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直將自己的想法說完,順便還拍了個朱祁鈺的馬屁。


    不過朱祁鈺並沒有在意,而是繼續問道:“那你所說的不能真打,是說大軍隻能牽製,看到蒙古人就要撤退?”


    王直卻搖搖頭,迴答道:“那倒不是,隻要不是遇到蒙古人的大部隊,還是可以打一下的,打得越狠越好,最好可以全殲其部,讓也先以為,我大明是真的在趁虛而入,並非是在虛張聲勢。”


    “不可。”高穀繼續阻止道:“萬一大軍敗了,那豈不是漲了蒙古人的威風?”


    這次王直還沒迴答,朱祁鈺卻是當先說道:“打仗嘛,哪有必勝的,不過是區區一場敗仗而已,如今的大明還承受得起,隻要讓也先認為我大明是在北征就好了,反正朕又不是沒幹過偷襲他老家的事兒。”


    眾人都是一陣輕笑。


    的確,當年朱祁鈺剛剛登基,就派出石亨出關突襲過瓦剌老營,三天不封刀,將瓦剌老營禍害得不輕,還順手救迴了數萬俘虜,間接導致了也先不得不退迴草原,解了京師之圍。


    高穀卻不打算放棄,說道:“陛下,如此一來,那就沒辦法牽製也先支援巴圖特部了,我大明還白白損失了一支兵馬啊。”


    朱祁鈺沒有迴答他的話,而是看向了大都督府的一眾人,寧陽侯陳懋摸著胡子說道:“陛下放心,就讓老臣帶人過去吧,打了敗仗,陛下處置老臣便是。”


    “不過陛下也知道,老臣年歲大了,還希望陛下能派個人協助我一下,處理一下日常行軍事務。”


    大都督府一眾人又是一陣輕笑,高穀則是一臉便秘樣。


    陳懋表麵上是在承擔責任,但實際上是耍無賴,他是參加過太宗皇帝靖難的老臣,如今已經七十五了,早就沒辦法帶兵,陳懋這麽說,其實隻是讓朱祁鈺任命其為表麵上的主帥,實際上再派一個副帥具體指揮。


    打贏了,那就是副帥的戰功,朝廷獎勵副帥便是,戰敗了,那他陳懋就把責任承擔起來,反正他都這個年紀了,又是靖難功臣,打了一場敗仗而已,朱祁鈺又不能處理得太狠而已,至於高穀?那關他何事!處置他陳懋的權力又不在高穀手裏,甚至高穀連插句嘴建議一下的權力都沒有,否則就是挑起文武之爭,這在大明是一道紅線,高穀這個老臣,是不敢碰的。


    朱祁鈺點頭問道:“派你過去的話,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朕擔心你的身子能否支撐得住?”


    陳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大聲說道:“陛下放心,老臣雖然七十有五了,但是隻要不費心去管那些日常瑣事,隻是打一兩仗的話,身體還是沒問題的。”


    “那好。”朱祁鈺一錘定音道:“那就請寧陽侯帶人走一趟草原,你要哪個營自己挑。”


    “趙榮,你的工部要加快修繕十團營的兵甲,七日之後必須完成,任何人不得阻攔。”


    “臣遵旨。”工部尚書趙榮連忙答應下來。


    高穀黑著臉,一言不發。


    他沒想到朱祁鈺居然會越過自己,直接給工部尚書趙榮下旨,這是不是意味著,自己督管工部的權力被剝奪了呢?


    朱祁鈺繼續下令道:“盧忠。”


    “臣在。”盧忠立刻站出來應道。


    “即刻將草原上的情況匯總,交給大都督府處理。”


    “宋誠。”西寧侯宋誠也是立刻站出來應道。


    “收到錦衣衛的匯總之後,三日之內完成情報分析,務必確保情報準確。”


    “臣遵旨。”宋誠現在是負責大都督府軍情的,手底下有足夠的人手來完成這件事兒。


    “金副理,陳尚書。”朱祁鈺想了想,又叫道。


    金濂和陳循連忙出來應是。


    朱祁鈺吩咐道:“七日之內調集十萬石糧草交給大都督府,作為他們此次出征的糧草,京師征調這些糧草,不會影響到京師防禦吧!”


    金濂搖搖頭答道:“沒問題,如今有了安南,有了海軍,每月都有大批糧食運到京師來,臣隻要暫停京師周邊的酒坊釀酒就可以了。”


    大明京師人口眾多,酒喝得多,酒坊自然也多,而釀酒需要糧食,每月消耗的糧食並不是一個小數,金濂隻要下一道政令,直接征調酒坊的餘糧就好了,籌集十萬石並不是什麽難事兒。


    “儀愛卿。”朱祁鈺又叫了一個人。


    禮部尚書儀銘一愣,他沒想到還有自己的事情,不由得奇怪,但還是應了聲是。


    朱祁鈺吩咐道:“你們禮部馬上將我大明將要北征的消息傳播出去,讓天下人都知道,兵力說得越多越好,甚至暗地裏傳朕要親征的消息都沒問題,隻要能盡快將消息傳到也先的耳中就行。”


    “陛下,您不會真的要親征吧?”儀銘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他是真怕朱祁鈺玩什麽親征,畢竟先帝親征的事兒過去還沒幾年呢!


