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你瘋了!哈哈哈,你果然瘋了!”


    倏忽大笑起來,因為形態的扭曲,讓他連笑聲都變得失真且刺耳。但他現在就像一個經過等待,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糖果的小孩子。


    漫長的時光對於位格還未達到神明的任何存在都是一種慢性劇毒。


    有些家夥會在這種毒素中崩潰,然後自我放逐,而有些家夥,則分外享受堅持的家夥變成和自己一樣瘋狂的怪物的瞬間。


    對於倏忽來說,沒有什麽比看見自己的熟人瘋魔更加開心的事情了。


    他高興的手舞足蹈,如果那團血肉之影上延展出來的枝蔓能算的上是手腳的話。在火光中,分外詭異。


    火焰從時雲的腳下蔓延開來,然後蜿蜒的形成一個陣法。


    在搖晃的火光中,站在陣法中心的時雲的表情隱藏在陰影裏,讓其他人看不清這位總是將事物處理的井井有條的長明君如今的神色。


    危險!


    這是除了那個正在發瘋大笑的令使以外,剩下的人心裏的第一個念頭。


    哪怕是作為友軍的丹楓等人,也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


    染指建木,在仙舟的律法中可是重罪!


    要是事後追究起來,怕是要送到幽囚獄度過餘生了。


    勤勤懇懇工作這麽多年,結果晚年在幽囚獄度過剩下的日子,對他太過殘忍了。


    丹楓當即就要上前阻攔,在他看來,即使不用時雲的法子,也能平安度過這次危機。


    他可是龍尊啊!


    哪有讓老一輩的人擋在身前的道理。


    “時雲!你……”


    可惜,時雲平日裏散漫,但是處理東西還是相當快的,這種時候也不例外。


    火焰連成一片,然後強烈的震感從地麵上傳來。


    鏡流仍然有些疑惑這突如其來的變化的由來,但是很快也明白這突然的震動一定和不遠處一看就非常不對勁的長明君有關。


    丹楓則是對這種感覺相當熟悉,畢竟當初加固封印的時候雖然沒有這麽大的陣仗,也有不小的震動。


    柳則是完全摸不著頭腦,怎麽他就被拍飛一會兒,順路救了幾個身陷險境的雲騎,然後就突然跟不上在場的事件發展了呢?


    但是他也不是個傻的,也能明白眼下的情況怕是長明君真的要發瘋了。


    不得不說,柳的心裏升起一種終於塵埃落地的感覺。


    作為和時雲相處時間最長久的人,他隻是在劍術上勤學苦練,又不是傻子。不如說他本身就是一個心思細膩的孩子,在很早很早之前,他就已經看出了些許苗頭。


    不太清晰,但是或許命運就是如此。


    讓人在該看清時迷茫,在該忽略時心驚……


    但是,我是否成為了你期望的樣子呢?


    和其他人不同,柳從有意識開始,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時雲。


    他將他養大,教他讀書習字,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他的生活中隻有他。


    可以說,時雲的看法對柳來說很重要又沒那麽重要。


    這真是一個矛盾的想法,要是讓他人知道怕是會覺得柳護衛失心瘋了。


    兩個完全對立的意思怎麽能用來形容一件事呢?


    但他就是這麽想的,如果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那自然是歡喜的,但要是結果不盡人意,倒也沒什麽不能接受的。


    “轟!”


