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傅雲期與傅顏鑠正立於湖邊,一白一藍特別耀眼。


    兩人淩空一躍,腳尖輕點,落於小舟上。


    湖音忙將古琴放置身旁,站起身來向傅雲期行禮。


    二王爺走近她身邊,抬手輕輕扶起,掛著戲謔的表情。


    “走吧,別打擾他們濃情蜜意了。”


    說完伸手攔腰抱著湖音,見她臉上發紅,楚妙爾莞爾一笑,心下覺得兩人甚是般配。


    “有這麽好看?”


    看著他倆相敬如賓並排而行,漸漸消失在眼前,大約是看得久了,傅雲期出言,她才迴過神來。


    “啊?”


    她抬頭望向傅雲期,秀眉輕抬,杏眼清澈倒映著湖光,嘴巴微張,顯然還沒迴過神來,傅雲期第一次見她如此嬌憨的模樣,竟覺得有些好看。


    定睛看見他臉上難掩的愉悅之情,楚妙爾才發覺自己失態,轉過頭去,再不看他。


    “笑笑笑,有什麽好笑的。”


    畢竟是自小習武,聽力極佳,她嘟嘟囔囔的話盡數落進傅雲期的耳朵,瞧著她正經端莊的身姿,更是覺得有趣。


    “明日我準備去西陵,你可要一同前去?”


    “你......”


    “湖音姑娘也會隨二哥同去,你們正好可以做個伴。”


    “我......”


    “聽說皇後娘娘尋妹無果,今日又在來的路上了。”


    “行!”


    小舟已然靠岸,傅雲期先一步上岸。


    古代女子的裹裙實在是不方便行動,雖然抬腿確實不雅,但楚妙爾沒指望他會像二王爺一般體貼地過來扶自己一把。


    眼前突然伸出一雙骨節分明的手,紋路清晰,入目的虎口處布滿老繭,一看就是常年習武之人,指甲卻圓潤幹淨。


    思索片刻,楚妙爾將自己的手放在他掌心,那雙手並不像表麵看見的那麽孱弱,隻感覺自己並未用力,就落在了地麵。


    明日便要啟程,和他走至長廊盡頭已經聽到殿內還是離開時的喧鬧聲,楚妙爾找了個說辭就朝著自己房間走去。


    走到一半,她突然到湖音是不是獨自在寢室,發生剛剛那事,二王爺估計也不會再讓她返迴大殿了。


    雖然天色已晚,可湖音定是沒有睡的,楚妙爾想到她看見自己驚訝又保持矜持的模樣,就覺得好玩。


    從侍女那兒詢到湖音的住所,楚妙爾愜意地在遊廊上走著。


    本來對著傅雲期,她始終懷著保持楚河邊界的態度,可他在墜馬時救了她,大殿上替她說話,剛剛還體貼扶她,似乎也並不惹人討厭。


    可是自己現代人的愛情觀,恐怕是不能被他接受的,到最後還得落個妒婦的名聲。


    湖音居住之所也不算遠,離自己隻有一個長廊的路程。


    宮燈掩映,窗上美人的身影搖曳生姿。


    楚妙爾往裏張望,房內還專門命人配了古琴以供消遣,可想而知,二王爺待她也是極好的。


    見湖音正用絲帕輕輕擦拭著琴弦,纖纖玉手,放在現代不做手模真是可惜了。


    “湖音姐姐可是與二王爺分開後睡不著?”


    湖音見人闖入,果然是大吃一驚,亦如她所料,湖音雖是吃驚也保持著溫柔矜持。


    她放下手中絲帕,嬌嗔說道:“妙爾妹妹盡是亂說,我與他發乎情止乎禮,並未有絲毫越矩。”


    楚妙爾聽了此話,一下子來了勁頭,坐到琴前,目光如炬地看著她。


    “姐姐說話當真?”


    湖音也不忸怩,目光堅定望向她:“自然當真。”


    “二王爺風流成性,無人不知,居然還有他拿不下的女人,”楚妙爾嬌俏一笑,“湖音姐姐可真厲害!”


    “天涯芳草易尋,人間知音難覓。”


    楚妙爾覺得湖音真是人間清醒,心中更是對她欽佩一分。


    她握住湖音的手微歎:“在我看來,二王爺帶姐姐是極好的,姐姐雖出生煙柳之地,卻堪比水中蓮花,雪中寒梅,可不能妄自菲薄。”


    湖音掩口而笑,眼睛如盈盈秋水。


    “四王爺對妹妹也是極為上心的,若不是大殿上他出麵,妹妹恐怕已經惹怒皇上了。”


    “哼,我若是得罪了皇上,對他也沒好處。”


    不想再說起此事,楚妙爾便另外找了話題閑聊。


    直到倦意來襲,開始止不住地打嗬欠,才發覺此時已是三更天。


    楚妙爾起身準備離開,湖音輕言出聲:“妙爾妹妹就在此處睡吧,一早就要啟程,迴去也頗費時間。”


    “二王爺不迴來睡?”


