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孫太後還想繼續說點什麽的時候,一個宮女突然來報,說會昌伯已經到了,如今就在仁壽宮外等候。


    孫太後趕緊讓自己的大哥進來。


    孫繼宗進來,看朱見深也在這裏,連忙見禮道:“臣會昌伯,見過太子殿下,見過太皇太後。”


    朱見深也是微微頷首道:“大舅爺,你怎麽也過來了?”


    孫繼宗是孫太後的哥哥,朱見深平時在私底下都稱唿他為大舅爺,以示親近。


    孫繼宗恭敬答道:“迴太子的話,是太皇太後招臣過來的。”


    “哦。”朱見深點點頭,旋即問道:“可是因為朝廷讓我出征之事?”


    孫繼宗頓時大驚,連忙問道:“太子殿下,您說什麽?朝廷讓您出征?”


    這個消息不得不讓他震驚,朱見深才十三歲啊,又是大明的太子,朝廷怎麽可能派他出征呢?他也不會領兵打仗啊。


    朱見深點點頭,道:“是啊,是皇祖母剛剛和我說的。”


    孫繼宗立刻看向了孫太後,出聲問道:“太皇太後,這到底是怎麽迴事?朝廷有那麽多悍將在,為什麽要讓太子領兵出征呢?”


    孫太後便將今天奉天殿內的朝議說了一遍,旋即恨恨地道:“老太婆如今就剩下這麽一個孫兒了,皇帝居然還想將其置之死地,絲毫不顧忌情麵,當初老太婆真的是瞎了眼,怎麽就同意讓他登基稱帝了呢?”


    事情涉及到皇帝,孫繼宗沒敢接話,不過他還是在心中暗暗吐槽,自己那個大外甥的確是不咋地,做皇帝的時候寵信宦官,還被忽悠去親征,結果落了個兵敗被俘的下場,要不是有如今的朱祁鈺橫空出世,大明的國祚說不定就隻有百年了呢。


    而且朱祁鈺做皇帝,取得的成績可要比那位大外甥強得多,幾乎可以媲美太祖太宗了,並且還略有超過,畢竟武功方麵並不差,幾次三番擊敗蒙古人,南麵又打下了安南,即使在緬甸也取得了不小的戰果,文治方麵則要更厲害一些,實際上已經超過了太祖太宗,朝廷每年的歲入相比於太宗那會兒,已經翻了三倍不止,而且朝廷的文武之爭也處於最低潮時期,完全沒有官員將自己的精力消耗在內鬥上麵,朝廷的政務自然流暢許多,最重要的是,因為朝廷有錢,自然就不會動不動就加稅加賦,而且還經常減免,所以朱祁鈺在民間的名聲好得不得了。


    孫繼宗也算是博學之人,他還真的沒發現曆史上有哪位著名的皇帝可以將朝廷政務調理得這麽好的,即便是秦皇漢武都不行,也就是太祖皇帝略微比朱祁鈺強一點。


    孫太後話一出口,瞬間便反應過來,朱見深還在一旁呢,連忙拉過他道:“見深,皇祖母說的這些話你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否則你就會被罰抄錄禮記,記住了嗎?”


    “皇祖母放心,孫兒不會和任何人說的。”朱見深連忙答應下來,


    禮記是儒家經典,西漢戴聖所編,共四十六篇文章,加起來有近十萬字,以朱見深抄書的速度,沒三個月他是抄不完的,他可不想未來幾個月整日悶在屋子裏抄書。


    孫太後見他答應下來,慈愛地摸了摸他的頭,說道:“好了,去玩吧,記得早點迴鹹陽宮。”


    “哎!”聽孫太後放自己離開,朱見深頓時便跳了起來,對著孫太後和孫繼宗行了一禮後,轉身便跑了出去。


    等朱見深離開之後,孫繼宗恭敬對著孫太後問道:“太皇太後,您今日招臣過來,是為了這件事兒?”


    孫太後卻是沒有迴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大哥,哀家吩咐你的事情辦怎麽樣了?”


    孫繼宗看看那名還在宮內伺候的宮女,猶豫著沒有迴答。


    孫太後看出了他的顧慮,說道:“你放心吧,這是哀家最親信的人,各種事情她基本上都是知道的,不會泄露出去的。”


    孫繼宗的臉色這才輕鬆下來,不過還是壓低著聲音說道:“迴太後的話,人手已經召集得差不多了,許多人都是亡命徒,或者是朝廷已經打算斬首的欽犯,我已經答應他們了,隻要事成,他們的罪過可以全免,想要做官的,可以安排京外五品以下的實職,不想做官的,則可以發放一筆金銀給他們,讓他們可以衣錦還鄉。”


    “那朝中的官員呢?”孫太後再次問道。


    孫繼宗繼續壓低聲音迴答道:“朝中的官員還在試探,眼下沒有什麽人答應下來,畢竟太子還未及冠,沒辦法親政,他們害怕您臨朝聽政,所以一直沒有答應下來。”


