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她為何清楚?傅德佑瞬間感到不寒而栗,他猛地站起來,雙手撐在桌上冷冷問道:“靜妃,你可知道你現在在說什麽?”


    “皇上以為自己做的一切堪稱‘天衣無縫’,不過卻獨獨算錯了四王爺這一步。皇上忌憚四王爺已久,又見他親手壞了自己的好事,所以讓人暗中潛伏,想在歸返京都的途中神不知鬼不覺將人除了......”靜妃囂張地看著他,笑歎道,“可惜他福大命大,總能逃過一劫。”


    傅德佑的臉漸漸由紅變成了白,再由白變成了黑。他緊緊地抿住嘴,雙眼死死瞪著她,眼中的怒火已經十分明顯,看得出正在極力克製。一旁的曹公公垂著頭,密密麻麻的冷汗從他的額頭上冒出來,神色驚恐。


    “所有後麵幾起‘意外’全是你策劃的?”傅德佑沒有半分遲疑,一字一句說得非常清楚與肯定。


    “後麵?”靜妃微微蹙眉迴想了一下,又似豁然大悟般點點頭,輕聲笑起來,“對,那吳紅玉的父親不過在你初初登基之時罵了你兩句,你便處死了他,還將府中男子盡數殺絕,將他唯一的女兒貶為軍妓......若不是我發善心助她逃出來,她早就死在那些臭男人身下了。她既願意把命獻於我,我自然卻之不恭。”


    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搞的鬼,三番兩次刺殺傅雲期,包括在京都城內,他的眼皮子底下刺殺阿爾雲那,妄想以此挑撥兩國之間的關係,原來都是她!


    “嗬嗬嗬嗬——”傅德佑怒極反笑,“朕以前還不知道,靜妃竟然這麽巧舌如簧,陰險狡詐。朕承認朕有心掌控太子,那你所做的這一切又為了什麽?為了二弟?你覺得你為他做了這麽多喪心天良的事情,他會心安理得的登上這個皇位嗎?”


    “喪盡天良?若說喪盡天良的事情,我可遠不如你啊皇上!”靜妃低頭輕笑著,“若不是你父皇,我謝家滿門怎麽會一夜之間屠殺,我謝家堡又何在江湖上銷聲匿跡!這一切跟你也脫不了幹係!”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放緩了音調,“我所做的一切不也是你心裏所想?到這個時候了,皇上又何必再惺惺作態在我麵前演出一副胸懷天下的樣子來?”


    從玉蟾蜍之事開始,傅德佑就察覺到了背後似乎有人知曉他的一切計劃,隻是那人所做的與他所計劃的毫無二致,讓他誤以為此人是盟友。


    直到那次刺殺阿爾雲那,他才反應過來,此人是敵非友。不過靜妃竟然隱藏著如此深,這是他做夢都沒有想到過的。


    “所以你殺四弟不成,就先從太子下手,下一步應該是朕了吧?”傅德佑忽然冷笑一聲從高座上走下來,以咄咄逼人地姿態說道,“自葉氏被指婚嫁入二王爺府後,向來溫婉的靜妃為何總是不待見她,朕現在才明白過來,你是根本看不上葉家吧?因為葉家在朝中無根無基、市井之臣,無法讓二弟與朕並駕齊驅,直到今日,你應該仍在埋怨太後為何不顧你的阻攔也要讓二弟娶了葉氏,埋怨葉氏為何要死要活非要求太後賜婚不可。”


    走到這一步,靜妃連裝也懶得裝了。她旁若無人地尋了個椅子坐下,將手隨意搭在自己膝上,抬頭看著傅德佑,舉手投足之間比平日裏多了些颯爽和豪邁。


    “大膽!你......”曹公公見著她坐下,尖著嗓子吼了一聲。


    靜妃當場駁斥道:“本宮看你才是大膽!本宮一日沒有被奪封號便都是你的主子,主子說話,豈容你這個狗奴才開口?!”


    曹公公從未見過靜妃這般惡言厲色的模樣,被嚇得直接噎住,隻能求助似的看向皇上。看到傅德佑眼神示意他別再開口,這才尷尬地閉上了嘴。


    “他自會體諒我的,因為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靜妃不慌不忙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若有所思歎道,“葉氏是個好姑娘,但並不適合鑠兒,隻能說造化弄人吧。”


    “你既是為了二弟,當年你又何必處心積慮弄死他三個孩子?”傅德佑微微彎腰,壓低聲音說道,“你認為,他知道你做的事情之後他會原諒你嗎?”


    靜妃正想說事已至此,原不原諒都已經不重要了,門口忽然傳來佟卓鏗鏘有力的聲音。


    “皇上,二王爺和四王爺求見。”


    傅顏鑠和傅雲期求見?!靜妃立即從椅子上起來,眼底明顯地閃過一絲慌亂。見此,傅德佑倒是來了興致,像是看好戲一般臉上掛上一抹趣味,揚聲說道:“宣!”


