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味時清甜,這確實是好酒,”想通了的楚妙爾又為自己滿了一杯,“迴頭我讓楊三姑娘托人從西陵再給你帶一些過來,我在西陵見過許多東厥商人應是可以替我捎上幾壺來的,對了......”她細想了一下,又補充說道,“給二王爺府上供花的那個小販也常與東厥人來往,明日我也幫你問問二王妃去。”


    這酒和阿爾雲朵很像,聞之熱烈大膽,實則甜美細膩。


    “好啊!”阿爾雲朵高興地坐起來,又失落地慢慢坐了迴去,搖頭說道,“還是不要去找楊瑾汐了,她現在估計正自顧不暇呢,哪有時間幫我尋酒啊......我看還是別去麻煩她了。”


    隻見她眼神逐漸黯淡下去,楚妙爾心中忽然莫名不安起來,可是轉念一想,楊瑾汐與她私底下並無來往,阿爾雲朵整日待在皇宮裏除了能從皇上口中探聽到一知半點的,又能從何處得知楊瑾汐的消息?


    楚妙爾越想越覺得後怕,連忙放下手中的酒杯,緊張問道:“難不成她出了什麽事兒?”


    “倒不是楊瑾汐出了事,而是整個西陵以南都因突降大雪以至於官道難行,百姓眼下缺衣少糧,派去賑災的人又被風雪堵在外頭進不去,這也是我去乾坤宮無意中聽到皇上和太子爭吵時說的,”阿爾雲朵微微歎了聲氣,“不過他們父子二人因為此時鬧得很不愉快,似乎是皇上想建一座行宮而太子不讓......”


    聽她這麽說了之後,楚妙爾才明白為何這段時日傅雲期迴府時總是愁眉苦臉的,想來也是這個緣故。“常思百姓之苦,常修為政之德”才是明君所為,傅德佑顯然已經失去了資格,但傅禮連如此據理力爭會不會早了些?畢竟那些朝中的老臣仍在觀望之中。


    “今年這雪似乎是下的比往年要早許多......”


    楚妙爾心神不寧地迴到府上,見著坐著書案前的傅雲期,一顆焦急的心頓時就靜了下來。


    “迴來了?”傅雲期抬頭看了一眼,又低下頭認真寫著什麽。


    瞧著他如此入神,楚妙爾笑著將鬥篷脫給白桃,好奇地湊過去看了看,不過也沒看出他畫的是什麽,直到傅雲期落下最後一筆,她才隱隱約約看出了這是一群人在冰天雪地中求生的畫麵。


    “皇後都不留你用膳?”傅雲期起身牽過她,卻被她指尖的溫度驚了一下,趕緊將她帶到暖爐邊上,一邊捂著她的手一邊碎碎念,“手怎麽這麽冷?不是出去時抱著手爐的嗎?......”


    看他滿臉緊張的模樣,楚妙爾不禁失笑。


    “今年大雪來得急,農戶們應該損失慘重吧?”她單刀直入地問道,“西陵如何了?”


    傅雲期異常平靜地搖了搖頭,看起來一點也不意外她會問出這問題,輕笑著看向她:“出宮前還去見了阿爾雲朵?”聽上去雖是疑問,細細聽來卻說的很是篤定。


    見楚妙爾十分認真,他也收起了笑意,正色迴道,“就目前為止,應該沒有什麽大問題,朝中的賑災糧食已經陸續到了西陵城外,隻不過由於道路被大雪封住,他們進去需要些時間而已,楊府能扛住。”


    “你派人進去看過?”楚妙爾同樣以非常篤定的口吻說道。


    “知道你會擔心楊三姑娘,所以早就派人去看過,”傅雲期有些好笑地摟過她的肩膀,下巴親昵地貼著她的頭頂,失笑道,“她現在親自帶著府中下人在西陵救濟災民,有楊府在前麵撐著,就算朝廷晚個十天半個月的也餓不死人,所以你可以放一萬個心在肚子裏。”


    他的語氣中隱隱約約透露著一種讚賞之意,楚妙爾很少見著傅雲期這種神情,這是打從心裏的欣賞和讚同。楊瑾汐的平日裏總講生意之道,錢財之精掛在嘴邊,可在這種四麵楚歌的時候仍然願意站出來成為西陵人們的後盾,他們都沒有看錯楊瑾汐。


    “你前些天可是整日焦眉苦臉的,若不是此事得到了妥善的解決之法,四王爺能有如此閑情雅致在家裏作畫?”楚妙爾戲笑道,“我看你這個閑散王爺倒不如你皇兄自在,人家現在美人在懷耳聽呢喃,膝下又有太子分憂國事,如今紙醉金迷好不快活。眼下除了太子和你兩人讓他不順心,應該也再無人跟他正麵做對了吧?”


