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德爾的這句話落下,場麵一片寂靜。


    所有人都傻眼了,包括任明空,誰都沒有預料到巴德爾會來這麽一句,任明空以為巴德爾最多跟他們客氣客氣,彌補一下他的失誤就完了。


    一位神明直接道歉?


    這事兒太魔幻了,以至於任明空懷疑巴德爾是不是被掉了包。


    對於黎明之城的人們來說,他們受到的震撼遠比任明空要多得多,自己信仰的神明向自己道歉?做夢一樣。而且他們還根本不知道巴德爾到底為什麽道歉。


    道完歉之後,巴德爾也沒繼續在這個話題上深入了,他多少也是昔日神明,肯開口道歉已經是他最後的底線。


    再讓他當眾檢討那還不如殺了他痛快一點。


    “吾已聽聞你們此行的目標,你們有如此毅力實在讓吾欣慰,離開世界樹之後你們要遵守另一個世界的規矩,不可擅自違逆,之後吾會派遣神使去探望你們,如果神使向吾匯報你們犯下劣跡,吾將親手降下懲罰。”巴德爾的聲音雄渾沉重,像是加了混響。


    “您的旨意就是我們的意誌!”


    八千人齊聲高唿。


    那光明組成的偉岸身軀見此情形,滿意地點了點頭:“你們去吧,吾祝福你們所行皆坦途。”


    說完,那光明的身軀漸漸消散,隻留下一塊橙紅色的不規則石頭,落到了任明空的手裏,它內裏蘊藏的能量波動較之幾分鍾前平緩了許多,就像是沉睡了一樣。


    幾分鍾後,黎明之城的居民才迴過神來,剛才發生的事情就像他們的祖先無數次夢見的那樣。


    弗達斯發現任明空又走到了離眾人較遠的地方在和世界樹交流著什麽。


    “你竟然會道歉?”任明空無比驚訝,半是感歎半是唏噓。


    那條根須僵直著:“我沒有。”


    任明空聳聳肩:“沒有就沒有吧,反正又不是我一個人聽見了……那玩意兒到底是個啥,他們說是黎明之城搬入地下之後突兀出現在祭壇上的,認為是你的恩賜。”能夠如此順暢地承載巴德爾的力量降臨,並且還能臨時構建出一副足以蒙蔽普通人的軀體,這塊石頭“巴德爾之賜”必然與巴德爾有什麽本源的聯係。


    其實任明空用元始之印一觀照巴德爾之賜與巴德爾之間的因果聯係便能找到答案,但他還沒有熟練運用元始之印,壓根沒想起來這茬。


    巴德爾糾結片刻後開口道:“結石。”


    “……啥?”


    “我的結石。”


    任明空:“……”


    趕緊扔掉,送我我都不要。


    要是讓黎明之城那些人知道他們供奉了幾千年的神明的恩賜竟然是一塊結石,也不知道他們會做何感想。


    仔細想想其實應該也沒啥,估計反而會更高興吧……任明空也不太理解信仰這種東西。


    “你說的神使是什麽人?”任明空好奇地問道,他沒聽說過巴德爾在地球上還有什麽信仰者啊,而且以對方這狀態能上哪兒發展神使去,總不能是指自己這個冒牌神使吧。


    巴德爾沒有正麵迴答:“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任明空撇撇嘴,不說就不說吧,反正不來折騰自己就行。


    “好了,送我們出去吧。”


    那條根須緩緩上下晃了晃,隨後頹了下去,這是巴德爾的意誌從這裏離開的表現,將八千人送出秘境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巴德爾需要將全部的意誌和力量都集中到一起。


    任明空見狀,轉過身來對弗達斯問道:“準備好了嗎?”


    被問道的弗達斯挺著腰,掃過身後的八千人,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堅定的信念,在得到了巴德爾的祝福後,黎明之城已再無疑慮。


    “黎明之城準備好了。”


    弗達斯的聲音從未如此堅定。


    霎時間,排斥的力量包裹住了這裏的每一個人,白光一閃後,所有人都消失在了原地。


    再次睜開眼時,弗達斯還沒來得及打量附近的景象,就聽見了一聲聲歡快的聲響,那裏麵夾雜著高唿與悠揚的旋律,弗達斯沒有見過樂器,但他能從這情緒飽滿激昂的旋律中聽出歡慶的氣氛。


    “臥倒。”


    身邊傳來任明空的聲音,弗達斯毫不猶豫地趴在了地上,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選擇了無條件聽從任明空的命令。


    這是在為黎明之城八千人的生命負責。


    跟著弗達斯身後的人看見弗達斯突然臥倒,也連忙跟著趴在了地上。


    任明空按住一旁身體不便的巴蒂斯,開啟了隱身。


    下一秒,一架無人機從幾乎平行於世界樹的高度飛過,它的鏡頭對著正下方的遊行隊伍和飛艇縱隊,並沒有注意到在離它不遠的地方趴著為數眾多的人,如果它再飛高一點的話,或許畫麵能夠掃到一點點。