    字音剛落,門就被人從外麵推開了。


    不知他們何時到的,又聽到了多少?靜妃癡癡地望著門口,傅顏鑠和傅雲期依次踏入,而楚妙爾扶著一人緊跟其後。而此人正是她剛剛和傅德佑談論的主人公,葉知秋。


    四人表情無甚起伏,卻各個麵色不佳。


    “見過皇兄,見過靜妃娘娘……”楚妙爾跟著他們兄弟二人行禮道。


    即便是悲憤交加,葉知秋仍是不失體麵地對著靜妃行了個規規矩矩的宮禮。禮過,楚妙爾悄悄伸手搭在她的後腰上,想以此表示安慰,卻隔著厚厚的衣裳都感受到她微微顫抖著的身子,心中頓時五味陳雜。


    王爺本意是不想讓葉知秋跟著一起來的,可她聽說是因為太子中毒之事急召。何況傅雲期身旁有人陪著,她身為二王妃也理應陪同才是,於是才堅持跟來,隻是沒想到會聽到這般震天駭地的對話。


    “是你叫他們進宮的?”靜妃盯著傅德佑咬牙切齒地問道。


    “母妃!”傅顏鑠低聲驚唿,更咽地說道,“母妃剛剛所言可是真的?母妃……為何……?”


    傅德佑看起來對此番情形很是滿意,笑著迴到了自己的皇座上,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看向傅顏鑠:“二弟你雖有閑雲野鶴的心思,卻早已有人為你鋪好路了啊,朕忽然分不清你究竟是懵懂裝癡還是明知故犯呐……”


    他的話說得在場的人心裏頭一驚,尤其是傅顏鑠。隻見他上前跨出一大步,直直跪在地上,沉聲說道:“臣絕沒有此意,靜妃娘娘隻是一時昏了頭說胡話,臣願意替母妃接受一切刑罰,還請皇上不要降罪於她。”


    說完便雙手放在地上,俯身準備磕頭,卻被靜妃厲聲製止。


    “起來!本宮叫你起來!”見他紋絲不動,靜妃上前一巴掌扇在傅顏鑠臉上,清脆的響聲令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你的外祖父以及所有族人皆是他所殺,你還要跪他嗎?!”


    傅顏鑠緊緊閉著眼,握成拳的手臂上青筋凸起,看起來隱忍得十分痛苦。而當他再次睜開眼時,他的眼眶裏已經出現了紅血絲。


    “母妃,他是皇上……”傅顏鑠雲淡風輕的臉上頭一迴露出掙紮的表情,“母後可有想過兒臣願意不願意?兒臣從始至終都隻想和心愛之人安安穩穩地度過一生,兒臣從未想過要參與朝政,您又何苦為兒臣做這一切啊母妃!——”


    “鑠兒……”靜妃想伸手撫摸他的頭,卻被傅顏鑠躲開。


    “母妃想奪走兒臣身邊至親至愛之人,那兒臣得到那權勢地位又能如何?不過就是一具行屍走肉罷了!”傅顏鑠轉頭說道,“還是說母妃希望兒臣變成那樣的人?”


    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傅顏鑠在楚妙爾心中一直是瀟灑風流、磊落不羈的形象,還從未在人前見過他如此聲嘶力竭,吞聲忍淚的樣子,忍不住喉中也一陣更咽,轉頭時卻看見葉知秋早已淚就滿麵。


    今日之事算是解開了葉知秋多年來藏在心裏的結,可對她精神上的打擊……可想而知會有多麽巨大。


    葉知秋強忍著心中悲憤,低頭拭去臉上的淚,上前問道:“母後,那三個可憐的孩子果真是您……”即便是極力克製,她仍是忍不住啞聲,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為什麽?他們也曾喚您一聲‘祖母’啊……”


    “在此事上,本宮確實對不住你,”靜妃歎了聲氣,“不過當初若不是你執意要嫁給鑠兒,本宮又何至於做到這個地步?”


    葉知秋忽然想起自己短暫的前半生,從見到傅顏鑠的第一眼便下定了決心要嫁給他開始,再到擁有三個憨態可掬的孩子,不停地從得到,到失去,這麽多年過去了,自己竟然仍是隻身一人。


    這麽些年,守著空蕩蕩的屋子,睡著冷冰冰的床,為王府費心操勞落下一身病根,當初所愛之人眼下也已經找到自己所愛之人,那她究竟還在堅持什麽呢?


    “二王妃!”


    楚妙爾大喊一聲,眼睜睜看著葉知秋在自己跟前倒下卻沒能拉住,還險些被她一並拽落到地上。


    “知秋!”傅顏鑠趕緊從地上將她抱起來,心疼地用手擦拭著她臉上的淚痕,葉知秋緩緩睜開了眼睛。見此,傅顏鑠的眼淚奪眶而出,仰頭對一旁的曹公公吼道,“快去叫太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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