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於謙來到偏殿,見到了朱祁鈺。


    朱祁鈺也沒跟他客氣,直接讓他落座。


    於謙剛坐好,朱祁鈺便直接了當地道:“於大人,你的折子我看了,說實話,本王不是很滿意。”


    於謙做了這麽多年的官,心中雖然很驚訝,臉上卻非常淡定,問道:“王爺哪裏不滿意?”


    朱祁鈺拿起奏折道:“怎麽說呢?方略做的沒問題,但是不夠細致。”


    “不夠細致?”於謙疑惑道。


    他從永樂十九年進士及第,到現在已經幾十年了,奏折向來都是這麽寫的,沒發現什麽不夠細致的地方。


    朱祁鈺指著奏折的一段話給他看:“例如這裏。”


    於謙一看,是他調河南一個衛所進京的話,但是他還是不太理解:“請殿下明示。”


    朱祁鈺放下奏折,道:“這裏麵說了調那幾個衛所進京,卻沒有說這些衛所何時能抵達京師?到了京師駐紮在哪裏?糧草輜重如何解決?具體是何人負責?這些東西奏折裏全都沒有,看了你的奏折,本王如何能知道京師防備什麽時候才能完成?”


    這是朱祁鈺穿越前的習慣了。


    當初做人力資源經理的時候,他就喜歡用非常詳細的方案來處理問題,時間節點卡的很準,責任直接分配到人。


    雖然老板更看重技術總監和銷售總監,但是他硬是用極為合理的方案保住了自己的地位。


    現如今到了大明,他還是改不了這個習慣。


    之前他是個閑散王爺,不用理政,所以奏折也沒怎麽看過,現在看起來,差點沒愁死。


    大明官員的奏折寫的都是什麽玩意啊。


    先來一通高瞻遠矚,再來一通理由,幾百字的奏折,隻有最後那幾句話是有用的。


    這不是浪費紙麽?


    所以,即使知道於謙在曆史上是名臣,但是他還是受不了奏折的這種寫法,現在麵對這未來的於少保,他毫不猶豫地挑明了自己的不滿。


    於謙聽了也是一頭冷汗。


    放下奏折,朱祁鈺道:“太祖曾經說過,為臣者進言需言之有物,不得浮誇造作,這才過去多少年,怎麽奏折又變成這種廢話連篇的樣子?以後上奏折,要盡量言簡意賅,抓住重點。聽懂了麽?於尚書。”


    剛剛正位於謙微微欠身:“遵命。”


    “那就先拿迴去重寫吧,弄好了再遞過來。”


    “是,微臣告退。”接過奏折,於謙領命退下。


    朱祁鈺沒有想到,於謙的奏折還沒有重新寫完,孫太後的懿旨便從深宮裏冒了出來,打了他和文臣們一個措手不及。


    次日,早朝。


    朱祁鈺和大臣們還沒有開始議政,金英便舉著一封懿旨跑到了朝會上,直接宣布了孫太後的想法。


    “太後懿旨,虜寇犯邊,毒害生靈,皇帝恐禍連宗社,不得已躬率六師往正其罪,不意被留虜庭,尚念臣民不可無主,茲於皇庶子三人之中選其賢而長者曰見深正位東宮,布告天下,鹹使聞知。”


    宣讀完旨意,金英便躬身向朱祁鈺行了一禮,道:“郕王殿下,太後懿旨,命老奴當庭宣讀,得罪了。”


    轉身便退了下去。


    文武百官聽得莫名其妙,怎麽就突然封皇長子當太子了?郕王監國不是挺好的麽?突然冒出來個太子算怎麽迴事?


    朱祁鈺也是一臉蒙圈,怔怔地看著金英遠去的背影。


    不過大臣裏還是有不少老油條的,吏部尚書王直和禮部尚書胡濙聽完就懂了孫太後是什麽意思了。


    昨天剛剛傳出孫太後召見郕王的消息,今天後宮就發出這樣的旨意,針對性太明顯了。


    草草宣布了幾個決定後,早朝便結束了。


    王直領頭,六部尚書和督察院的頭頭便一起進了後宮,去拜見孫太後。


    孫太後見一群文官氣勢洶洶地殺到後宮,一股莫名怒火也冒了出來,直接以身體不適為由拒絕接見。


    幾個重臣見狀,在孫太後的寢宮前長跪不起,堅持覲見。


    雙方立刻僵持在一起。


    朱祁鈺聽到小太監來報,連忙跑到後宮,遠遠就看到一群人跪在寢宮前麵,被太陽曬得搖搖晃晃的。


    他趕忙緊走幾步,上去想要扶起領頭的王直:“哎呀,王尚書這是幹什麽?您都七十了,身子骨能受得了麽?趕緊先起來,有什麽事和本王說。”


    王直歲數的確大了,這會也有些頭暈,便順勢站了起來,道:“郕王殿下明鑒,老臣希望覲見太後,問一問早上那道旨意。”


    朱祁鈺一聽,好麽,這是為了我啊,不過你們這麽幹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麽?於是便道:“王尚書啊,太後那道旨意沒別的意思啊,我那見深侄兒乃是皇長子,正位東宮不也是應有之舉麽?你們這是做什麽?”