    等到無人機過去,任明空方才鬆了一口氣。


    還好世界樹的漂浮的位置夠高,除非刻意探索,否則很少有飛行器會來到這個高度。


    他示意弗達斯先不要動,自己拿出了手機,給諸葛關燈發了個消息:已就位,有一定風險,盡快行動。


    位於街道上的諸葛關燈收到消息後立刻示意製造騷亂的小隊開始行動,並對十二艘飛艇的駕駛員下達了準備停靠的命令,雖然飛艇的飛行高度離世界樹還差了一截,但是一會兒騷亂發生之後,飛艇縱隊必然會跟隨地麵上的遊行隊伍在空中懸停。而飛艇想要減速可沒那麽容易,在空中沒有任何著力點的情況下,要想減速隻能依靠發動機反轉,或者風阻,但這個過程是相當長的。


    飛艇縱隊的急停會使得後麵的飛艇根本來不及減速,要想不撞上前麵的飛艇,有兩個選擇,要麽往左右避讓,要麽就調整飛行高度。


    這樣一來,那十二艘飛艇就能毫不惹人懷疑地來到與世界樹平齊的高度,在眾目睽睽之下偷偷接走黎明之城的居民。


    幾分鍾之後,一輛灑水車與遊行隊伍在十字路口相遇,此時灑水車的方向是綠燈,它正常行駛著,但在它行駛至路口中間的位置時,卻不知道撞到了什麽,突然側翻倒了下去,帶著行駛的慣性滑向了遊行隊伍。


    最前麵的人看見一輛側翻的灑水車向自己衝來,無不大驚失色,可是街道兩側已經被人群擠滿,他們退無可退。


    好在慶典遊行的組織方向聯合教團借調了不少的超凡者來負責遊行的安全問題,他們看見攜帶著無匹的力量滑行過來的灑水車,立刻從人群中跳了出來,擋在了人群的最前方。這其中有幾名是偏向力量型的超凡者,他們側身用肩部抵向了滑來的灑水車。


    巨大的聲響過後,灑水車與幾名超凡者狠狠地撞擊在了一起。


    水罐直接爆裂,水花炸得漫天都是,幾名超凡者的肘和肩都嵌到了灑水車的裏麵,鮮血直流,甚至有一人似乎還被撞得骨折了。


    好在灑水車終於被截停了下來。


    側翻的車擋在遊行隊伍的最前方,雖然兩側也有不小的空隙,但這樣擋著也始終不是個事兒,而且誰知道它的油箱有沒有受損,這種大型車輛一旦發生意外事故,很容易造成大麵積傷亡。


    於是領頭的超凡者示意遊行隊伍趕緊往後退,給專業人員留出處理車禍現場的空間。


    如果這車爆炸的話,近距離之下就算是d級超凡者也難保全性命,所以想要安全地將其轉移,得唿叫c級的超凡者或者其他專業人員來處理。


    遊行隊伍就此停滯。


    後方的小花花店中,諸葛關燈看著手中的屏幕上顯示的畫麵,知曉製造騷亂的小隊的已經成功,便給任明空發了消息說隨時準備登艦。


    瞿小花有些心驚地看著屏幕上顯示的畫麵,她差點以為剛才要出現傷亡。


    “這……是不是太冒險了。”她隻是一個賣花的老板娘,什麽時候見過這動輒就會出現生死傷亡的場麵。


    諸葛關燈搖搖頭:“這事兒不是我安排的,是我哥……我隻負責下達什麽時候去執行計劃的命令。”他還想說的是,天外天與聯合教團之間的關係早已跌入冰點,這樣的前提下,天外天的手段其實已經算得上是溫和了,如果不是有大量的普通人在這裏,恐怕側翻的就是油罐車,而不是灑水車了。


    說實話,他在接到這個計劃的時候也有些吃驚。


    在他的印象中,諸葛明亮不是這樣殘忍暴躁的人,明明可以用更溫和更安全的手段去截停遊行隊伍,可是諸葛明亮偏偏選擇了這樣激進的一步棋。


    諸葛關燈感覺自己的哥哥好像很著急。


    有什麽在逼迫著他。


    是什麽呢,是他的壽命嗎……


    不是。


    雖然經曆了元始秘境的事兒,諸葛明亮的壽命被削減了好幾年,但他現在才三十歲,起碼也還有十年可以活。


    諸葛關燈望著手中屏幕上的畫麵,傾倒在地的灑水車四周一個人都沒有,形成了一片真空,他突然感覺哥哥諸葛明亮就像是那輛灑水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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