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盼兒生了我再帶她迴來京都,希望到時也有你們的好消息,”傅喆胤笑得爽朗,“四皇侄千萬要再加把勁啊!”


    傅雲期伸手攬過楚妙爾的肩膀,一口應下:“定然不負皇叔所望,下次再見時一定給你一個大胖小子。”


    聽他口無遮攔,楚妙爾麵上一熱,側首輕嗔道:“瞎說什麽……懷身孕哪有你說的這麽簡單?”看著他嬉皮笑臉的樣子,忽然轉念說道,“不然你自己懷一個試試?”


    本以為自己這樣打趣他,他頂多隻笑不語,沒想到傅雲期反倒是十分嚴肅地點頭應下:“我還巴不得替你受了這些苦,若是我能懷上又有何妨?”


    楚妙爾愣愣地看著他認真的模樣,瞳孔微閃,正在感動之時,傅雲期忽然咧嘴一笑:“可惜這世間也沒有男子生兒育女的先例!”


    他們雖然都是玩笑話,可都能聽出彼此言語間的虔誠。


    “哈哈,你這小子!”傅喆胤指著他搖頭笑道,看著他們二人情義如此深重,他是真的可以放心了,今後傅雲期若是知曉……


    罷了,今後的事今後再說,船到橋頭自然直。


    禦花園中一行五六個侍女太監在身後亦步亦趨地跟著,有人打傘有人牽著群,最前麵便是陽妃。隻見她穿著一身華麗的宮裝正慢悠悠地走著,寬大裙擺逶迤在其身後,金絲繡成的花瓣盡顯華貴。


    “這鬼天氣,明明雨都停了,又開始下起來,”陽妃低聲罵道,“本宮想散散心都不成,整天窩在宮裏都要悶出病來了!”


    “娘娘小心腳下。”為她撐傘的那個宮女好心提醒道。


    她本就一肚子的火,低頭瞧見腳邊的一塊小石子,頓時就火冒三丈,劈頭蓋臉地數落道:“這些人連路麵都清掃不幹淨,若是絆了皇上,本宮看他們的腦袋還保不保得住!含巧,你說昨夜皇上去的百香園?”


    含巧乖巧點頭,應道:“是,奴婢今早去問了當值的公公,皇上原本是翻了雪妃的牌子,最後卻臨時轉身去了雲妃那裏。”


    “真是可惡!本宮如此費盡心機的裝扮……”


    “哎喲——這不是茉莉姐姐嗎?這麽大的雨還在外頭閑逛可真是好興致,”阿爾雲朵搖曳著身段緩緩走來,故意笑道,“這麽咬牙切齒的做什麽?難道是姐姐不想見我?”


    陽妃本名陽茉莉,原是皇後身邊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丫鬟,連近身伺候這等事情都是輪不上她的,卻憑借著自己的膽識爬上了龍床。


    阿爾雲朵根本瞧不上她,平日裏看都不想看她一眼,若不是剛巧聽到她在談論自己,她才懶得搭理呢。這等卑劣的下人如今竟也可以與她相提並論,真是她的恥辱。


    “原來是雲妃啊……”陽茉莉快速地隱藏起眼中的恨意,幹笑兩聲,心裏其實早就討厭透了她,“你也是閑情逸致,平時都不見你出來走動的。”


    她默默打量著阿爾雲朵,相比昨夜的大膽穿著,今日她僅僅穿了一件淡粉色的宮裝,上頭繡著幾隻雙飛的蝴蝶,看上去十分淡雅,一張臉清透幹淨脂粉未施。


    不過即使是最普通的宮裝也掩蓋不住她骨子裏的妖嬈與性感,清雅與魅惑相輔相成,真是天生的狐狸精!


    “哎……”阿爾雲朵撩了撩頭發,有些為難地說道,“皇上召我去乾坤宮,再大的風雨還不是都要去,好了,就不耽誤茉莉姐姐的閑情賞花了,走吧青釉。”


    聽著她一口一口地喚著“茉莉”二字,陽茉莉氣得不行,紅唇顫抖不已。這是她丫鬟時的名字,阿爾雲朵叫得如此開懷,分明是在取笑自己。


    誰知阿爾雲朵人都走了還特意迴頭,像是突然想來了似的說道:“對了茉莉姐姐,我好心提醒你一句,旁人見了你這身衣裙,怕是會誤以為你才是這後宮之主呢,皇後為人和善,若是你好好巴結,說不定還能保你一時性命無憂。”


    陽茉莉猛地迴過身來,惡狠狠地頂著她看了半晌,直到阿爾雲朵離開都沒有說出一句話來。她本就是丫鬟出身,身後沒有強大的靠山,阿爾雲朵是誰?她雖身處異鄉,卻是令人聞風喪膽的東厥國最寵愛的公主。


    “不就是出身比我好嗎?她有什麽好得意的!”陽茉莉用力推開頭上的雨傘,雨水瞬間落在了身上,身子也搖晃了幾下,“不過是個不要臉的狐狸精!”


