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抹紅色的身影正匆匆在楊府中行著,路過的丫鬟連忙低頭行禮不敢多看,隻覺得身邊一陣風吹過便沒了影兒。


    “大姨娘,您——”守門的小廝見著步履匆匆的柳依依從自己跟前一閃而過,輕喚了聲,又不好加以阻攔,跑到另一個小廝身邊小聲說道,“你說大姨娘怎麽這麽著急,該不會又去找那人去了吧?咱們要不要去稟報三小姐?”


    另一個小廝用手肘捅了捅他,滿臉嫌棄地說道:“要去你去,我才不去!主子們的事情,我們這等小人物有什麽資格管?再說了,你又沒跟上去,你怎麽知道她和誰見麵去了?”


    “大姨娘從前常與那人來往,這府中誰人不知啊,隻是都不敢過問而已,但昨日三小姐都將此事擺在明麵上了……”那小廝望著那抹身影漸漸消失在轉角處,碎碎嘀咕道。


    “三小姐可不知道他們兩人之間那些事,”另一個小廝不耐煩地將人從自己身邊推開,提高音量說道,“哎呀,主子們的事叫你別管就別管,咱們看好門就行了!我可不想再被扣月銀!”


    那小廝雖有些不滿,但想想昨日自己一時疏忽,將人放了進去,還連累了別人,也瞥了瞥嘴不再吭聲。


    柳依依一路嫻熟地躲過了路上的商販,生怕被人發現,還特地在出府時別了一層麵紗,隻不過她這一身紅衣紅得豔麗,多少有些掩耳盜鈴的意思在裏頭了。


    她從荒涼的小徑穿過,走到盡頭就是一座舊爛的小院,門口被幾叢修竹淺掩著,隨風婆娑,颯然作響。柳依依停在院門口,低聲吩咐道:“你就在外麵候著,謹慎一些。”


    推開斑駁的木門,便有一股子濕冷潮青的味道撲麵而來。待木門再次緊閉後,煙玉掩著鼻,悄無聲息地退到林中去,這樣守在門外,她已經數不清有多少次了。


    荒涼的院落裏僅有一間破敗的房屋,窗欞半朽,枯葉零落滿地,潮濕的磚縫裏滋生出隱約的青苔,柳依依一路踩著雜草叢生的青磚鋪就的小路而行,臨到房屋門口還停下來用手輕輕弄了下自己的鬢發,這才抬腳進了屋。


    “啊……你別急啊……”一聲驚唿後緊接著嘎吱一聲,柳依依轉眼便被拉進了屋。


    “我可想死你了啊……依依……”


    沙啞的聲音中夾雜著女子斷斷續續的輕嚶,令人羞恥的聲音隱隱約約從屋內傳到院外,若是有旁人聽了去,定是紅霞滿麵,連樹上正休憩的小鳥們都撲棱著翅膀,逃似的飛走了。而煙玉卻像是早已見怪不怪似的,連眼皮子都沒有眨一下。


    持續了大約半個鍾頭,聲音才逐漸小了下去,一切又迴歸了平靜。柳依依正衣衫淩亂地依偎在一堵汗水涔涔的胸膛上,她豐滿的胸脯半露,此時正劇烈地起伏著,似乎還沒有從方才的餘溫中平靜下來。


    “依依……謝謝你今日還願意來赴約……”樓鳴將人圈在懷中,下巴放在她的頭頂上,輕輕摩娑,似乎還意猶未盡,氣氛依舊曖昧不明。柳依依不愧是從前青樓的活招牌,人雖是半老徐娘,身段仍然令人魂牽夢繞。


    柳依依別過頭,看著一地的衣裳,氣息微喘著說道:“今日之後,咱們就別見麵了。”


    “為何?”正沉浸在柔情中的樓鳴難以置信地問道,“可是依依不滿意?那咱們再……”說著便將她放倒在身下,摟在懷中不由分說地吻上去。他用了這麽些年的時間才得到柳依依的人,才擁有如今的生活,可不是想聽這句話的。


    “不,不是……”柳依依雙手捧起他的臉,靜靜看著他臉色依舊依稀可見的傷痕半晌才開口,“你這次犯了大事兒,已經連累到我了!”


    明麵眼神柔情似水,說出的話卻冰冷至極。柳依依對他的情感不過隻是各取所需,她沒了男人需要有人澆灌,而樓鳴自幼就跟在她身後,油嘴滑舌最討人歡喜,當幹柴碰到烈火,自然而然就點著了。可是如今樓鳴惹了事兒,縱使柳依依對他的身體再有依戀,也不想再冒險了,男人嘛,哪兒找不到?


    不過樓鳴可不這樣想,柳依依是他的搖錢樹,是他的後台,若是沒了她,自己接下來的半輩子的生活可怎麽過啊!


    “依依,這次是有人陷害我,”樓鳴急急辯解道,“定是他們知道你為我尋了個好差事,所以分外眼紅,我們二人認識這麽多年,我心疼都來不及,又如何舍得坑害你呢?”


    楊敬死後,她身邊就一直跟著樓鳴,樓鳴身材挺拔麵目也算清秀,年歲比她小了幾歲更是精力旺盛,拋開別的不說,房事這上麵是實打實地令她感到滿意,不然也不會留他至今了。


    “你欠的那些賬,可都是用我的月銀補上去的,”柳依依微微側頭躲著他密密麻麻的吻,故意問道,“那,那你準備用什麽還我?”