    孫太後頓時沒好氣地道:“他們有什麽好怕的,哀家是個婦人,又沒掌過朝政,怎麽會像我那婆婆一樣掌握朝政那麽多年,迴頭你可以告訴他們,如果願意支持太子登基,到時候哀家不會去管朝廷怎麽施政,那都是政務院的事兒,哀家可沒有心情管那些爛事兒。”


    “是。”孫繼宗立刻答應下來。


    孫太後口中的婆婆自然就是仁宗朱高熾的皇後張氏,這位婆婆早年嫁給燕王世子朱高熾為妃,後來太宗登基之後,她自然而然便升為太子妃,然後就是皇後、皇太後,宣德九年,宣宗朱瞻基駕崩,張氏升為太皇太後,但是因為當時的朱祁鎮年齡太小,沒法親政,所以政事基本上都掌握在她的手裏。


    孫太後對於自己這個婆婆有很大意見,雖然當年她是因為張氏的一句話而得以入宮的,但是在選後之事上張氏卻沒有支持自己,而是支持了胡皇後,後來她想辦法讓朱瞻基廢了胡皇後之後,張氏還極為照顧胡皇後,經常招她去清寧宮聊天,甚至在大宴群臣的時候,張氏更是讓已經廢掉的胡皇後坐在自己之上,弄得自己沒有一點麵子,最關鍵的是,正統七年張氏崩逝,臨死之前留下遺詔,命三楊胡濙等顧命大臣輔政,絲毫沒有提到自己,弄得自己想要插手政事都沒機會,就連照顧自己的兄弟和父親都隻能用間接影響朱祁鎮的方式實施,實在是憋悶不已。


    好在張氏在正統七年就死了,自己這才可以快活幾年,不過誰能想到朱祁鎮自己作死,非要親征,結果莫名其妙地敗在也先的手裏,自己雖然被尊為太皇太後,但是皇帝卻不是自己的孫子,而是吳氏那個勾引朱瞻基的賤女人的兒子朱祁鈺,朱祁鎮還在迴來一年之後被害死在宮外的瀛台島上,孫太後一直懷疑那幾個溺死朱祁鎮的兇手是朱祁鈺指使的,否則他們怎麽可能有膽子對先帝下手?這幾年市麵上傳播的朱祁鈺殺死朱祁鎮的傳言就是她命人傳出去的。


    孫太後見自己的大哥答應下來,接著問道:“那武勳方麵呢?安遠侯答應下來了嗎?”


    安遠侯柳溥是他們孫家的姻親,他的嫡長兒媳是孫繼宗的長女,而且柳溥還在武勳之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所以孫繼宗聯係他最為簡單。


    哪想孫繼宗卻是搖搖頭道:“沒有,安遠侯表示此事不可為,朝中沒有人會支持咱們的,還勸臣打消這個大逆不道的念頭,警告臣如果不打消這個念頭,他早晚讓他的兒子休妻,和咱們斷開關係,免得事發之後牽連到他們安遠侯府。”


    “這個老匹夫。”孫太後恨恨地罵了一句道:“無妨,既然他不想參與此事,那就不讓他參與了,迴頭你想辦法安插一些人手去他的神機炮營,到時候直接奪了他的兵權便是。”


    “這......”孫繼宗頓時有些為難。


    孫太後沒好氣地道:“這什麽這,他都不想參與了,難道到時候讓皇帝調動他手下的兵馬嗎?他研發的火炮你也見到過,攻城略地易如反掌,想要攻進宮中,隻需要幾炮便是了。”


    孫繼宗連忙道:“如果太皇太後是為了攻入宮中,那倒不必驚動安遠侯。”


    “怎麽?你有其他辦法?”孫太後立刻問道。


    孫繼宗點點頭,答道:“對,臣沒有說動安遠侯,但是卻說動了另外一個人。”


    “誰?”孫太後問道。


    孫繼宗看了看門口,壓低聲音答道:“司設監大太監,曹吉祥。”


    孫太後頓時有些驚喜,她沒想到孫繼宗居然可以說動這個人,這可真的是意外之喜啊。


    曹吉祥是司設監太監,而且他這個太監是以軍功升上去的,很早之前他就奉旨監軍,在麓川之役、北征兀良哈和平定鄧茂七的諸多戰鬥中立下了不少的功勳,在軍中頗有一些底蘊,他還是禦馬監太監劉永誠的幹兒子,在騰驤四衛中也有不少的人手,也就是說,他在京中是有可以調動的兵馬的,而且數量還不少,可要比安遠侯柳溥的兵馬要多得多。


    不過孫太後還是問道:“他為什麽答應你?”


    孫繼宗緩緩答道:“臣聽說自從當今陛下登基之後,直接取消了宦官監軍,讓他很是失落,故而臣一說,他便答應了下來,隻是有一個要求,那就是朝廷有什麽大仗要打,必須任命他為監軍。”


    “就因為這點小事?”孫太後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孫繼宗用力地點點頭,笑著說道:“他向來以自己的幹爹為標準,朝廷不用宦官監軍,他這輩子都沒希望追上他幹爹了。”


    孫太後這才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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