    雨淅瀝瀝下著,敲打著石子發出清脆聲音,正在氣頭上的陽茉莉自然也不會注意到假山後藏著的人。


    “娘娘不用聽進去,皇上的心哪是會留在一個人身上的啊,”含巧寬慰道,“依奴婢看,雲妃的性子如此野,指不定哪天皇上就厭煩了,就像雪妃一樣。”


    聽她這麽一說,陽茉莉儼然舒心不少,微微笑道:“你說得沒錯,本宮好不容易爬上來了,怎麽會輕易被她比較下去,哼!”


    假山後的人一直麵無表情地聽著,轉身正準備離開時,接下來的話又讓她立刻頓住。


    “奴婢昨夜見著二王爺心神不寧的樣子還以為是發生了何等大事,後來尋人問了才知道,原來二王爺是想趕著迴府陪著湖音夫人,”含巧歎道,“若是咱們皇上能像二王爺那般體貼入微就好了,娘娘也不至於整日胡思亂想的。”


    “呸呸呸……”陽茉莉連聲說道,“二王爺怎麽能和皇上相提並論呢!你看他的生母靜妃,在宮中這麽些年了仍然不得寵,咱們皇上手握重權,二王爺雖然名義上是個王爺,可手中又有什麽權力呢?若是這樣,本宮還不如跟著皇上呢……”


    隨後傳來一陣輕笑,含巧點頭應道:“娘娘英明……”


    他們的聲音漸漸遠去,直至消失不見,假山後的人才慢慢露了身,眼神輕蔑。


    經過連著幾天的雨水衝刷,園中不少嬌氣點的花都被風吹的七零八落,殘花落葉散落一地,獨獨剩下孤零零的枝幹屹立雨中,看上去莫名的淒涼。


    青釉撐著油傘從小徑飛快走過,進了屋才鬆口氣。她拍了拍身上被風刮上來的水滴,將手腕上的籃子放在桌上。


    “娘娘,奴婢已經把東西帶迴來了,您快來嚐嚐吧。”青釉將盤子從籃裏拿出來,再規規整整地擺放好,正是阿爾雲朵念叨了許久的栗粉糕。


    “嗯。”阿爾雲朵懶懶地應了聲,從軟榻上慢悠悠起身走來,見著桌上的栗粉糕忽然沒了胃口,拿了一塊放進嘴裏,隻是淺淺的嚐了口便放迴了原處,“奇怪了,平日裏做夢都想著這個玩意兒,怎麽今日吃起來味道不一樣了?”她抬頭看著請有問道,“是我說的那家嗎?”


    青釉也皺著眉,很是堅定地點點頭:“就是娘娘您說的那家,不會錯的,小葉子私下裏常幫奴婢們帶宮外的物件迴來,他找東西一向很準的。”


    那不是東西的問題,難不成還是她自己的味覺出現問題了?她撇撇嘴,又接著嚐了幾口,好像味道又和以前沒什麽區別了。


    見她低頭吃起來,青釉才放下心來,微微有些抱怨地說道:“曹公公也真是的,皇上既然有事應該提前告訴娘娘一聲的,這麽大的雨,害得娘娘白跑一趟,受了風寒該怎麽辦?”


    方才走到乾坤宮門口,便見到佟卓剛從殿裏出來,麵色暗沉,像是十分不悅。阿爾雲朵暗自思忖,好像每次見他是他都是這副表情,看起來比阿爾雲果還要不好惹,敬而遠之最安全。


    阿爾雲朵晃了晃腦袋,試圖將那張黑臉晃出去。


    “娘娘您怎麽了?”青釉顯然一驚,急忙跑上前問道,“是不是淋了雨頭疼?”


    看著她神色緊張,阿爾雲朵噗嗤一下就笑了出來:“沒有!我們東厥女子哪有你們這般嬌弱,隻是……隻是想到了一些不該想的東西而已,我又不是雪妃。”


    阿爾雲朵站起身來,望著園中凋落滿地的花瓣,若有所思。她此時忽然有些後悔昨日刻意迴避與楚妙爾碰麵,就在嚐到栗粉糕的那一刹那。


    原本楚妙爾剛進宮那一日她就想去祥福宮,但是被阿哲阻止了。他說……


    “雲朵公主,您現在的身份不適合與四王妃交往過甚。”阿哲攔著她的麵前,神情嚴肅。


    阿爾雲朵不明白,楚妙爾是她在京都唯一的朋友,為何就不能再聯係了呢?她瞪著眼睛看向阿哲,有些委屈地說道:“她走的時候我不能出宮送別,現在終於迴來了你還要阻止我去見她,咱們東厥的兒女可不是這樣情義單薄的!”


    這些時日她的確因為此事在夜裏偷偷哭了好幾次,阿哲見她小嘴一撇,心突然就軟了,語氣也有跟著軟了下來,他輕聲說道:“她如今是四王府的女主人,皇上暗中一直在提防著四王府和二王府,雲朵公主您現在是後宮之人,若是來往密切,定會被人抓住機會給四王爺扣個罪名在頭上,那時不僅是您自己自身難保,四王妃也在劫難逃。”


    沒想到單純地想與人交友都如此難,阿爾雲朵聽他這樣分析,頓時就明白了其中的利害關係。心中即使不願,仍點頭應了下來,她絕不會讓王妃姐姐處於危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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