    朱祁鈺大手一揮,道:“這個你不用管,隻要你盡快將消息傳遞出去就好,剩下的事情你不需要關心。”


    儀銘心裏一緊,連忙說道:“陛下,您不給我一個準信,臣寧願抗旨,也絕不做此事。”


    寧陽侯陳懋在一旁笑道:“儀尚書,你就放心吧,陛下沒有親征的意思。”


    “此次不過是從旁牽製也先而已,陛下沒有必要親征的,陛下即便要親征,也得等到和也先決戰的時候不是麽?”


    知道儀銘是在關心自己,朱祁鈺笑道:“儀愛卿,朕隻是讓你暗中傳播,以謠言的方式罷了,畢竟也先此人疑心重,說不準會相信此次,如果他真的相信了謠言,迴軍與北征軍決戰,那倒是好了,他想要擊破寧陽侯的防禦,相信沒那麽容易的。”


    說完還看向了寧陽侯陳懋。


    陳懋立刻停止了胸膛,點頭認可了大明天子的評價。


    他野戰善守,在如今的大明朝廷中是出了名的,他自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建文二年,陳懋剛剛二十一歲的時候,就率領他父親陳亨的舊部,獨自抵禦南軍於單橋、槁城、西水寨、東平、固鎮、小河,屢立戰功,累升至右都督,靖難之後更是論功行賞,晉升為奉天翊衛宣力武臣、特進榮祿大夫、柱國,封寧陽伯,食祿一千石,允許子孫世襲伯爵,賜誥券。


    也就是說,他的寧陽侯和武清侯石亨的爵位一樣,都是他們親手打出來的。


    儀銘見狀,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隻要朱祁鈺不玩什麽親征,那他儀銘就沒什麽好擔心的。


    “楊愛卿。”朱祁鈺叫了聲楊善。


    楊善恭敬答道:“臣在。”


    朱祁鈺吩咐道:“你們鴻臚寺派個人過去,將我大明聲援巴圖特部的消息傳遞給他們,並且明確告訴阿拉坦,如果他抵擋不住也先想要保住性命的話,可以率部投奔我大明,朕可以向他們保住,一定會保證他們周全。”


    想了一下,又吩咐道:“對了,那個巴圖最近不是派人過來了嗎?讓那個人也跟著過去,好好講講巴圖現在過的是什麽日子。”


    “嗬嗬,如果這樣的話,那臣就害怕阿拉坦沒有心思和也先開戰了。”楊善笑道。


    巴圖自從投靠了大明之後,被朱祁鈺安排到了貴州,就在龍裏大草原生活,那地方氣候可比草原溫暖濕潤多了,雖然沒了擴張的機會,但是有足夠的草場,也有足夠的糧食,最重要的是,還有他們草原人最熱愛的美酒。


    朱祁鈺聽說,巴圖現在幾乎是日日都酩酊大醉,清醒的時候幾乎不存在,部落裏的牛羊馬匹幾乎都被他拿來換酒了,貴州總兵官左都督方瑛甚至來奏疏說,貴州如今戰馬已經齊備,不需再添補,還希望用戰馬和雲南黔國公沐琮換些物資,請朱祁鈺批準。


    眾人也都聽說了此事,一齊笑了。


    “好了,今天的事情就這麽定了,諸位愛卿還有什麽需要補充的嗎?”朱祁鈺安排完事情,出聲問道。


    “陛下,臣有奏。”朱祁鈺話音還未落,戶部尚書陳循立刻出聲道。


    “陳愛卿還有何事要奏?”朱祁鈺看向陳循問道。


    陳循恭敬行了一禮,道:“陛下,臣希望在鴻臚寺使團之中安排一個我戶部的官員,專門負責和巴圖特部的互市。”


    他是戶部尚書,對於為國斂財這種事情很是感興趣,如今的大明雖然有錢,但是錢這玩意,肯定是越多越好的嘛,隻要有機會,他肯定要第一時間給大明賺錢,他的底氣就在這兒呢。


    之前暗中支持脫脫不花的時候,第一波完成互市的人就是他們戶部,那一次可沒少給朝廷賺好處,光是牛羊馬匹就解決了大明數年的消耗,那段時間他們戶部在朝中的聲音是最大的,誰都不敢反對。


    對於賺錢這種事情,朱祁鈺當然不會拒絕,立刻點頭道:“這個沒問題,就給他安排個副使吧。”


    陳循立刻眉開眼笑。


    這事兒他必須要安排自己的親信過去,畢竟這次出使,九成是可以成功的,既然可以成功,那就必然有功勞可拿,這種好事可不能便宜了外人。


    朱祁鈺對於這種小心思並不在意,掃視一圈之後問道:“諸位愛卿還有什麽想要說的嗎?如果沒有,那就都迴去準備吧。”


    “這一次,朕要好好忽悠也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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