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角東來茶樓。


    這是一家極具香江特色的老式茶樓。


    茶樓的風格,極具古典,給人感覺暮氣沉沉,更多卻是古香古趣。茶樓裏麵,屋簷上方,掛滿了精致鳥籠子,各種雀鳥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茶樓中的客人,幾乎清一色的中老年人,連一個年輕人都看不到。他們或是圍著桌子聊天打屁,或是圍著鳥籠子品頭論足,時不時還發出暢快的笑聲,看得出,他們的夕陽生活過得還算開心。


    耀陽以年輕人的相貌,高大魁梧的身材,大踏步進入茶樓中,顯得有那麽些許突亦。


    許多茶樓客人都不自覺看了他幾眼,似乎有些疑惑,這樣一個年輕人也會來這裏喝茶,實在奇怪。


    對於他人的目光,耀陽向來不理會,這幾個月赤柱主任的曆練,讓他已經十分適應生活在眾多目光之下。


    當然,目光中不定是善還是惡。


    “客人,少見啊,剛搬到附近的?要吃點什麽?”


    正當耀陽隨意找了一張無人的桌子落座,馬上就有一位五十餘歲,西裝革履的人走了過來,熱情招唿道。


    “你是老板?”


    耀陽有些詫異,或許沒想到這裏的老板會是這幅打扮,根本與店內風格不搭啊。


    “是啊,這裏的人都叫我馮叔,或者是四哥。”


    西裝男人客氣迴話,滿臉笑容,極其給人好感。


    “四哥?你也配?”


    耀陽對於男人第一印象不算好了,因為四,讓江震很容易想起自己的恩師龍四。


    四哥,更是龍四當年縱橫江湖的稱謂,外人根本不配。


    “秘製叉燒,醬香排骨!”


    當然,表麵上耀陽並沒表現絲毫不妥,看了眼菜單,隨意點菜道。


    不過“拒人千裏之外”的意思,算是明顯的,顯然沒有與這馮叔多聊的打算。


    馮叔倒也識相,答應一聲,馬上就離開了。


    牙一咬獨自坐在座位上,看了看手表,此時不過上午七點五十分,而今天,也正是星期六,自己約好招文積的曰子。


    等吧!


    耀陽靜心安坐,在這樣古典的茶樓中,感覺就像迴到了前世苦練國術的那段日子。


    關於“耀揚”的記憶,之前自己他苦練截拳道時,每天晨運之後,最愛的便是在一家類似這裏的古典茶樓,喝上一碗熱騰騰的豆漿,與一些老人攀談。


    那也是無奈啊!


    雷耀揚是癲的,與年輕人的世界格格不入,根本搭不進去話。反倒是老年人,能和他聊上幾句。


    為了不讓自己變得沉默寡言,耀陽那時就選擇了這樣的茶樓,找人聊天。


    之所以約招文積到這裏,江震倒也沒有什麽特別用意,隻是前不久逛街時路過這裏,記下這個茶樓的名字,覺得挺好。


    當時與接線員小姐打電話時,也就順口說了。


    “客人,你要的東西來了。”很快,老板馮叔親自端著兩個碟子,一個蒸籠,輕快走來。


    “恩?這好像不是我點的吧?”


    耀陽隻是看了一眼,就發現菜多了一個。


    “客人,我們這兒很少有生人過來飲茶,都是些老街坊。難得有新人,這籠蝦餃,我請你吃。我們這兒的蝦餃,可是百年手藝了,很有名的。”


    馮叔倒確實有生意人八麵玲瓏的樣子,笑容滿麵,話語著。


    “蝦餃,好,那就謝謝了。”


    耀陽客氣一句,立馬開始動筷。


    “客人,有什麽需要再叫我啊!”


    他適時離開,沒有選擇在客人吃飯時,還和客人閑聊。


    老實說,這家店的手藝著實不錯,耀陽筷子不停,不大一會兒功夫,就把三碟菜吃得一幹二淨。


    這時再次抬手看表,時間已經到了八點半,已然超過約定的八點。


    “這什麽意思?難道招文積不來了?”八點半,九點,九點半……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茶樓的客人許多都已經離開了,招文積卻一直沒有出現。


    耀陽此刻的桌上,早就叫老板撤掉三碟菜,上了一壺茶,慢慢品味著,不緊不慢,一點不急。


    不過心裏頭已經準備要不要套他猴子了。


    或許是見耀陽太特別了,明明年紀輕輕,卻像一個老人家般沉穩。


    馮叔這時候又走了過來,帶著好奇站住耀陽對麵,話語道:


    “客人,不介意我坐這兒吧?”“這是你的店,你要是喜歡,坐哪裏都可以!”


