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姑娘,窮寇莫追!”一個清朗的男聲突然阻止道。


    就是這麽簡單一個聲音,卻讓正在瘋狂追趕圭林奇的張覃立刻勒住了韁繩,戰馬嘶鳴一聲便停了下來。


    李滿柱等人立刻便知道了,這個聲音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奇怪的大明軍法官王越。


    其實在他們看來,王越此人倒是沒有什麽特殊的地方,武力上並不強,甚至隻會些粗淺的拳腳功夫,聰明倒是真聰明,但也沒有達到那種智多如妖的水平,不過就是這樣一個人,他卻可以控製得住張覃的行為,這一點讓建州三衛的幾個首領怎麽想都想不明白,卜花禿甚至還試圖讓董山這個聰明人去學著王越的樣子忽悠一下張覃,讓張覃趕緊放他們迴去,但是卻被董山果斷拒絕,卜花禿又去找了李滿柱,結果被李滿柱狠狠教訓了一頓,這才消停下來。


    不過不管怎麽說,王越能夠阻止張覃就是一件好事,畢竟張覃關係著他們全族人的身家性命,可不能有一點危險。


    至於王越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答案其實很簡單。


    因為他自從被王驥派到了建州三衛,就直接被按在了這裏,不僅要管建州三衛的軍紀問題,還要替張覃操心建州三衛的其他事情,例如後勤補給、軍隊駐紮、日常巡防等瑣碎雜事,可謂是又當爹又當媽,即便他們後來和王驥匯合,王越仍然被以建州三衛一樣需要軍紀約束為由留在了建州三衛這裏,完全拋棄了大明軍法官半年一調任、防止軍法官在軍中作威作福貪汙腐敗的製度。


    好在大家都知道王越是簡在帝心的英才,沒人去觸他的黴頭,王越自然樂得如此,畢竟他家中又不缺銀子,隻要自己能快速提升自己的官職就好,最好在二十年之後升到軍法司尚書於謙那個位置,那樣簡直就太完美了。


    當然,他不知道的是,朱祁鈺給他安排的未來之路可不僅僅隻是一個尚書就可以擋住的。


    話說迴來,王越叫住張覃,張覃便勒住戰馬的韁繩,策馬向迴跑來。


    不過這一切卻是讓大營裏的也先有些懵了。


    今天這是怎麽了?


    眼下這是什麽情況?


    為什麽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和他預料的完全不一樣?


    也先實在有些想不明白,那個張覃方才還在瘋狂追趕圭林奇,結果明軍那邊有人喊了一聲,張覃居然就放棄了追趕,直接迴去了!


    是的,她直接迴去了。


    這和毛裏孩所說的完全不一樣啊!


    也先忍不住看向毛裏孩,問道:“毛裏孩,這是什麽情況?你不是說那個張覃肯定會繼續追下來,直到靠近大營的時候才會撤迴去嗎?怎麽現在就跑了?”


    毛裏孩也是有些發懵,茫然迴答道:“大汗,這個我也不知道啊,方才這個張覃可是以數千兵馬追著我的三萬大軍一路殺過來的,這您也是看到的啊,而且當初在懷來,她也是領著數千老弱病殘一路追殺,差點沒把我逼死在洋河河邊,這很明顯就可以看出來,她就是一個莽撞之人,我猜測喊他迴去的那人定是明軍中的重要之人,否則不可能讓她如此聽話。”


    “明軍中的重要之人?”也先疑惑道。


    “對,隻可能是這樣的。”毛裏孩連忙辯解道:“否則以她的脾氣,普通之人壓根沒有做到這種事情的可能。”


    也先也感覺毛裏孩說的有些道理,於是繼續問道:“那你說說,你口中的那個重要之人會是何人?”


    毛裏孩想了想,開始分析道:“首先,那個聲音比較年輕,肯定不會是明軍主帥王驥,年歲對不上。”


    “其次,也不大可能是張覃的家人,他的二叔張輗就是個紈絝子弟,在能力上早已不被大明皇帝信任,他的三叔張軏又在南方和安南鏖戰,所以也不可能是他們。”


    “第三,那個聲音更不可能是明軍十團營中的總兵,因為他們都身負重任,照顧自己手底下的士卒都來不及,根本沒時間搭理她。”


    “第四,張覃此女出身英國公府,身份高貴,又沒聽說過她曾經許配過什麽人,自然也不會是她的夫君。”


    “因此,我猜測喊話之人定是一位身份上遠高於張覃的人。”


    也先徹底糊塗了,出聲問道:“大明在身份上遠高於張覃的人有多少?其中年輕人又有幾個?那些人基本上都是皇族,大明皇帝不可能放他們入軍中帶兵的。”


    毛裏孩卻是搖頭道:“不,大汗,在這件事情上,您可能是錯了。”


    “我錯了?”也先的臉色瞬間黑了下來,他自從成為了大汗之後,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有人說自己錯了,每次誰說這句話,也先就感覺對方馬上要起兵謀逆一樣,不過他極為強烈的理智卻是讓他控製住了動手的衝動,語氣冰冷地說道:“毛裏孩,你倒是說說,本汗哪裏錯了?”


