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星基地有觀星使,擅窺天道,鑒過去,觀未來,觀世布局,算無遺策。


    冷禪在承星基地遊學時,師承觀星樓大祭司聞君先生,當時,聞君先生門下還有一個名叫小黎的姑娘。


    問過摘星樓上的師兄弟,沒有人知道小黎的姓氏,也沒有人知道她是何時拜師入門,據說,這個小黎已經跟著聞君先生很多年了。


    他偶爾會在先生的書房裏見到小黎,她抱著書,坐在窗邊的榻榻米上打盹,很是悠然自得。


    先生很少管她,對她幾乎都是放養狀態,他覺得奇怪,想著這姑娘要麽是背後有著連聞君先生都要忌憚的勢力,要麽就是本身天賦出眾,無論哪一點,都很有結交的價值。


    有了這個想法,他開始嚐試和小黎搭話。


    然而無論他怎麽示好,女孩始終冷漠,不為所動。


    他也有自己的驕傲,付出得不到迴應,久而久之,他便放棄了結交她的想法。


    知道小黎的秘密完全是個意外。


    他跟著師兄弟們執行任務,夜裏歸來,抄近路迴公寓,撞見小黎和一個陌生男人談話。


    “你在聞君身邊也待了這麽多年了,該迴家了。”


    “我知道。”


    “聞君有問過寶藏的線索嗎?”


    “沒有。他不知道司月的血脈在我們手上。”


    “那就好——守護司月的血脈是我們的責任,我知道這些年你很委屈……”


    “你想多了。沒什麽事我先迴去了。”


    司月,寶藏……他出生空月冷家,家族曆史悠久,藏書閣更是包羅萬千,他曾在古老的典籍中看到過和寶藏有關的記載。


    “然後他殺了小黎……”寧梔看向身體小小的女孩兒,遲疑地說道,“冷禪殺了小黎的家人,擄走了冷青娥?”


    “是。”


    馬車內燈光柔軟,暖色的光籠罩在男人的身上,給他一身黑色的外衣鑲上柔和的光暈。


    他的目光落在抱著公仔玩具的小姑娘身上,多有歎息。


    “小黎……不會長大了嗎?”


    “不會了。”洛離收迴視線,垂眸,暗紅色的眸子宛如最上好的寶石,“她一直都是這樣。”


    寧梔看著小女孩。


    她把抱著的公仔放在桌子上,又把茶杯移到公仔麵前,招待它喝茶。


    小女孩被養的很好,露在外麵的手指纖細白皙,似最上等的白玉,小臉也是白白嫩嫩,穿上以寶石作為點綴的公主裙,比車裏任何一個洋娃娃都要精致。


    她遇到了一個對她多有偏愛的人,很幸運。


    遠處,兩束車燈穿過夜色,朝著這個方向駛來。


    男人半闔的眼睛睜開。


    他起身,走出馬車。


    停在車頂的血蝙蝠被驚動,紛紛歪著腦袋看向主人。


    男人看著車子駛來的方向,白玉般的手指搭在胳膊上,輕輕地,有節奏的敲擊著。


    月亮從陰雲裏冒出來,俯瞰著地麵的悲歡離合。


    寒風吹過空曠的馬路,嗚嗚咽咽,極盡悲涼。


    “去吧。”


    男人的聲音褪去了柔色,比夜風凜冽,低低地,吐出兩個字。


    血蝙蝠唿啦啦散開,在空中擰成一股繩,帶著破竹之勢,直奔黑色商務車而去。


    寧梔趴在窗口,調整著最佳的角度,看戲。


    “冷禪殺了小黎的家人,從那家帶走了司月一族最後的血脈,被帶走的孩子就是冷青娥。


    “這也是冷青娥的血可以打開藏寶地的大門,以及,冷禪那種人麵獸心的人,竟然好心撫養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孩子的原因。”


    ……


    看到小女孩的那一刻,冷禪的臉上露出了比麵對寧梔時更深切的絕望和恐懼。


    “你竟然沒有死!”


    他啞著聲音,牙關微微顫抖著,極力克製,依然沒能掩飾住自己的驚惶。


    “千黎!”


    她沒有死。


    曾經被他親手斬殺的孩子突然又出現在他麵前,在荒無人煙的長街上,血族出沒的夜晚,怎麽能不讓人心驚?


    “冷禪。”小女孩歪頭,寶石般清澈的眸子裏漾出惡作劇成功後的隱秘笑意,那是不屬於她這個年紀的,邪惡的笑容,“我沒有死,你好像不是很開心呀,怎麽說,也是同門一場。”


    “不,不可能……”嘴唇不停地顫抖著,冷禪的表情近乎瘋狂,“我親手殺了你!你怎麽可能還活著?!”


    “是啊,你親手殺了我……”


    小女孩溫柔地把洋娃娃放在地上,細白的右手握住自己左手手腕,微微用力,隻聽一聲輕微的脆響,她的左邊胳膊竟被擰了下來。


    沒有流血,沒有痛唿,小姑娘舉著自己的左胳膊對著男人揮了揮,笑容愈發的燦爛。


    “你……”看著和洋娃娃一樣可以隨意拆卸的胳膊,冷禪恍然,喃喃,“你竟然動用了禁忌之術……”


    “師弟,能再次見到你我真的很開心,可惜,千黎已經死了。”


    她的造物主喚她小黎。


    她知道自己是他依照一個小姑娘的外形打造的人偶,也知道自己繼承了千黎所有的記憶,更清楚自己並不是千黎。


    千黎已經死了。


    而她,隻是一個擁有千黎記憶的、不老不死的怪物罷了。


    ……


    遵守主人的吩咐,她把冷禪拿到鑰匙的消息偷偷告訴陳勉,在冷青娥被囚禁的時候偷換了她的通訊器,也在最後一刻將冷禪作為棄子舍棄。


    冷小小已經帶著程讓前往暮雲基地,和她的計劃有所不同,但好在最終的目的地都是一樣的。


    委屈自己二十多年後,她完成任務,功成身退。


    主人答應過她,隻要她能聽從她的命令,她會為她安排好後路,並保護好她的女兒。


    現在,整個空月基地的注意力都在冷禪身上,正好給了她全身而退的機會。


    哦,在空月基地這麽久,臨離開前,她還有了額外的收獲。


    那個叫寧梔的女人,從前不顯山不露水,這次卻一步一步推動棋局,把冷禪的計劃打亂,更把那個老狐狸逼到了絕境。


    或許,下次有機會,她該把這個寧梔清理掉,以絕後患。


    在冷禪吩咐管家尋找自己的妻子時,慕容詩已經離開空月基地。


    女人拋去所有的行李,獨自一人,開車出城,沒有驚動任何人。


    她的目的是暮雲基地,等到了安全地方,會有人來接應,護送她前往目的地。


    她計劃好了一切,甚至還貼心地為周放留下字條,告知他金幣的藏匿地。


    “哈哈,那些蠢貨真該感謝我的好心。”


    女人嘲諷地想著。


    “人類總是愛自作聰明,總以為自己計劃好了一切,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其實不過都是別人手裏的棋子。


    “看他們自相殘殺真的太有意思了。


    “隻是不知道這場遊戲會以什麽樣的結局來收場呢,真讓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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