    耀陽微微一笑,示意隨意。


    沒曾想聽到這句話,馮叔卻有些不讚同,嚴肅道:


    “客人坐了這個位置,那這裏在一定時間內,就是客人的。就算是主人家,也不能不經過同意,隨意坐下。”


    呃……


    耀陽愕然,仔細打量馮老板,覺得對方刻板得有些過分啊。


    這次打量,耀陽方才發現,馮老板一臉英氣,濃眉大眼,身高大約一米七五左右,站姿筆直,就好像當兵的一樣。


    一件黑色西服,被他打理得一絲不苟,顯然這是一個做事很有結構的人。


    最重要的是,耀陽還注意到,這馮老板右手似乎有點問題,很是僵硬,好像不是那麽自如。


    “怎麽?我是不是有什麽不妥,把客人嚇到了?”


    馮老板被耀陽打量,倒也不介意,反倒好奇道。


    “要想嚇到我,香江恐怕沒人能夠做到,坐下聊吧。”


    耀陽對這位馮老板來了那麽一絲興趣,反正要等的人還沒影,索性聊聊。


    “哦?”


    馮老板落座,神色卻更加好奇,問詢道:


    “客人是做哪行的,口氣這麽大?”


    “做哪一行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看那人有沒有本事!馮叔,你說呢?”


    耀陽並不正麵迴應,因為他隱隱感覺到對麵這位馮老板不太簡單,不像是一般的茶樓老板。


    “說得對,英雄不問出處,做什麽又有什麽要緊呢。”


    馮老板讚同點頭,又問道:“客人在等人?”


    “馮老板怎麽看出來的?”


    這次,換作耀陽來了興趣,畢竟自進入茶樓後,耀陽可沒表現出絲毫急躁,單獨坐了這麽老久,一般人應該是看不出他想幹什麽。


    “客人自從進來後,連續看了五次手表。”


    老板解釋道。


    “哦?”


    耀陽鷹眼微咪,對著馮老板更加好奇,話語道:


    “一般的茶樓老板,恐怕沒有這麽好的眼力和閑心吧?


    “客人不是早說過了,做什麽不重要,重要是有沒有本事。我馮四這輩子沒什麽本事,就這雙眼,還算值得稱道。”


    馮老板微微一笑,頗有風度的理了理西裝,似乎很在意自己的儀表。


    “那手呢?”


    耀陽交淺言深,試探道。


    “客人說的是這隻手?”馮叔抬起右手,這次耀陽看得更加仔細,手的外表與常人無異,可確確實實很僵硬。換言之,這隻手不是有病,就是有傷。


    點了點頭,江老板示意不錯,話道:


    “如果馮老板不方便,可以不說!”


    “閑聊而已,沒什麽不可以聊的。”馮老板倒是很灑脫,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道:


    “年輕時候本事不夠,被人給廢了。沒了吃飯的手,所以我才喜歡上練眼。”


    就在馮老板與耀陽正聊得挺好之際突然,茶樓門口傳來一聲挺大的動靜。


    哢嚓…嗤…


    似乎某種硬物落地的聲音,又夾帶了汽車刹車皮劇烈磨損的聲音。


    咳咳咳……


    很快,一個看起來無比灑脫,頭發亂遭,一身寬大休閑完全不合身,就好像穿的別人衣服,腳上還踩著一雙拖鞋的四十歲男人進入茶樓。


    男人手裏麵,拎著一塊黑色擋風車板。


    “老板,誰是老板?”


    進入之後,男人大大咧咧就站在門口喊了起來,行為舉止灑脫到極點,幾乎是到了“隨心所欲”的地步,引得茶樓客人頻頻側目。


    耀陽與馮老板,當然也沒辦法繼續聊下去了。


    馮老板歉意對耀陽招唿道:


    “客人,失陪了。”


    在耀陽不介意的擺手後,馮老板這才起身,整了整西服,迎向那名男人。


    “我就是這裏的老板,不知道客人有什麽需要?”


    馮老板做事有些奇怪,一板一眼,不管是衣裝還是話語,似乎完全是某種習慣。


    “你就是老板啊!”


    那男人看向馮老板,與耀陽第一反應一樣。


    訝異道:


    “不是吧,這樣的茶館,老板是你這樣的?不是應該隨意一點嘛。”


    “隨意與整潔一直都不衝突!”


