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波爾塔的帶領下,眾人一行來到了地處繁華地帶的一所老教堂外。


    “這裏原本是因為各種原因被廢棄了的瓦蘭納教堂,但畢竟是屬於教會的資產,便沒人去動。正好,改造一下之後就能作為教院的建築了。”波爾塔篤篤點了點手杖,望著麵前那尖頂建築,向眾人講述道。


    教院是聯合教團下署的一個機構,類似於天外天之於靈能學院的關係。


    這所教堂佇立在河畔,大門開向人來人往的街道,穿過中庭,可以看見一片花草繁茂的後花園,原本那裏是供教士修女們日常冥想與娛樂的場地。


    這間教堂的規模不算小,足足可以容納一百多名教士及修女同時居住,用來提供給各省靈能學院來的學生正合適不過。


    波爾塔上前推開了門,向眾人做了個請進的手勢:“請,在你們之前,已經有幾個省的學院的學生到達了,所以教堂目前處於開放狀態,整天都不會鎖門。”


    作為隨行教師的任明空跟肖鳳儀一起站在隊伍的最前麵,聽見波爾塔的話,他疑惑地誒了一聲:“難道平常會鎖門的嗎?”


    波爾塔嗬嗬一笑,點點頭:“是的,所有的教士和修女都知道,入夜時分及禮拜日,教堂是不接待來客的——起碼不開正門。”說著他指了指一側的小門。


    任明空恍然。


    眾人走進了瓦蘭納教堂,對開的拱形大門後首先是寬廣的布道廳,一條深沉的金邊紅毯從入門口一直往前延伸,直到撞到值日主教布道的高台。紅毯的兩側擺放著一排排的聯排座椅,這裏最多的時候可以容納五百人同時聆聽主的福音。


    四周的牆上鑲著大片大片的彩繪玻璃窗,上麵用繽紛的色彩與奇絕的圖案展示著一個個宗教故事圖景。


    眾人沒有在布道廳停留太長的時間,因為牆上的掛鍾已經指向了十二點整。


    “美食可不等人呐。”波爾塔如是說。


    餐廳在教堂的東南角,從布道廳走過去,需要穿過一條長廊,途徑幾個禱告間,在天窗撒下的陽光的引領下,推開那厚重的金色大門,入眼便是數條長長的餐桌,上麵鋪好了新洗的餐布。


    一道道或熱或涼的美食正在被餐車推著陸續呈現上來。


    此時餐廳裏正是一派熱鬧的景象,如波爾塔所言,已經有幾所學院的學生抵達了教堂,他們這會兒圍坐在長桌上,一臉好奇地打量著麵前的美味。


    一架餐車從隊伍麵前推過。


    濃鬱的香氣鑽入任明空的鼻孔,那是煎得恰到好處的小裏脊肉,上麵淋上了黃油與牛奶還有香料熬製的醬汁。


    任明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與此同時,一模一樣的吞咽聲還在他身後的隊伍裏陸續響了起來——大家早餓了。


    他們在波爾塔的安排下一一落座,混雜的食物香味繚繞在每個人的味覺神經上,但沒有任何人不客氣地開吃。


    在這個優雅的紳士禮儀被看得無比重要的國家,似乎即便是他們這些外來者也染上了幾分講究。


    其實主要還是怕別人不吃就自己吃了會被笑話。


    餓肚子的可不隻是任明空一行人。


    比他們早到瓦蘭納教堂的學生們和他們的隨行教師,在這裏坐了已經快二十分鍾了,也沒落得一口吃的。隻能看著餐車來來去去,一個個的盤子小碗被端上來,有的甚至還發出滋滋的油濺起的聲音。


    他們在等宣布開飯。


    終於,菜上齊了,一名一襲白袍的教士踱著步子走到餐廳的前麵,輕輕咳了兩聲,示意大家向他看過去。


    “請各位與我一起,進行餐前的禱告,以感謝仁慈的主賜予我們享受不盡的食物。”教士雙手合在胸前,做出了禱告的姿勢,微微低下頭將嘴唇抵在拇指的指節上。


    雖然有不少人覺得蠻新奇,但任明空對這事兒可是一點都不感冒,他隻想吃東西。如果說實在要為這一餐感謝誰的話,他寧願感謝飛機的機長把他們在飯點前及時送到。


    諸葛關燈瞥見任明空的臭臉就知道他在想什麽,輕輕給了他一胳膊肘:“風俗體驗活動,配合一點,就這一次,後麵都不會有了。”


    被捅了一下的任明空這才不情不願地學著做出了禱告的姿勢。


    這是看在香煎小裏脊和鬆茸濃湯的份兒上!