    毛裏孩心中一驚,不過話已出口,如果不能給出個合理一些的答案,那自己肯定是沒辦法過關的,畢竟處置自己的理由都是現成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不承認都不行。


    好在毛裏孩心中已經有了猜測,立刻迴答道:“大汗,其實我知道的,大明就有兩位可以符合這個要求的人,其一就是大明魏國公徐承宗,此人乃是大明魏國公一脈,其先祖為大明開國功臣中山王徐達,乃是不輸於英國公一脈的大明頂級勳貴,徐承宗今年不過三十歲,魏國公一脈又深受大明皇帝信賴,臨時調過來督軍也不是什麽新鮮之事。”


    也先聽他說的有理,臉色這才放緩下來,出聲點評道:“魏國公我知道,不過魏國公一脈世代鎮守應天府,一般情況下大明皇帝不會調動他們,所以你先說說另一個人是誰吧。”


    “另一個人的話,那就是大明定國公之子徐永寧。”毛裏孩繼續說道:“大明定國公一脈也是頂級勳貴,徐永寧其父早亡,自小無人約束,早已形成了囂張跋扈的性格,張覃在大明京師的時候號稱胭脂虎,故而二人定是認識的,既然認識,那同為頂級勳貴,徐永寧的話她應該也會聽從一二。”


    不過毛裏孩提出的這個人選,明顯不如第一個徐承宗靠譜。也先立刻沒好氣地反駁道:“他的身份是夠了,不過此子今年方才十二歲,和當今英國公張懋同歲,張覃比他大上不少,你要是說這徐永寧能說動張懋我相信,但你讓張覃這種人去聽從一個十二歲孩子的話,那本汗隻能認為你是在試圖欺騙本汗了。”


    毛裏孩連忙搖頭道:“不,不,大汗,我真的沒有欺騙你的心思,隻是我的探子隻告訴了我大明定國公之子是這個徐永寧和一些他的事情,並沒有提及此子年齡,故而我還以為這徐永寧也已經成年了呢。”


    也先仔細觀察這毛裏孩解釋時候的表情,感覺他並沒有說謊,於是便點點頭放過了他,問道:“對於此人,你還有什麽猜測嗎?若是有的話,可以說來聽聽。”


    毛裏孩立刻表現出猶豫之色,看上去想說,但又不敢說的樣子。


    也先頓時有些惱火,怒喝道:“你這是什麽表情?難道本汗還會為了一個猜測而殺了你不成?”


    ‘怎麽不會?現在連借口都有的。’毛裏孩心中想到,但是嘴裏卻是說出了另外一番話:“大汗,其實不是我不想說,而是這個猜測實在是比前兩個猜測更加匪夷所思,所以我也不知道該不該說。”


    “那你就先說出來讓本汗聽聽。”也先立刻說道。


    毛裏孩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既然大汗想聽,那我就說說。”


    “其實我的猜測是,那個年輕人有可能就是大明皇帝朱祁鈺。”


    “大明皇帝朱祁鈺?”也先仔細想了一下,卻是試探著問道:“這不大可能吧?”


    這一次的語氣卻完全沒有了點評魏國公徐承宗和定國公之子徐永寧的肯定,而是充滿了猜測的意味。


    毛裏孩頓時精神一震,分析道:“大汗,說實話,對於這個人選,我也是有些不敢相信的,但是細數所有人之後,也就隻有這位大明天子最有可能了,畢竟能一句話就約束住張覃的人本來就沒幾個,年輕人就更少了。”


    “不是說大明的官員們已經不讓大明皇帝出京了嗎?就連他們的紫禁城都輕易不讓他出來呢。”也先說道。


    毛裏孩點點頭,迴答道:“話是這麽說,不過大明皇帝才是整個大明最高貴的那個人,如今他又讓自己的親生兒子朱見濟做了大都督府的大都督,那朱見濟今年才幾歲,所以實際上的大都督府大都督就是他自己,這就是說,掌握大明所有兵力的人是他,他若是真的想做什麽事情,誰又能攔得住呢?”


    “再說了,如今的大明除了他之外,還有誰能一句話就讓張覃乖乖聽話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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