    老板迴答有趣,瞬間便微笑道。


    “呃…”


    男人愣了愣,給人感覺似乎想要發火一樣,畢竟馮老板這句話,有點影射他裝束的意思。


    沒曾想,愣過之後,男人一拍腦門,豎起拇指道:


    “你對!”


    而後,馬上又恢複那副無賴模樣,大聲問話道:


    “對了,老板,我問你,八點左右,有沒有一個麵無二兩肉,長得極為囂張可惡,穿的花花綠綠,走路拽得就像二五八萬的男人來喝茶啊?他現在走了沒有,還在嗎?”


    噗……


    馮老板還沒迴話,許多一直聽著這邊動靜的茶客都忍不住笑了。男人的形容實在太有意思了,馮叔也聽樂了,笑道:


    “你說的男人我沒看到,我這裏來的都是老街坊,也沒有你說的那樣的客人。”


    “沒來?”


    男人聽完馮老板的話後,像神經病一般叫起來,滿臉不爽毫不掩飾道:


    “靚坤那王八蛋既然敢耍我?”


    “靚坤?”


    “靚坤?”


    聽到這個名字,馮老板與茶客們倒是沒什麽反應。


    旁邊耀陽,卻是突然叫出道:


    “招文積大狀?”


    “哦?”


    男人聽到喊叫,左看右看,待看清楚是耀陽叫他後,疑惑道:


    “兄弟,你認識我?”


    “你真是招文積大狀?”


    耀陽見男人竟然真承認了,無比訝異,再次確定道。


    不訝異也沒法啊,這招文積著實有些奇葩,一身裝扮像古惑仔多過正經人家,關鍵是衣服還不知道多久沒洗了,髒亂得很,連最基本的頭發亦沒有打理。


    這樣一個律師,有人會請?這樣一個律師,會是大佬們口中鼎鼎有名四大集團之一的代表律師?


    馮老板見來者似乎就是耀陽要等的人,便不再管了,自顧去了後廚。


    而招文積,大搖大擺走向耀陽,到桌前方才停下,話語道:


    “我不是,難道你是啊,要不要拿身份證給你看看啊?是靚坤讓你等我的吧?他人呢,走啦?”


    短短一句話,招文積的急智倒是展露了一把。


    他輕輕鬆鬆就猜到耀陽是靚坤叫來的,不過由於不知道靚坤入獄的消息,其他預料並不準確。


    “招大狀,我們坐下聊吧!”


    確定了來者身份,耀陽很有風度起身相迎,示意招文積坐。


    招文積仔細打量了耀陽一番,拉開凳子,不客氣坐下,猶疑道:


    “你是靚坤的小弟,還是他大哥?看你的樣子,像大哥多過小弟啊。但是蔣天生,我卻認識!”


    “實不相瞞,我是赤柱獄警,現在的身份是懲教主任。靚坤是我朋友,他讓我找你,是想要請你幫忙,分析一下他現在的案子。”


    耀陽並不介意招文積話中的調侃,半真半假話語著。


    與靚坤前幾曰在監獄裏麵形容,他對招文積有恩完全不一樣。招文積聽得耀陽的話後,語氣既有慶幸,又有舒暢:


    “靚坤那王八蛋進去了?真是老天有眼啊!他還想找我幫他?”


    呃……


    耀陽何其精明,一聽這話,便知道招文積對靚坤絕對沒有好感,更別說什麽欠恩情。


    不由的,耀陽有些尷尬與好奇,問詢道:


    “招大狀為什麽是這個反應,靚坤不是說和你很熟,十分要好的嘛?”


    “熟,如果真熟的話,他就不會因為上次幫我出了出頭,就要了我五萬塊了。這個王八蛋,我就知道他找我準沒好事,本來以為他想要錢,沒想到他還想讓我替他打官司,免談。”


    招文積氣憤話語著,語氣中顯露出絕對自信,似乎要找他打官司,比讓他直接給錢都還困難。


    “嗎的,靚坤這個混蛋,還真被自己猜中了,替人家出頭後,坑了人家一筆。根本不像他口中所謂的恩惠。”


    耀陽聽明白後,心中暗罵不已,洗錢的事,完全不知道如何開口。


    本來還想著先與招文積打好關係,探探口風,現在這種情況,還探個屁啊!


    不過這會兒,招文積卻好像對耀陽來了興趣,話語道:


    “你是赤柱獄警?看守靚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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