    “帶著深切的愛和感激……”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後,教士的聲音在餐廳中響起,按理說平常的餐前禱告是不會這麽大聲的,一般都是默念,最多也就微微出聲。


    這麽做是為了來自華夏的學生們直接跟著念。


    “……感謝神賜予我們如此豐盛的食物……求你降福我們,和我們享用的一切食物及一切恩惠,阿門。”


    隨著最後一句話落下,教士睜開了雙眼,他的眼中滿是虔誠和慈祥。


    “好了,各位,請用餐吧,有什麽需要的話直接找教堂裏的人就行。”


    他話音剛落,饑腸轆轆的幾十號人便迫不及待地將手伸向了麵前的食物,一時間任明空幾乎懷疑自己迴到了國內酒席的現場。


    還好大家都還知道在外要保持整體形象,遂在第一反應之後便克製了下來。


    在眾人紛紛填著肚子的時候,坐在桌子一角的肖鳳儀卻毫無用餐的想法,盡管他的肚子也叫過了,但不管是香氣撲鼻的菜肴,還是濃鬱醇厚的紅酒,都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


    波爾塔就坐在他旁邊,也沒有吃東西,不過他是因為吃過了,不餓。


    “噢,肖,瞧我這記性。”波爾塔拍了一下腦袋,表情有些懊悔,“我忘了你不愛吃這些,真是抱歉。”


    肖鳳儀擺擺手:“無所謂,c級了,吃不吃這一頓不影響什麽。”


    他確實從來都不愛吃這種西洋菜,何況日不落帝國的菜式還是出了名的少,肖鳳儀都可以想象到他們湊出這一桌不重樣的菜花了多大功夫去查菜譜。


    吃個新奇罷了,肖鳳儀都能想到,那些小家夥們過不了幾天就得膩。


    但是這時,一個頗有些老邁,但不失粗獷豪放的聲音在兩人身後響起:“不吃?那可不行,我早就料到你這個家夥又要挑食了。”


    與此同時,一隻手端著盤糊狀的麵食,很不客氣地摔在了肖鳳儀麵前。


    值得注意的是,那隻手隻有四根手指。


    肖鳳儀的眉毛在看到那隻手的時候頓時揚了起來,他猛然轉過身,看見了那個站在身後男人。


    對方戴著一頂高高的廚師帽,麵相很是滄桑;頂著一個紅紅的大鼻子,那是常年酗酒的象征;同時,一把蓬鬆的連鬢絡腮胡把他的下巴遮得嚴嚴實實,如果在那繁雜油膩的胡須間仔細尋找的話,總能找一點麵包的殘渣。


    “約翰。”肖鳳儀的聲音依舊平緩,但語氣卻忍不住微微欣喜起來,“沒想到這次也能見到你。”


    大胡子約翰不滿地嚷嚷道:“說多少次了,叫我貝尼特,約翰這個名字一點也不能表現出我的形象,肖。”他的這種不滿,源於日不落帝國起名的傳統。


    據說在上個世紀,從鄉下找十個農夫問他們的名字的話,五個叫湯姆,四個叫薩姆,一個叫約翰。


    這樣看的話,“約翰”似乎也沒那麽普通,最起碼比“湯姆”和“薩姆”好多了。


    但實際上,如果你再去問這十個農夫的父母給孩子起名時的想法的話,湯姆和薩姆的父母會一致告訴你他們的第一想法是給孩子起名為約翰。


    為什麽不叫約翰,因為這個名字實在是太土了。


    比狗蛋、狗剩、鐵柱還土。


    肖鳳儀聽見大胡子約翰的嚷嚷聲後,仿佛這才確認了眼前真的是自己認識中的那個人,臉上的表情頓時展開,很是開懷:“得了吧約翰,無論怎樣,我這輩子都不會叫你貝尼特。”


    “哼。”約翰不忿地從鼻子噴出兩股氣,“你還是那麽執拗……算了,先吃飯吧,吃完咱仨再一起喝一杯。”


    “不,不喝,帶隊呢。”肖鳳儀依舊拒絕了邀請。他前傾著身子,看向那盤糊狀的麵食,這些東西和桌上其他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的美味完全就是天壤之別,但肖鳳儀卻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勺送進嘴裏。


    粗糙的麵糊和裏麵未搗碎的大顆粒順著喉嚨滑進胃裏,肖鳳儀忍不住感歎了一聲:“你這棒子麵兒粥還是當年那個味道。”


    “這叫恩希瑪!”約翰胡子抖了抖,“南非特產,恩希瑪!不是你們那什麽棒子麵粥!”


    肖鳳儀故作不在乎:“就是棒子麵兒粥,一模一樣。”


    約翰一時氣結,掄起一旁的湯勺就想給肖鳳儀來一下。


    一旁的波爾塔看著這兩位老友的鬥嘴,臉上忍不住浮現出了會心的笑容,別看他們表麵上嗆火得都快打起來,實際上指不定心裏多開心呢。


    波爾塔在心裏默默迴憶著往事……我們仨多久沒有見過了?快有二十年了吧,當年她意外身亡之後,隊伍便散了,三人也各自心灰意冷地迴到了故鄉。


    肖加入了軍隊,約翰當上了廚子,我也謀了份活計。


    還以為再也不會見,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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