抽獎環節還沒開始,燕大的那台寶貴的打印機就差點忙的冒煙。


    與之前準備的各種商談項目無關的意向協議,正在飛快地被簽署。


    很快一個新的問題出現,讓現場的負責人不得不再次打電話請示上級。


    “客人們很想去這些禮品的原產地,尤其是原廠商家去參觀。”


    “當然是歡迎啊,現在是改革開放的好時期,你這個事還要問我嗎?”


    “領導,是這樣的。”


    “民大那邊的師生建議,讓我們全部拒絕……,說讓客人們認為我們的防備心很強。”


    “然後呢?”


    “民大那邊出了個主意,大門給他堵死,但偷偷開個側門。”


    “政策上明文不準許,但可以安排文化機構出麵,給這些采購了我們禮品的客人一個相關文化海外推廣顧問的頭銜。”


    “然後就在他們想下去卻找不到門路的時候,弄幾個在原產地附近召開的文化交流會,請他們過去。”


    “接著再安排當地旅遊部門裝作不明政策,安排顧問先生去原產地旅遊。”


    “呲~~~,這哪家倒黴孩子出自主意?孫子兵法都用上了!”


    “那到了當地又怎麽操作?”


    “民大那邊說他們下去調研的學生都已經和當地的幹部說好了,演練過好幾迴。”


    “給他們來一出紅白臉,想要達成他們的部分目的,不在當地弄幾個投資落地是不成的。”


    “當然這些項目肯定都是合作共贏的項目。”


    ……


    【鏡頭轉向郫縣】。


    “格老子的,不行,打死都不行!”


    “誰敢帶人去水晶豆瓣醬廠參觀,老子法辦了他!”


    隨著狠狠拍桌子的聲音落下,坐在一邊的眼鏡男人笑著搖搖頭。


    “縣長,你這演過頭了。拍桌子的時候嘴角不能帶笑,一定要臉黑到底啊。”


    “還有咱們的城南豆瓣醬廠,現在叫秘醬廠!”


    對著鏡子在練習語氣和動作的縣長訕訕笑了一下。


    “哎,這麽大年紀了還讓老子演戲,要不書記同誌這個黑臉還是你來演?”


    眼鏡男子笑了。


    “得了吧,這件事還不知道到底靠不靠譜。”


    “不過民大那邊又來電話了,說咱們準備的幾個項目裏紡織廠項目談成的可能性最大。”


    “如今迴城的青年是越來越多,要是真能辦成一個電子廠和一個紡織廠,能解決我們多少問題?”


    縣長同誌忽然搖頭。


    “和外國人搞那些私下的動作,我怕是不行,算了,黑臉還是我來吧。”


    “對了,民大那邊給你安排的什麽套路?不會有什麽後患吧?”


    “放心吧,如果那些人真的能下來,說明上麵已經同意了民大的計劃。”


    “一個大約是清末民初的罐子,上頭會想辦法把這個當做禮物送給那個外商,然後他在我們縣裏會【無意】中知道,我也挺喜歡這種罐子的。”


    “私下交易,從我這邊開口子給他能染指的可能,然後你在我的壓力下被迫拿幾個項目來做交換。”


    縣長惱火的撓撓頭。


    “果然是文化人,七彎八繞的!”


    “那這個罐子怎麽處理?”


    眼鏡男子笑得更大聲了。


    “上頭會收迴去,說下迴還能用……。”


    縣長呆了會兒,忽然低聲問自己的同伴。


    “民大出來的都這樣滲人麽?”


    “新來的那位地區副專員,我聽說好像就是民大出來的吧……。”


    眼鏡男子手裏正在端茶杯的手也頓了一下。


    被老夥計這麽一提,他忽然也覺得背心有點發涼。


    ……


    招待會現場。


    禮物抽獎剛剛結束。


    與外貿人員偷偷眉開眼笑的心情不同。


    被燕大請過來的文化界人士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他們的眼力都頗為不俗。


    雖然不通經濟,但都看出了這些禮品的包裝上采用了很多京城秘而不傳的手藝和工藝。


    國家還不富裕,在他們看來對待外賓盡心即可,不用如此諂媚。


    在進入八十年代之前,國內文藝界的風骨還是頗為孤傲的。


    這些文藝界的老前輩在麵對湊上來的外國人,尤其是島國人時,都努力的保持著自己的心境和脾氣----愛搭不理。


    可偏偏有好幾個島國人非常的期望和這些老前輩進行交流。


    這些島國人是一萬個看不起如今國內的經濟和生活水平,但他們背地裏卻萬分的崇敬國內古代的文化和傳統。


    小山片協便是其中一人,他一直纏著一位叫徐耀祖的中年人。


    這位在美院掛職的徐先生,祖上在琉璃廠生活了一百多年,古玩國學水平都相當不俗。


    一直跟在小山片協身後獻殷勤的高橋弘毅,對於小山和徐先生之間的聊天內容絲毫無感----他的出生階級不夠,對於中文和華夏文化的了解還很片麵。


    負責接待這幾位的燕大學生,“正好”是商毅明的室友。


    趁著小山片協去方便的機會,剛剛安靜下來的禮品展示區又掀起了一個小高潮。


    參會的國內青年代表們也來抽獎。


    隻不過獎品是民大準備的一些盲盒。


    盲盒?


