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我是個異族人,他們有些害怕吧。”阿爾雲那低頭輕聲說道。


    “但是,西陵早就與東厥互通商貿了,況且早就有大金女子與東厥男子結親的先例,”楊瑾汐覺得甚是奇怪,“為何他們還這副大驚小怪的模樣。”


    “趕路要緊。”阿爾雲那想起昨夜白須老者對他說的話,生怕惹出莫須有的事端來,伸手牽起楊瑾汐便默不吭聲地往前走去。


    沒有防備的楊瑾汐忽然被他拖著往前走去,驚愕不已地看向自己的手,白嫩的細手此時正被包裹在一雙幹燥厚實的手掌中,她抬頭望向比自己高出兩個頭的阿爾雲那,忽然紅霞遮麵,原本平靜的一顆心狂躁不止。


    兩人剛走不久,這邊馬林也從人一般高的草中踮著腳探了個頭出來,朝四周望了望,才迴頭小聲喚道:“佟首領,這裏有個村莊。”


    佟卓應聲而來,一躍上了斷壁,凝眸瞧了瞧周圍,並未發現有什麽線索,定是昨夜的雨將一切都衝刷幹淨了。


    “走吧,先進去,”他邁了一步後,又迴頭囑咐道,“待會兒不要多嘴。”


    馬林生生將嘴邊的話咽了下去,跟著他撥開雜草,從草叢中摸索出去。


    “這是個什麽村啊?咱們大金居然還有這樣窮的村,簡直還比不上漠北。”馬林沒料到大金的國土中還隱蔽著這樣貧窮的村落,忍不住碎了一嘴。


    “少說廢話。”佟卓出聲提醒道。


    馬林聽出他話中的不悅,立馬乖乖應道:“是。”


    走了不一會兒便見到一座破舊的小院,木門都已經腐蝕斑駁,正想叩門,身後就響起來一聲稚嫩的嗬斥聲。


    “你們是誰?!”


    佟卓沉了沉眸,迴頭便瞧見不遠處正站在一個十來歲的孩童,背著個背簍,雙手還攙扶著一位須發花白的老人,看樣子是個小娃娃,隻不過脾氣不太好。


    果然是窮鄉僻壤,連個小娃娃都這麽窮兇極惡的模樣,馬林雖是心裏不悅,不過餘光看了佟卓一眼,不敢吭聲。


    “這位老翁,”佟卓上前微笑著說道,“在下是來尋人的,懇請您告知一二。”


    還未等白須老者開口,阿弱就不耐煩地站到前麵來,滿嘴抱怨的口吻:“師傅,我早就說您不該救他倆吧,東厥人就沒有好人,剛走就有人來尋了,真是晦氣得很!”


    聽這小娃娃的語氣,阿爾雲那身邊確實有位女子陪同,而且人也無恙,佟卓便與馬林相視而笑著,躬身行了一禮:“多謝小兄弟,那我們二人就不多打擾了。”


    “我是女子,女子!”阿弱不服氣地嚷嚷道。


    “阿弱,你都沒有女孩子的樣子,怪不得別人,”白須老者寵愛地笑起來,伸手摸摸自己的胡須,轉頭說道,“他們才走不遠,應該可以追上的。”


    “多謝老翁。”白須老者在阿弱的攙扶下慢慢迴了屋,阿弱反身來,“嘣”的一聲將門關得巨響,不知道的還以為與他們兩個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恨。


    見門緊閉,腳步聲也越來越遠,馬林才敢咧著嘴啐道:“這鬼地方,連個小屁娃娃都敢騎在我們頭上拉屎了,說出去真是讓人笑話。”


    “他們這些地方,不受官府恩惠,不受朝廷照應,自給自足,看你穿著一身官服,沒將你轟出去都是好的,還想讓他們給你好臉色看?”佟卓慢悠悠說道,“不過那麽小個娃娃就有這麽大的恨意,確實有些奇怪。”


    馬林一腳將腳邊的碎石子踢得老遠,像是還不夠泄憤,連著多了兩次腳,才消停下來,大聲唿了口氣才開口催促:“走吧,佟首領。”


    “去哪兒?”觀察著四周環境的佟卓凝神看向他,不解地問道。


    “當然是追——”馬林突然提高了音量,又發覺自己音調太高,連忙捂住嘴小聲提醒道,“當然是追小可汗啊!”


    “不用追了,”佟卓往村口的方向望了望,沉聲說道,“皇上隻吩咐我們打探消息,既然現在已經知道了他的下落,我們迴去複命就行,不要多此一舉。”


    “我們命都差點沒了,就為了打探個消息?!——”馬林吃驚地反問道。


    佟卓早就習慣了他沒大沒小的樣子,也不生氣,隻是抬手敲在他額頭上,語氣頗有些無奈:“你追上去將人追迴來,然後呢?你要將人綁迴京都還是送迴東厥?”


    皇上隻是讓他們去尋人,又沒說尋了人之後要去做什麽,拚死拚活的連人影都沒見到一眼,再想想這三日的遭遇,真是讓人心頭不爽快,馬林看著頭頂上炫目的太陽,真是烈火灼心。


    “這村裏的人排外得很,我們還是原路返迴吧,”佟卓見他震驚的神情,補充道,“免得引出不必要的麻煩。”


    說完也不顧馬林的反應,直徑轉身往來時的路走去,因為他知道馬林肯定會跟上來,這人和小時候一個樣兒,死鴨子嘴硬,碎嘴招人嫌,偏偏又生了副軟心腸。


    烈日當空,風不吹,鳥不叫,人跡罕至,整個道路上都是死一般的沉寂。午時本就熱,兩手相扣,不一會兒兩人手心都出了汗,滑膩膩的。


    “那有個茶攤,進去喝杯涼茶消消暑吧。”阿爾雲那指著前麵路旁的小茶攤說道,順勢鬆開了她的手。


    正坐著打瞌睡的店家看清來人,立馬跳了起來,使勁揉了揉眼睛才笑著說道:“這位爺和娘子,定是遠道而來,是要喝杯涼茶嗎?”