    我們不是為你,我們是怕太後挾持太子臨朝聽政。


    不過這話王直也沒法說,隻好道:“此事涉及國本,卻未經群臣商議,我們這些老臣隻是想聽太後親自說一句,不然心中不踏實。”


    朱祁鈺道:“王尚書這不是逼宮麽?”


    “老臣不敢。”王直連忙道歉,不過身子卻一動不動。


    朱祁鈺歎了口氣道:“好吧,本王去試試。”


    說完轉身對門口的太監道:“速速去通稟,就說本王要覲見太後,求個旨意安撫群臣。”


    小太監蹬蹬噔地跑了進去,不一會便出來迴複道:“太後旨意,命郕王覲見。”


    朱祁鈺點點頭,轉頭對王直道:“王尚書還請稍等。”


    王直躬身行禮,不過沒說啥。


    朱祁鈺進了寢宮,行過禮後,對著椅子上的孫太後道:“太後,王尚書他們也是為國,並無它意,您還是見見吧。”


    孫太後看到朱祁鈺便有火,怒道:“見什麽見,一群老家夥,仗著歲數大就倚老賣老。本宮是他們想見就能見的麽?”


    見朱祁鈺又要說話,便怒喝道:“還有你,堂堂大明郕王,奉旨攝政,卻連幾個大臣都管不住,要你何用?”


    朱祁鈺無奈,隻得道:“太後說的是。不過這群文臣最講究禮儀倫常,為臣風骨,他們隻是不明白太後的遠見卓識而已,您出麵說句話安安他們的心,他們自然就會退走了。”


    孫太後眉毛一橫,怒道:“本宮深居後宮,做了什麽事情需要安撫他們?真是不知所謂。”


    做了什麽事情?還不是你隨隨便便發了道立太子的旨意。


    想是這麽想,朱祁鈺卻不敢這麽說,隻能道:“太後息怒,這群大臣都是父皇留下的肱股之臣,朝廷棟梁,大明運轉全靠他們。況且現如今陛下北狩,還需要他們盡早把陛下救迴來呢。”


    提到了自己的兒子,孫太後便是一滯,思前想後一番,不得不道:“郕王說的是,讓他們進來吧。等等,讓王直和胡濙進來,其他人就在外麵等著。”


    朱祁鈺一聽孫太後同意了,便趕緊向一旁的宮女使眼色,宮女領命,不一會就把王直和胡濙帶了進來。


    二人一進來就給孫太後行了個大禮,王直道:“老臣冒昧,還請太後恕罪。”


    王直和胡濙還是比較值得孫太後信任的,所以孫太後也就沒繼續發飆,擺擺手饒了他們。


    見孫太後的態度緩和了很多,王直便問道:“啟稟太後,今日早朝,司禮監太監金英宣旨,命皇長子正位東宮,此旨意是否屬實?”


    孫太後點了點頭,不過沒說話。


    王直繼續道:“那老臣鬥膽請問,郕王是否繼續監國?”


    孫太後聽了一愣,旋即道:“此事本宮還在思考。”


    說完深深地看了朱祁鈺一眼,把朱祁鈺盯得寒毛都豎了起來。


    王直語氣加重,道:“皇長子年僅三歲,如何能理政,還請太後發下明旨,令郕王繼續監國。”


    孫太後的火氣又被王直勾了起來,怒道:“你們這群大臣就不能理政麽?”


    然後想到自己的兒子,又泄氣道:“本宮也沒有收迴郕王監國的旨意。”


    王直聽了,心中大定:“老臣明白了。”


    還是郕王繼續監國就好,您還是老老實實在後宮呆著吧。


    胡濙在一旁也是露出輕鬆的表情。


    不過還沒等他輕鬆幾分鍾,就聽到孫太後繼續道:“胡尚書,營救陛下的事情安排的怎麽樣了?”


    胡濙連忙答道:“如今使者已經敲定,馬上就可以出發了。”


    孫太後聽了,滿意地點點頭,道:“那就趕緊出發吧,爭取盡早把陛下接迴來。”


    胡濙領命。


    孫太後擺手讓二人退下,卻留下了朱祁鈺。


    朱祁鈺心裏這個委屈。


    這事和我沒關係啊,都是你們自己搞的烏龍,我是無辜躺槍的啊。


    隻得在一旁老老實實地站著不動。


    站了有小半個時辰,孫太後才道:“郕王對此事有何看法?”


    “什麽事?”朱祁鈺連忙問道。


    “哀家的旨意。”孫太後怒道,心說你這個人怎麽這麽笨,不會動動你那個腦袋麽?


    朱祁鈺連忙答道:“太後懿旨沒問題啊,見深侄兒正位東宮,不是理所當然的事麽?除他之外,還有何人敢位居東宮。”


    孫太後對朱祁鈺的答案很滿意,揮揮手把他也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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