    傅雲期笑著搖了搖頭,不可置否。知道她是說的玩笑話,可仍然輕聲提醒道:“你私下裏還是不要和那個阿爾雲朵走得過近了,現在說話也和她那般口無遮攔的。”


    兩人嬉笑閑聊著,直到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的殘月悄悄爬上了梢枝時,楚妙爾才想起來自己光顧著和傅雲期玩鬧,竟然忘了去找婉娘,當即就有些懊惱。


    “算了算了,明日再說吧。”睡意正濃的她嘟噥了兩聲,翻身就窩進了傅雲期的懷裏。


    興許是心裏輕鬆了不少,這一覺傅雲期也睡得尤其的沉,破天荒的和楚妙爾一起睡到了天大亮才起。楚妙爾正規劃著今日的行程安排,白桃就跑進來說宮裏頭來人了,請他們二人即可進宮去。頃刻間,所有的計劃都泡湯了,果真是計劃不如變化快。


    可這麽久以來這也是她第一次受到徐檸的邀請入宮,除了徐檸剛進宮和大婚時打了幾次照麵,似乎她們再也沒有別的交集,這時候宣她進宮又是又是為何?


    好在門口早就有人等著了,不至於讓楚妙爾無所適從。


    “四王爺、四王妃,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殿下已經在裏麵等著了,請隨奴才進去吧。”他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看起來特別喜感。


    楚妙爾記得他,他就是傅禮連身邊的貼身太監小李子,據說傅禮連和楚羨雪情意濃濃那時候他出了不少的力,不知送了多少封相思信出去。


    “勞煩李公公帶路。”楚妙爾點頭,客氣地應道。小李子沒想到四王妃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瞬間走起路來都有一種趾高氣昂的感覺。她不經意撇了眼前麵笑得合不攏嘴的小李子,頓時也覺得開心起來,真是個有趣的人,傅禮連每日見著他怕是很難心情不好。


    “皇叔,”傅禮連看他們進來,連忙站起身來迎接,笑著喚了聲,“皇嬸。”


    許久不見,徐檸本就削瘦的體形看起來又清瘦了不少,笑起來的神態中也多了些倦怠之意,想必這管理後宮事務也是費神的,饒是她這般心思玲瓏的女子也不能一朝一夕就能夠接得了手。


    “皇叔,咱們去前廳談吧,禮連有些事情想同你商議。”寒暄了幾句後,傅禮連忽然說道。


    大約是猜想到傅禮連是有國事想和傅雲期商議,徐檸立即笑著打著圓場:“對,後宮嬪妃可聽不得前朝政務,你們去聊你們的國家大事兒,咱們聊聊女兒家的家常小事,互不幹擾,你說是不是啊皇嬸?”


    徐檸身為刑部尚書之女,從小嚴謹恪守,剛成婚時為了穩固傅禮連的太子之位不得不了解朝堂風向,眼下再過問前朝政務倒也說不過去了。不過看樣子,傅禮連迴到宮中應該也不會刻意對她提起過朝堂之事。他們兩人一個主外一個主內,各守一方,倒是極為般配。


    “皇嬸與皇叔感情還是在這麽好,如此我的良心才安定一些。”徐檸與楚妙爾並肩走到後院的涼亭裏,她指著裏麵說道,“咱們去那裏麵吧,暖和些。”


    為了隔絕風雪,涼亭的四周早就圍好了透明的帷幕,外麵冰天雪地,裏麵談笑風生飲著熱茶,著倒是別樣的感覺。


    楚妙爾跟著她走了進去才發現,涼亭的中間還貼心地備了一個小巧的暖爐,瓜果熱茶一應俱全,一切都準備得妥妥當當,可以見得,徐檸真是個妥帖細致的女子。


    “不瞞皇嬸說,”徐檸似乎有些難以啟齒,“秦姑娘剛進宮時我曾在祥福宮見過她一麵,後來她常來東宮找我談天說地,我瞧著她孤身一人倒也對她真心相待。不過若當時我知道皇祖母有那樣的意圖,說什麽我也不會跟她聊起您與皇叔的,所以如今我仍覺得心有慚愧……”


    原來她與秦落歌早就相識……怪不得秦落歌在宮中如此得太後的歡心。


    “事情都過去了還提她做什麽?難不成是你硬逼著她進宮的?還是你硬逼著她死活要嫁給四王爺的?”楚妙爾看著她愣怔的表情,捂嘴輕笑起來,“跟你無關,又何必耿耿於懷。”


    徐檸定睛看了她半晌,才莞爾一笑,原來雲妃娘娘口中左一個“王妃姐姐”右一個“王妃姐姐”當真不是騙人的,怪不得連阿爾雲朵這麽乖張跋扈的人都能有所收收斂。


    “倒是太子妃娘娘……”


    “檸兒,”徐檸笑著說道,“皇嬸私下裏叫我名字就行無需帶著尊稱,不然顯得生疏。”


    楚妙爾頓了一下,順著她的意思喚了聲“檸兒”,雖是一句無關緊要的稱謂而已,但的確讓她們的關係在不知不覺間近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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