    這個新的概念又吸引了大批人的目光。


    張宏城也屬於參會的青年代表之一,輪到他抽獎的時候,伸進去的五指在抽獎箱的上方摸索了一下,扯下了一個粘在抽獎箱上方的紙條。


    主持人笑著展開了手裏的紙條。


    “民大張宏城同學盲盒開出的是,額,半幅關公圖?”


    “民國時期仿唐寅作品。”


    主持人在笑著搖頭,但聽到聲音看過來的徐耀祖先生眼裏的疑惑卻越來越重。


    整個京城裏,對唐伯虎作品最有研究的人正是他過世的老師。


    他自己也是研究唐寅作品的專家。


    “慢著,同學,讓我好好看看!”


    徐耀祖有些失禮的舉動,吸引了更多人的目光。


    而高橋弘毅在見到那半幅圖上的關公形象後,眼睛更是一亮。


    他正愁沒法跟小山片協的關係更進一步,而小山先生最後的不就是關公圖嗎?


    張宏城故作懵懂的把畫交給徐耀祖去看,心裏卻在一陣悶笑。


    徐耀祖這個人本來就是他今天重點關注的人物之一。


    因為這幅關公二八大杠圖,正是胖子找七十八歲的徐耀祖做的……。


    另一個時空的老徐信誓旦旦說,若隻看半幅圖,就算幾十年前的自己也沒法分辨出這是假的。


    “同學,你這半幅畫了不得啊!”


    徐耀祖眼裏的光越來越盛,那驚喜的表情根本無法掩飾。


    站在他身邊一同欣賞畫作的幾個同行也忍不住疑惑出聲。


    “唐寅作品?!!”


    “唐伯虎居然也會畫關公?這、這……,不可思議、不可思議啊!”


    良久之後徐耀祖終於抬起頭,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誰說這是贗品?八成是……。”


    “等等,這位同學,你的這幅畫,賣不賣?”


    高橋弘毅的手居然抓住了這幅畫的一角。


    他可是聽小山片協說過,這位徐先生是京城古玩界裏的名人,尤其是唐伯虎的畫作,就數他看得準。


    唐伯虎在島國的名氣也相當大,唐伯虎畫的關公!


    自己要是拿下送給小山片協先生,嘖嘖嘖嘖。


    “不能賣!”


    徐耀祖急忙低聲提醒了張宏城一句。


    張宏城點點頭,抱歉的看向滿臉熱切的高橋弘毅。


    ----g日的,就是你這個鬼子看上我老妹了是吧?看爺爺玩不死你!


    “這位本子先生不好意思,我這幅畫標注的是贗品,我準備留著掛我們廳裏的,概不出售。”


    徐耀祖急忙點頭,他恨不得給自己一個耳光。


    “對,這畫八成是贗品,以唐伯虎的灑脫性格,大概率是不會去畫關公的。”


    可惜三十多歲的徐耀祖說謊的時候,沒控住自己的表情和音調。


    隻換來了高橋弘毅一陣冷笑。


    “即便是贗品,這幅畫,我的,也要了!”


    結果張宏城直接給了他一個白眼。


    “不賣!”


    “你的,開個價,保準讓你滿意!”


    “開價?嗬嗬,我這幅贗品要賣五十萬你要不要?讓讓。”


    眼見的張宏城拿著畫就要離開,而華國的那群文化人都眼帶熱切的看著這名學生的背影,島國人賭徒的性格再次上頭,高橋弘毅猛的一把抓住了張宏城的手腕。


    “我買了!”


    哪怕是傾其所有,他必須拿下這幅畫,他確信自己能從從癡迷關公像的小山片協那裏換了幾倍的利利益和好處!


    看著臉色大變的徐耀祖和滿臉驚惶的張宏城,尤其是那些腳下生風焦急圍過來的龍國文化人,高橋弘毅冷冷的盯著張宏城。


    “這位同學你們領導都在旁邊看著,這可是外事場合,,我不信你們龍國人這個場合說的話則能不做數的嗎?”


    “這是贗品來著……。”


    張宏城無力的解釋被高橋弘毅冷冷的壓下。


    “哪怕真是贗品,我也要了!”


    看著周圍不少文化人正急的跺腳,高橋弘毅越發篤定這是真品,心裏暢快無比。


    張宏城苦笑了一下。


    看來隻能賣了……。


    人群外,楚描紅笑眯眯的看著自己丈夫在表演。


    她十根水蔥般的手指在悄悄的掐算著。


    五十萬啊,她該怎麽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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