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生到死的一幕幕在巴德爾眼前閃過。


    他突然沒那麽恨奧丁了。


    他本就該死在諸神黃昏那天,他是最耀眼的光,也是敲響死亡的喪鍾。在阿斯加德,他是被萬人敬仰又被萬人咒罵的存在,巴德爾的童年在母親的照顧下過得還算不錯,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死亡並不遙遠。


    即便弗麗嘉和奧丁逼迫萬物都對昆古尼爾起誓,不得傷害巴德爾分毫,但巴德爾本身也對自己的未來持悲觀的態度。


    所以他才會與人類走得比較近。


    人類這種渺小的生物,生死隻在幾十年間,對阿薩神來說仿佛眨眼一般。


    後來,諸神黃昏如其降臨,巴德爾卻在奧丁的暗箱操作下苟活了下來,代價是變成了一棵樹,並且還成為了奧丁複活的憑仗。


    這後麵的幾千年,其實都是奧丁給他續上去的啊……


    巴德爾歎了口氣。


    要死了,也沒什麽放不下的了。


    他在任明空絕望的注視下漸漸亮起了溫暖的白光,就好像明光世界中他的模樣。那白光一點點蔓延覆蓋了他的身體,直至每一寸皮膚,每一根頭發。


    最後,一束流光掙脫了整體的束縛,飄散了出來。


    一束,又一束。


    漫天的流光彷如璀璨的星辰,彷如落幕的餘暉,它們上升,起舞,糾纏,翩飛。


    世上的光,消失了。


    任明空愣愣地望著自己麵前空蕩蕩的地麵,一道流光從他的耳側拂過,無言的嗡鳴是巴德爾最後的告別。任明空難以接受這個結果。


    你明明才獲得新的身軀……


    你還有新的生活……


    你可是昔日的光明神啊……


    最後的阿薩神,巴德爾,死在了阿斯加德,這片他出生的土地,他成長的土地,同時也是他厭惡的土地。


    隨著奧丁和巴德爾的先後死亡,阿斯加德仿佛也感受到了這裏曾經的主人終於盡數離去,在陰雲密布的天邊盡頭,一縷橙黃色的光芒懨懨地擠開了雲層的遮擋,灑在這片遍布了屍骸與傷痕的土地上,那是黃昏,是諸神的黃昏,也是阿斯加德的黃昏。


    任明空無神地瞭望著那縷餘暉,溫熱的火球似要西沉,卻以最決絕的餘暉為這跨越了千萬年的好戲落幕。


    阿斯加德要塌了。


    世界樹失去了巴德爾,隻剩下了本能,它可不會對阿斯加德有什麽留戀。


    任明空撿起昆古尼爾,這把誅殺了無數生靈的永恆之槍沒有絲毫的反抗,任由任明空將它握在掌心,又塞進儲物空間。


    一切都結束了。


    任明空默默歎了口氣。


    可是……自己該怎麽出去呢?


    算了,先離開阿斯加德再說吧,彩虹橋現在應該還能走。


    任明空踩著翼板來到了彩虹橋的入口,這裏位於阿斯加德的南邊界處,和其他地方一樣,已有了崩潰的征兆,任明空不敢多留,邁步踏上了彩虹橋。


    五彩斑斕的色塊浮動,充斥著這個讓任明空有些惡心的空間。


    他牢記著巴德爾的叮囑,在這裏不能迴頭。


    阿斯加德已經開始崩潰,自己一旦在彩虹橋上出點什麽事,說不好會發生什麽掌握之外的情況,必須一次就通過這座橋。


    他很快就來到了之前看見過海姆達爾的地方,這裏原本除了海姆達爾,還有一座石碑。任明空來到這裏的時候,石碑確實還矗立在那裏,上麵的阿斯加德文字也格外的清晰,但是讓他毛骨悚然的,卻是海姆達爾那巨人一般的身軀不知到了哪裏去。


    臥槽臥槽臥槽。


    任明空在心裏連唿三聲,海姆達爾的死亡是確鑿無疑的,這裏也不可能有別的生物會闖進來。


    他不敢耽擱,繼續往前走,彩虹橋有一半是處在阿斯加德的範圍內,誰知道阿斯加德的崩潰會不會導致彩虹橋出什麽問題,自己得盡快離開。


    可是剛走了沒多久,任明空便聽到了詭異的腳步聲從側方遠處的斑斕色塊中傳來。


    咚,咚,咚。


    這沉重的腳步聲說明著發出這個聲音的主人一定有著重量級的身體。


    海姆達爾。


    隨著阿斯加德的崩潰,這裏也開始變得古怪了起來,早已死亡數千年的守衛竟“複活”了過來,遊蕩在這個他曾經生活的地方。世界的崩潰引起了時空的紊亂,不合理的時間點重疊在了一起。


    任明空加快了腳步,他可不想在這裏跟海姆達爾打一架。


    他甚至連迴頭也不敢!


    可是海姆達爾似乎已經發現了他,那沉重的腳步聲正在越來越近。


    任明空咽了咽口水,他從聲音的方向和強度辨別出了聲音的主人正在自己右側後方大約兩百米的位置,這個距離已經相當危險了。


    他繼續往前走,祈禱著海姆達爾腦子不太靈光。


    可是那聲音依然越來越近。


    頹敗的惡臭氣息鑽進了任明空的鼻孔,他大感不妙,那可能是海姆達爾的東西要發動攻擊了。金光屏障還在冷卻之中,僅憑通天機甲恐怕扛不住幾下。


    任明空這就要咬牙犧牲電磁炮來阻擊海姆達爾,可是當他將手伸進儲物空間時,一陣強烈的氣流突然從他的頭頂上掠過。


    不能迴頭,但是可以抬頭。


    任明空本能地抬頭看向了頭頂,輕易就看見了那氣流的源頭。


    那是一隻沒有頭顱的巨龍,翼展約有一公裏,破爛的雙翼上掛著無數的屍骸,恐怖的氣息從它的身上散播而出。


    完了完了完了。


    任明空的心拔涼拔涼的,後有海姆達爾,上有尼德霍格,自己怕是沒辦法活著走出彩虹橋了。


    就在他直唿玩犢子的時候,頭頂的怪物突然急轉了一個方向,往任明空的身後衝去。巨大的轟隆聲響起,伴隨著的還有刺人耳膜的嘶吼,那聲音就好像是從地獄中爬出來一樣。


    這不是尼德霍格的聲音,那條龍的惡念可不會這樣叫。


    是海姆達爾。


    任明空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他不敢迴頭,疾步往著出口走去。


    終於,他看見了出口的光,而身後的嘶吼聲正在越來越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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