    “我就是你的,用下半輩子還你行不行?”樓鳴將吻輕輕落於她的掌心,慢慢移到後頸,再到唇上,令柳依依渾身戰栗不止。不得不說,即使柳依依身經百戰,可在樓鳴手中還是軟了身體。大抵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從此時的心軟開始,兩人這輩子都別想劃清幹係了。


    待柳依依出來時,天上忽然下起了小雨。二人出門得急沒有帶傘,就這樣走在雨中,迴到府中時已經濕了半身的長裙。


    那守門的小廝見早晨匆匆而去的大姨娘淋著雨迴來,連忙上前迎接,邊撐傘邊說道:“大姨娘,小心您的裙……”話說到一半卻住了嘴。


    柳依依不明所以地低頭,看見自己的透明的紗衣已濕,隱隱約約露出來鎖骨上的吻痕來,揚手一巴掌打在那小廝的臉上,厲聲嗬斥道:“真是放肆!這是你這雙狗眼睛能看的嗎?!”


    “奴才知錯,奴才知錯!”那小廝自己一邊打著自己耳光,一遍低頭認錯。


    柳依依冷哼一聲,轉身進了府,心中卻隱隱有些後悔,方才一時沒忍住讓樓鳴在自己身上留了痕跡,被旁人見了,不知道又要多出什麽口舌。


    “煙玉,去打聽三小姐今日可有出府去?順便問問有沒有來找過我?”柳依依換了身衣裳後,不放心地吩咐道。早上出門時正好見到賬房先生將帳本送去楊瑾汐的房間,這麽些時辰應是看完了才是。


    不一會而煙玉就迴來了,她搖搖頭說道:“大姨娘,三小姐今日都在屋內,也並沒有見任何人。”


    那可真是稀奇,竟然連那個東厥男子都沒有再見,柳依依滿心疑慮地坐下,剛坐下就聽見門外婢女語氣輕快地喚著:“二哥兒迴來了!”


    聽到楊誠軒迴來,柳依依下意識地站起身來,又忽然想起今早煙玉說二哥兒非要等著三哥兒一起才肯去學堂,臉上便有些不高興地又坐下去。


    “母親,”楊誠軒按照規矩,迴到府中跟母親示意之後才能迴房,此時見母親麵色不佳,他沒有像往日那樣嬉笑著上前打鬧,隻是規矩行了一禮又說道,“孩兒先迴房了。”


    看著他真的準備轉身離去,柳依依急忙喚道:“站住!你給我過來!”


    “母親看起來心情不佳,應多休息才是,孩兒就不打擾您了。”楊誠軒低著頭說道。他十分了解自己的母親,自然也是知道母親為何會不高興,隻是他並不覺得自己在這件事上有做錯。


    “二哥兒,你這是怎麽了?”柳依依走到他的跟前,語重心長地說道,“怎的還與母親置氣呢?母親不想你與二哥兒走得太近,是因為母親不想你受製於人,你是楊府的二哥兒,哪兒比那三哥兒差了,又為什麽非要事事讓著他呢?”


    “那日你們的對話我都聽到了。”楊誠軒淡淡說道。


    那日?柳依依震驚得瞪大了眼睛,雙唇處於驚嚇中還未閉攏,眼神微微閃了幾下,開口解釋道:“那日你三姐姐說的不全然是真話,二哥兒,你應該相信母親才是,怎麽會因為這些事情與母親鬧別扭呢?母親做的一切可都是為了你啊!”


    “可母親做的事情是不對的!”楊誠軒大聲說道。


    柳依依難以置信地望著他,半天都沒有說出一個字來,隻是眼底彌漫著濃濃的心碎。


    “母親,您做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三姐姐也不計較,今後咱們就是一家人,楊府和氣一團有何不好呢?孩兒與三哥兒從小一塊兒長大,他比我聰明,比我善良,若是楊府今後交到他手上也不會對我們母子怎麽樣的,三姨娘不是好好的嗎?”楊誠軒語氣輕柔的勸道,“三姐姐也不計較從前的事情,母親就不要再……”


    “閉嘴!”柳依依顯然是氣得不輕,連連喝了兩杯涼茶才說道,“當年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好好的不學偏偏在哪兒學的‘胳膊肘往外拐’,我看你這個學堂不去上也罷!”


    “當年的事情孩兒不清楚,可三姐姐對我們母子並無半點兒虧待,孩兒不願意跟三哥兒去爭什麽。”楊誠軒低頭說道。


    柳依依直直盯著看了他許久,忽然大笑起來,聲音裏帶著三分蒼涼:“兩條人命如何說原諒就原諒?就憑她空口白牙一張嘴嗎?我可不信!”她再次語重心長地說道,“我可是你的母親,血濃於血!”楊誠軒卻始終不吭一聲。


    夜色漸濃,雲霧四起。


    楊瑾汐正坐在窗前望著對麵的簷角,就好像有人會忽然出現似的,十分專注。打完水的綠雲剛出來便看見這幅場景,不由得輕笑道:“小姐在看什麽?嫦娥仙子嗎?”


    “也許不是女仙娥,你就沒想過,萬一有個男神仙見著我苦悶,飛身下了凡呢?”楊瑾汐同樣笑著迴道,隨即起身往裏屋走去。


    男神仙?這她倒是沒想過,不知道男神仙是不是和嫦娥仙子一般好看。綠雲跟在她身後,小聲說道:“小姐,方才奴婢出去打水時聽其他人說,大姨娘今日與二哥兒大吵了一架,好像後麵二哥兒還是哭著跑迴了房去,也不知說了些什麽。”


    “母子連心,明日就好了。”楊瑾汐任由她輕輕褪去自己的衣衫,淡淡說道,“吩咐下去,不要提起這件事,也不要去打聽。”柳依依再怎麽不堪也是他的生母,旁人多說無益。


    夜空繁星滿天,楊瑾汐靜靜地望著窗外,不一會兒便失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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