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的等待淹沒了她全部的期待,長長的死寂的默然之後,阿爾雲朵聽到了他一聲悄然的歎息,使得本身雀躍的心也慢慢隨之往下沉,就像是跌入了無底的深淵。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這樣的......”阿爾雲朵無力地垂下眼,苦笑一聲。此時的她就像是霜打的芭蕉葉,耷拉著再不能抬起頭來。


    望著她逐漸遠去的背影,佟卓的心頭突然一沉,雙腿也頓時像是帶著兩百斤東西似的,幾乎無法移動半步,卻也無法開口挽留。


    山月不知心裏事,水風空落眼前花。他們兩人從出生便注定了不是同路人,又如何談此生相伴而行?


    阿爾雲朵從迴憶中迴過神來,窗外也早已沒了佟卓的蹤跡,隻剩下雪地中的那若隱若現的腳步有跡可循。雖然那夜已經體會過了,可失望的念頭還是冷不丁地在她的心上刺了一下。


    這時,門外忽然響起輕輕的敲門聲,似有若無。


    “都這時候了,誰會上門?”青釉低聲念叨著,一臉警惕地揚聲說道,“雲妃娘娘已經就寢,若是有事,等明日白天再來吧。”


    誰知,門外響起了一道低沉而舒緩的聲音,阿爾雲朵胸口猛然一震。


    “是,屬下的確考慮不周,雲妃娘娘既然不便,那,屬下明日再來吧......”


    阿爾雲朵知道他這木頭腦袋,說走定是要走的,哪裏還能坐得住?也忘了剛剛還生著悶氣,立即從椅子上起身,急急說道:“佟首領既然有事就進來說話吧,我還沒睡呢!”


    “娘娘!現在夜已深......”青釉看了看外麵的天色,一雙明亮的眼睛,透露著焦急。倘若娘娘到外麵與佟首領說話,她自然沒什麽好說的,總歸是眾目睽睽。若是半夜讓人進了屋子,那可就是另一迴事了。


    “那就在門外吧......”阿爾雲朵對著她可憐兮兮地搓了搓手,指著門外說道,“那就讓他站在門外,這樣可好?”


    青釉清楚她心中所愁,也明白她心中所喜。所以不忍讓她繼續憂傷,於是考慮再三,輕聲叮囑道:“那娘娘就在屋裏吧,奴婢去開門。”


    現在月黑風高,雲妃娘娘是絕不可與外男共處一室的,這要是傳了出去怎還了得?外賓宴在即,娘娘就指望著能在那一日見到她的父親哥哥,可千萬不能在這時候出什麽岔子。


    她懷揣著滿腹的心事轉身將門打開,看也沒看一眼就對著佟首領行禮說道:“現在到底是和原先不同了,佟首領有事就在門外說吧,宮裏眼下也不太平,免得被有心的人看了去,到時候給娘娘惹出不必要的麻煩來。”


    佟卓先是愣了一下,看了不遠處的阿爾雲朵一眼,垂眼說道:“多謝青釉姑娘提醒,皇上得知東厥使臣已到京都,因皇上念及娘娘思鄉情怯,特地吩咐屬下明日帶娘娘一起出宮迎接,此次一並同往的還有大可汗和小可汗兩人。”


    “我父汗和哥哥真的來了?!”阿爾雲朵喜難自禁,忍不住緩聲雀躍道,“你沒騙人?”


    “屬下不敢欺騙娘娘。”佟卓沉聲迴道,“既然話已帶到,屬下還有職務在身,就不耽誤娘娘歇息了。明日辰時,屬下會在宮門口等娘娘。”


    佟卓身後的馬林見他的眉宇間,透著無盡的喜悅,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欲言又止:“師傅您......”


    “什麽都不用說,我自己......心裏明白。”佟卓迎著夜風悄無聲息地歎了口氣。


    第二日還未到辰時,阿爾雲朵就收拾妥當趕往和佟卓約定好的地方,卻沒想到佟卓比她還要早,看樣子已是等候了許久。


    “佟首領——”聲音高昂清脆,有著無法言喻的喜悅。


    佟卓應聲迴頭,隻見阿爾雲朵穿著一身豔紅的騎射裝快步朝他走來,殷紅的裙裾隨著她的動作而動。


    “許久沒有騎馬,娘娘可以嗎?”佟卓看著她沉聲問道。


    他手中牽著兩匹高大的駿馬,皆是通體黑亮,隻有四肢馬蹄呈白色,這種堪稱神駿的烏雲踏雪,是不少人夢寐以求的寶馬。


    “自然是沒問題!我可是在馬背上長大的……你這是從哪兒找來的?”說完這句話,阿爾雲朵就後悔了,除了宮裏,佟卓還能去哪裏找到這等神駒?