    “嗯,勞煩,”楊瑾汐上前應道,將阿爾雲那拉到自己身旁坐下後笑著問道,“店家,我瞧著這片荒涼得很,這裏的人好像都太不待見外族人啊?是不是有什麽緣由?”


    他們在路上也遇到過幾個迴村的人,看到他們皆是繞道而走,像是見了什麽牛鬼蛇神似的,眼中藏不住的驚恐,連這個店家方才也分明是受到驚嚇的模樣,楊瑾汐為此很是納悶。


    店家見兩人行為舉止都帶著有錢人家的氣質,話中也沒有惡意,將涼茶放在桌上後坐到他們跟前,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露出一口白潔的牙齒來。


    “娘子別見怪,我在這裏賣了一年有餘的茶水了,從未見過有東厥人路過,這裏的人啊,都是以前逃避戰亂在這兒安家的,最看不得外族的,”店家往阿爾雲那身上瞟了兩眼,故意壓低聲音說道,“尤其是東厥人。”


    楊瑾汐轉頭看了看阿爾雲那,見他凝神思考著什麽,也蹙起秀眉。


    “咳咳,”店家見兩人神色凝重,自知自己話多了些,訕訕地解釋道,“哎呀這位爺,離開了便好了,喝杯涼茶降降火。”


    阿爾雲那一口將那涼茶飲完,放了一錠銀子到桌上才淡淡問道:“店家,還要走多久才能尋到住處?”


    哇!——店家雙眼放光地捧起那定銀子,強忍著心中的狂喜,連連點頭。


    “往前麵走十來裏路便有一個小鎮,你們可以去那裏歇息一晚,”店家堆笑著說道,“對了,小鎮的客棧那兒有馬匹,這位爺和娘子可以買匹馬更便於趕路。”


    離西陵還有兩日的路程,若是連續趕路,怕是她的傷口難以愈合,身體也會吃不消,不如在前麵小鎮休息半日,讓她緩一下總比坐在這兒暴曬的好。


    “多謝。”阿爾雲那轉頭見楊瑾汐的茶水也喝完了,便沒有停留,伸手拉起楊瑾汐就繼續趕路。


    到了客棧後,原本抹著桌子的夥計眼睛一瞪,看著他們顫顫巍巍地說道:“兩位,兩位客官,今日已經打烊了,請明日——”


    “明日什麽明日,我們二人要住店,”楊瑾汐不客氣地說道,“客人沒兩個,口氣倒是不小。”


    店小二站在原地像是被定住了似的,任她怎麽說,腳也沒有邁開半步,隻直直地盯著阿爾雲那,嘴巴微張,像是受了不小的驚嚇。


    “叫你們掌櫃的來。”楊瑾汐扔了一錠銀子在桌上,發出輕微碰撞的聲音。


    阿爾雲那倒是沒見過她這副模樣,頗有些驚訝之色。他一直認為楊瑾汐是個舉止大方得體的人,至少不會是欺軟怕硬之人,沒想到竟是自己又一次看走了眼。


    堂內稀稀拉拉兩三個喝涼茶的人,本來帶著好奇的神情注目觀看,見了她這架勢,都急匆匆地放下銀子跑了出去,生怕禍及了魚池。


    “我隻是嚇嚇他,”楊瑾汐眨眨眼,小聲踮起腳在他耳邊說道,“這些人都是欺軟怕硬的。”


    果不其然,沒多久就有一個中年男子從後堂出來,邊走邊笑著說:“這位姑娘手下留情,我們都是老實人家,您氣勢洶洶的我還怎麽做生意啊,是不是?”


    話裏雖然有責怪的意思,聽起來卻尚能入耳,再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這掌櫃的倒是有些口舌功夫,楊瑾汐笑著應道:“掌櫃的該教訓你這店小二才是,放著眼前的大生意不做,還想轟人走。”


    那掌櫃的眼睛依舊往阿爾雲那身上瞟了幾眼,清了清嗓子,問道:“這位公子可是東厥人?”


    “他難道長得不像東厥人?”楊瑾汐挑著眉笑道。


    這掌櫃想看又不敢看的樣子實在是滑稽,她仰頭與阿爾雲那對視了一眼,沒問題啊,阿爾雲那長得也不像其他的東厥人那般粗獷兇狠,麵相還帶著些謙謙公子的感覺,也不知道這些人見了他怎麽有見了羅刹閻王的懼怕之色,真是搞不懂,楊瑾汐歎氣搖了搖頭。


    “敢問他是您什麽人?”那掌櫃的似乎覺得自己問得不妥,又笑著補充道,“如果是您的夫君或是親近之人,倒是可以為您安排一間房。”


    “為何?”楊瑾汐與阿爾雲那同時發問。


    “聽聞東厥人雖天生兇悍,卻待自己的妻子極好,”掌櫃的精明的眼在他們身上轉來轉去,“可若隻是萍水相逢,那本店可不敢冒這個險,隻能請個姑娘另覓住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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