    就像是迴應著大地傳來的震顫,白珩操控著星槎向下投下又一發炮火。


    她是離得最遠的,也是最為著急的那個。


    不知道為什麽她的心裏湧起一陣心慌,白珩一直相信自己是個幸運的人,不然也不會那麽多次死裏逃生。


    每一次駕駛星槎,她都覺得自己會平安無事的迴來。


    但是這一次好像不一樣,漆黑的環境,倏忽化作的血肉之影,彌漫的血腥……


    這些種種,好像都和很久以前的一次奇妙的旅行所見的畫麵對應上了。


    也就是意識到兩幅畫麵中的相似點的時候,白珩有種明悟,她可能,這次真的迴不去了。


    好運氣總會有用完的那一天的。


    白珩這樣想著,眼神不自覺的看向放在手邊一顆黑色的,其貌不揚的圓球。


    就在她下定決心準備用它結束這場殘酷的對戰的時候。


    窗外的雨打在星槎上的聲音讓她迴過神來。


    在她所看見的“未來”中,好像並沒有這場借由長明君的力量降下的雨。


    她忽然又開始有些動搖。


    但是拯救自己的好友,維護仙舟,征討孽物的決心還是讓她伸出了手。


    然後抓住了那輪即將閃爍整個寰宇的黑日。


    倏忽化作的血肉之影升上半空,他仍然在放聲大笑,笑時雲的異想天開。


    豐饒的力量本身就是用來救人的,怎麽可能會對其他人造成傷害呢?更別提是對作為令使的自己的。


    果然凡人就是凡人,哪怕過了千百年,哪怕是時雲這種萬中無一的奇才,他們的眼界也早已注定。


    過了好一會兒,失真又詭異的笑聲才終於平息,血肉之影模糊著,扭曲著,最後化作了一副人形。


    倏忽此時倒是和藥師的畫像有著相似的樣貌,隻不過臉還是那張臉,多了幾隻手和許多眼珠子,也有不少枝蔓從他的身上生長出。


    被染成黑色的眼白中是血色的瞳孔,他饒有興致的看著下麵的鬧劇,很是期待已經發瘋了的時雲能給他帶來什麽樣的驚喜。


    就像高高在上的神明俯視著螻蟻,對他的掙紮反抗毫不在意,隻當作一點樂子。


    可是時雲接下來的一句話確是讓他察覺了些許不對。


    “對於豐饒命途來說,答案自然是可以的。”


    所以最開始,時雲便不打算拿建木和倏忽對衝。


    他隻是需要生的力量,接下來嘛~


    一個黑色的圓球出現在時雲的手中。


    白珩能拿到朱明那邊的新武器,時雲作為有著實權的,自然也能拿到。


    不知出於什麽目的,他故意將這顆圓球拿在手上晃了晃,好叫不遠處奔過來想要阻止自己的鏡流和丹楓看清楚自己手上東西的樣子。


    手中的劍不知何時沾滿了鮮血,要是有人此刻仔細瞧去,自然會發現時雲拿著劍的那隻手上正有著血液源源不斷的流下,順著重力流上劍身。


    最後掉入泥土。


    當“生”與“死”相互碰撞,他便能用“可能性”撬動命運的天平,修改未來的航向。


    火焰組成的陣法既是引動建木的必須,也是為了暗中的險棋打掩護。


    而現在麽,時雲眸光在火光中閃爍。


    也該是“祂”出場的時候了。


    畢竟自己這絕對是踩著祂的底線蹦迪。


    而想要預測祂會怎麽出手幹涉,還是相當簡單的。


    建木被引動自然會引起藥師的注意,而豐饒星神出現在羅浮仙舟附近絕對會引起巡獵星神的感知。


    之後的結果還不好猜嗎?


    那當然是給豐饒刷火箭啊!


    箭矢嘛,稍微偏那麽一點,不就能解決敢擅自撬動星神力量的僭越者了嘛~


    均衡星神向來都是這種行事風格,不是嗎?


    時雲仍然在笑著,而倏忽則是滿臉鐵青。


    作為豐饒座下的令使,他自然是能感知到自家星神的氣息的,而仙舟附近出現豐饒星神的後果,他不用想也知道。


    至於巡獵星神到時候會不會管他這個令使……


    隻能說順手的事。


    令使說到底還隻是凡人中比較強大的那一批人而已,和真正的星神相比,還是相當脆弱的。


    像是預料到了結局,時雲看向向自己奔來卻被擋在結界外的幾個孩子,臉上不是癲狂,也不再隻是些許流露出情感,而是滿滿的擔憂和不舍,最後轉變為釋然。


    漆黑的幕布在星神的箭矢的餘威下寸寸裂開,天光從縫隙中透進來。


    這位存在了許久的長明君,發出一聲感慨。


    倏忽歇斯底裏的想要做出最後的掙紮,在真正的死亡麵前,哪怕作為豐饒的令使,他也忍不住懼怕。


    一個嘶吼著想要負隅頑抗,而另一個則是平靜地做著告別。


    兩個舊時代的遺留,將在這一刻同時落下帷幕。


    “你們要好好活。”


    長明君,不,時雲輕聲開口,眼中卻不自覺模糊了視線。


    他膽小,怯懦,他也很害怕麵對死亡……


    但是看著那些朝夕相伴的年輕麵龐,他突然覺得死亡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了。


    他抬起手,在稍微偏離的箭矢的餘風即將將他絞成碎片之前,手中的黑日被啟動,隨後周圍的一切開始消逝。


    包括他自己。


    這是他和命運的一場賭博,而賭局的結果早已注定。


    沒有贏家。


    就在時雲消失的那近乎永恆的一瞬之後,所有在場的人都有一種詭異的認知侵入腦海,哪怕是在遠處的持明都忽有所感,從遙遠的地方向這處地方投來視線。


    而一陣嬉笑聲則是出現在了現場。


    宮廷的弄臣為這場鬧劇宣告了結尾。


    “不朽”的星神——龍,迴歸!


    長明燈熄滅了,而隕落的太陽重新迴到了王座。


    在故事的最後,戴著麵具的樂子人捧腹大笑,為這場對命運的欺詐獻上讚詞。


    隻是有些可惜,少了一個時不時吐槽自己的小夥伴了。


    名為時雲的個體,沒有了未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星穹鐵道:活的久怎麽你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一條鹹魚的褲衩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一條鹹魚的褲衩子並收藏星穹鐵道:活的久怎麽你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