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神策將軍看似溫和,實則暗藏警惕的眼睛,時雲真的很想歎氣。


    這該死的命運啊。


    時雲自認臉皮沒那麽厚,無論出於何種理由,作為師長,他終究還是將自己的學生拋下了。


    哪有那麽多的不得已呢?


    反正要是將時雲自己放在被留下的位置,時雲絕對會很討厭擅自做出決定的那個自己的。


    討厭到不願意再見麵的程度。


    “星穹列車的話事人站在那裏呢,沒必要為難我一介醫者吧?”


    黑發的青年聳肩,一副無奈的表情。許是陽光有些過於晃眼,景元有些看不清對方的麵容。


    越是想要看清,越是模糊。


    在探究對方真實樣貌無果後,景元自然而然的將視線看向方才被推出來應付自己的瓦爾特身上。


    但是麵對瓦爾特,他又拿出了另外一副表情。


    “當然,我並沒有為難遠道而來幫助羅浮的諸位的意思,隻不過,眼下是多事之秋,想必瓦爾特先生能理解應有的警惕。”


    不得不說,羅浮的神策將軍當真生了一副好樣貌,當他笑起來的時候,自帶親和力。


    像一隻偷著腥的貓。


    讓時雲都不由得咂舌,感歎一句。


    變臉真快,對懷疑的對象就咄咄逼人,對需要拉攏的對象就一副大度的模樣。


    真是個雙標的小鬼頭。


    瓦爾特推了推眼鏡,接過了對方遞過來的台階。


    “自然,貿然前來,是我們失了禮數。嗯,列車上的無名客都有著自己的過往,我們自己的成員無意深究,但請相信我們的善意。”


    不得不說,經曆過不少大場麵的瓦爾特處理突發情況的方法很出色。


    先順著對方的台階下,隨後解釋了下無名客“神秘”的緣由,最後表明列車組的立場。


    簡直是教科書式的辯白。


    時雲都要笑出來了,作為曾經的能被稱為“老東西”的家夥中的一員,他還聽出了瓦爾特話裏的另外一層意思。


    我們自己都沒深究,你作為外人,想要挖掘列車成員背後的故事,是否好奇心超過了警惕的範圍呢?


    不同勢力之間的合作就是這樣,互相試探,相互交換利益。


    很顯然,星穹列車的底線便是成員的安全。


    當然,瓦爾特還是相當通情達理的,如果時雲自己願意說,他還是相當樂意聽的。他想,列車組的其他人大約亦是如此。


    但前提是對方自己願意說。


    一切的前提是對方願意提及,而眼下的情況,倘若時雲願意稍微解釋,想必也不會將這件麻煩事兒直接丟給自己。


    對於給夥伴收拾爛攤子這件事,瓦爾特很有經驗。


    “我們的這位朋友在登上列車前已經在寰宇中遊曆多年,能輕易區分出歲陽不是什麽難事。仙舟聯盟和星際和平公司之間有貿易往來,應該有聽過一些傳聞。”


    “公司嗎……”


    景元眼瞼微垂,像是在迴憶又像是在評估瓦爾特,或者說星穹列車的可信度。


    “嗚啊,大人的世界真是複雜。”


    三月七麵露痛苦,最開始的時候她還能連蒙帶猜地試圖去理解楊叔和羅浮將軍之間的鋒芒。


    但是現在,她是完全聽不懂了。


    “我覺得還挺好理解的。”


    星挑了挑眉,臉上一副神氣十足的表情。


    穹看了看自家姐姐,又看了看麵露難色的三月七,最後還是叉著腰附和起了星的話。


    “就是,很好理解。”


    總不能說他也聽不太懂吧?他可不要和三月一樣,看起來就不太聰明的樣子。


    三月七敏銳的眯眼看向穹:“你不會在想一些很沒禮貌的事情吧?”


    “怎麽會呢?”


    穹扭頭看向遠處的天空。


    “可惡啊,穹你這家夥也學壞了。”


    三月七張牙舞爪地撲向穹,勢必要讓他知道有些事情是想也不行的。


    作為話題中心的時雲此時還有閑心看幾個小家夥打鬧。


    嘖嘖嘖,年輕真好。


    瓦爾特替自己解決了大半的麻煩事兒,他總不好當一個啞巴,什麽都不說。


    更何況這件事其實也隻是懷疑,要是一直梗在這裏,那才是奇怪。


    時雲對於景元那還是相當有信心的,隻要一點點地破綻,他都會抽絲剝繭,追根溯源,將真相剖析。


    一個脾氣古怪的醫師是什麽形象呢?心裏的小人眼珠子滴溜溜的轉。


    “倘若羅浮並不信任我,我不介意迴列車上等待結果。”


    時雲左手環胸,支撐著右手,手背輕貼著臉頰,做思考狀。因為動作他的頭稍微偏了偏,唇角帶著笑,眼神卻格外淩厲。


    明眼人都能看出這位黑發青年的不耐煩。


    景元沉默片刻,像是被醫者這番過於直接的話語驚到,怔愣了片刻才再度掛起笑容。


    “怎麽會,隻不過突然從仙舟之外的人口中聽到歲陽,有些驚訝罷了。來者皆是客,方才是景元唐突了。”


    這句話聽到一半,時雲就知道這隻貓兒又在憋著壞了。


    “如若不嫌棄,煩請這位醫師幫我等甄別了。雖說頂替他人身份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但對手是那位絕滅大君,必要的排查還是有必要的,稍後我們也會聯係十王司的判官。”


    嘛,這也說明至少這個形象還是挺好用的。時雲麵上仍是一副耐心傾聽的模樣,心裏卻在想著該如何完善這個人設了。


    好歹是故地重遊。


    時雲說不上來縈繞在自己胸口處的情感究竟是什麽。


    但如果真的沒有一點懷念,他打從一開始就不會在連續兩批人走了後,依舊選擇下車。


    就算是討厭擅自做主的家夥,應該也不會阻攔故地重遊吧。


    黑色真的是相當方便遮掩的顏色,時雲的眼睛仍舊對著羅浮將軍的方向,注意力卻早已從對方的身上轉向了遠處的景象。


    與記憶中的場景有著差別,甚至算得上不少,但往昔的景象卻開始浮現。


    “既然專業人員會出場,也用不到我這個業餘的吧?不過聽過幾個人的討論,看過一些資料,想來是比不上十王司的判官的。”


    一心二用並不難,再說了,時雲隻是有那麽一點點感慨,依舊能接收外界的信息。


    稍加思索,再做些“人設”處理。


    “畢竟歲陽這種能量生命,大多數時候並不需要‘治療’,而我本人恰好是喜歡攻克疑難雜症的類型。”


    誰說持明的不孕不育不算疑難雜症呢?


    “但是楊叔既然都說了要幫忙,我自然沒有意見了。”


    反正現在迴列車是不可能的,再怎麽說,也要等老人家到處走走吧?


    於是,時雲露出一個輕佻的笑。


    “羅浮這麽大的場子,總不會連給遠道而來的客人一杯茶水的地方都沒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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