    佟卓見她躍躍欲試就差明言,將手中的韁繩遞給她,笑道:“你先試試再說。”


    阿爾雲朵心中一喜,毫不客氣地接過來。修長的雙腿輕踩馬鐙立即翻身上馬,右手順著馬鬃俯身說了幾句話後,突然揚手揮鞭,身下那匹駿馬長嘶一聲吼便撒蹄跑開,就如離弦的箭一般,夾雜著滾滾煙塵,向北而馳。


    “佟首領——”阿爾雲朵見他仍然停留在原地,心滿意足地緊夾馬腹,輕扯韁繩,將手放在口中輕嘯一聲,駿馬便放緩腳步,慢慢踱迴佟卓身邊,笑道,“佟首領還不走嗎?”


    此時懶懶的太陽升起,淡淡金光中的明媚少女衣袂飄飛,眉目飛揚,容顏皎皎,與佟卓設想過無數次的場景一模一樣。他癡癡望著阿爾雲朵,他從未見過阿爾雲朵的雙眼如此明亮,牙齒如此雪白。她的笑容幹淨又爽朗,仿佛隻有這時候才算是活著的。


    熹微的晨光照在他們二人的身上,陽光柔和了佟卓冷峻的側顏,他神色舒朗,挺直的鼻梁下,唇角悄悄揚起。


    “走吧。”佟卓身姿矯健跨上馬背,輕夾馬腹,隨阿爾雲朵一起奔向灑滿金光的天際之間。


    請允許他貪戀這一時的美好吧。


    楚妙爾一覺醒來覺得渾身舒坦極了,忍不住探出手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轉頭卻瞧見傅雲期坐在窗前看書,頓時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醒了?”傅雲期放下手中的書,起身慢慢朝她走去,笑道,“醒了就起來吃點東西吧,我看你這幾日都吃的少,昨夜睡好了應該有胃口吧?”


    “你怎麽在這兒?”楚妙爾像是還沒徹底清醒過來,看著他愣愣問道。


    她這句話問得傅雲期哭笑不得,伸手輕輕捏了捏她玉瓷般的臉頰,寵溺說道:“我不在這兒還能在哪兒?難不成你想我天天都進宮陪著他們?”


    也不知傅雲期與太後達成了什麽交易,太後不再找她的麻煩,而且時常讓人送一些稀奇寶貴的物件兒到府上來,指定說是賞賜給她的,可明明之前太後已經在明麵上不待見她了。原以為是傅雲期答應了繼承皇位,太後才會對她如此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但她問起時,傅雲期卻又想也沒想直接矢口否認。但再任憑自己怎麽問,他都不曾透露一丁點兒消息。


    “難得夫君偷得浮生半日閑,陪陪夫人也是應該的。”楚妙爾揉了揉眼睛,打著嗬欠準備起身。


    門外的白桃聽見動靜,敲了敲門走了進來,手中早就準備好了洗漱的熱水。白桃和傅雲期在無意中似乎形成了某種默契,隻見她擰幹了帕子,直直遞到傅雲期的手中,而傅雲期自然而然地接過。


    楚妙爾享受著臉上溫熱的濕氣,舒服地歎了聲氣,問道:“對了雲期,雲妃娘娘今日順利出宮了嗎?”


    “出了,和佟卓一起出宮的。”傅雲期見她微微嗯了一聲,將帕子扔到熱水中,迴頭無奈地對她搖頭說道,“也算是我為你積德行善了,若是今後兩國有開戰的那日,也希望她能念著你對她的這份恩情。”


    傅雲期昨日迴府後,無意間提到阿爾雲那已經到京都,就和阿爾登泰住在原先那個驛站之中。楚妙爾左思右想,還是讓傅雲期去太後跟前替阿爾雲朵求了這個情。


    眼下,傅德佑不過是靠著藥物吊著一口氣而已,說沒就沒了,到時候阿爾雲作為後宮嬪妃,是孤獨終老還是陪同殉葬,現在一概不知。此番,也算是暫時成全了佟卓與阿爾雲朵吧。


    “雲妃本就不應該是被困於籠的金絲雀,我隻是覺得她可憐罷了……”楚妙爾起身下了床,剛坐到銅鏡前,亭風就在門口焦急喚了聲“王爺”。於是轉頭笑道,“看來不管你出沒出府,這半日閑也偷不來,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待會兒也不能一起用膳了吧?”


    “妙妙……”傅雲期微微有些歉意看著她。


    如今各國使臣都已到了京都,不僅僅是傅雲期,怕是連傅顏鑠都同樣忙得不可開交。在這種大是大非麵前,楚妙爾也不是什麽無理取鬧的人,柔聲說道:“這種時候自然是以國事為重,我又沒有怪你,快去吧,早些迴來便是。”


    “王妃,宮裏傳話讓您趕快進宮去……說是天聖國的使者已經入宮……”


    直到亭風又再一次催促道,傅雲期這才轉身離開。


    等傅雲期走了,楚妙爾望著銅鏡中的自己出了神。這種政事,向來由不得女眷婦人插手,所以隻需要管好自己不讓他操心就行了。


    “王妃可醒了?”門外忽然傳來詢問聲。


    婉娘?她幾乎從不主動登門,難道是有什麽事?


    楚妙爾隨意選了根鏨花金釵斜插在發髻上就起了身,攏著身上的披風朝門口走去。


    “我剛剛見著王爺匆匆離開,便想著王妃應該醒了。”婉娘見她出來,行禮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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