    湖音知道她是開玩笑,也佯裝嗔怪道:“又胡說,他自有他的住所。”


    尋著臥榻躺下,確實是困極,任由湖音幫她整理頭發褪去外裳也做不了反應,聞著房裏的香氣不出片刻就睡著了。


    一葉扁舟迎著春風,隨湖水飄蕩。身穿藍衣的男子立於舟頭,手執玉簫,雙唇間的曲調清轉悠長。


    他怎麽會此處?


    雖疑惑湧上心頭,楚妙爾還是顧及禮儀,上前一步,屈膝行禮。


    “見過二王爺。”


    簫聲戛然而止,男子收起玉簫,緩緩轉身。


    看清模樣,楚妙爾大吃一驚,驚愕道:“四王爺?!”


    傅雲期邁下舟頭,不緊不慢朝她走來。


    “若我一世隻對你好,你可願跟著我?”


    楚妙爾顯然沒想到他問出這種沒羞沒臊的話,頓時臉色微紅,目光閃爍。


    “若婉娘離開,你可願意安心跟著我?”


    他步步緊逼,楚妙爾倉皇後退,直到她已無退路,傅雲期一把摟住她的細腰,楚妙爾想躲開已是來不及。


    “你可心悅我?”


    被他牢牢禁錮在懷中動彈不得,見他眼波流轉緩緩低頭,楚妙爾又羞又急,大聲喊道:“傅雲期!”


    一下被驚醒,楚妙爾猛地睜開眼睛見自己仍在湖音房中,瞬間鬆了口氣。


    湖音坐到臥榻沿上,見楚妙爾麵色陀紅,不由得打趣道:“可是夢見四王爺了?”


    像是被說中了心事,楚妙爾臉上飛快地起了潮紅,小嘴一撅。


    “姐姐既然已經洗漱完畢,為何不早些叫醒我。”


    湖音輕笑出聲:“怕擾了妹妹美夢。”


    怕她再繼續說下去,掀開絲被,楚妙爾捂著臉迅速下了塌。


    她手鞠清水一個勁地噗嗤自己的臉,腦海中的畫麵卻愈來愈清晰。


    真是羞恥,竟會對他想入非非,楚妙爾懊惱地想。


    收拾完畢後,陽光驅趕了清晨的薄霧,空氣凜冽,楚妙爾暢意唿吸了一口冰涼的空氣,瞬間感覺煩惱消逝。


    見傅雲期與傅顏鑠已在山莊門口等候了,湖音催著她加快了步伐。


    “四王爺等久了。”


    還備了馬車?


    見她麵露疑問,湖音輕聲解釋道:“王爺怕舟車勞頓,才命人備了馬車讓我倆可以稍作休息。”


    原來如此,楚妙爾微微點頭,抬眼與他的眼神相撞,她的心咯噔一下,趕緊鑽進了馬車。


    傅雲期滿頭霧水。還是湖音見狀解釋:“妙爾妹妹昨夜沒睡好,困得很。”


    湖音上了馬車後,看見她正靠在窗邊假寐,本想說點什麽見此也作罷。


    一行六人,兩位王爺的侍衛,本是為了尋寶,所以為掩人耳目,六人都扮作了平常人家。


    馬車在管道上悠哉走著,兩旁綠柳成蔭,春意盎然。


    楚妙爾透過稀疏的竹簾看見傅雲期和傅顏鑠都騎著駿馬,一前一後。


    見他高高束起的頭發,瀟灑不羈的背影,不由得又想起方才的夢境。


    若他真的做到了,自己真的願意?


    傅雲期側頭就見到她若有所思的神情,心下納悶。


    馬車進入東陵地界,楚妙爾悠悠轉醒。


    掀開竹簾,盡管知道東陵的繁華,楚妙爾還是被眼前景象震驚。


    隻見兩邊屋宇鱗次櫛比,酒樓、藥鋪、香鋪、酒肆,應接不暇,木匠、鐵匠、賣花人及各種攤販也穿插其間。


    街道上車馬熙熙攘攘,人們摩肩接踵,無不麵帶喜色。


    東陵和西陵分別位居大金國兩邊,相隔不遠,但百姓生活習慣全然不同。


    亂戰時,因西陵群山圍繞,在得到了天然庇佑,所以百姓穩定富足,楚妙爾也一直在此生活。


    而東陵地勢平緩,常常遭到東厥人的偷襲掠奪,百姓苦不堪言。


    先皇登基後,首先解決的就是東陵經濟問題,不僅在此開通了大運河,東陵成為南糧北運必經之地,還大力發展人文,鼓勵創辦女子私塾,在朝廷的扶持下東陵迅速崛起,日益昌盛。


    湖音見她神情由興奮突然轉為失落,不禁擔憂起來。


    “妙爾妹妹這是怎麽了?”


    楚妙爾收迴目光,輕輕搖搖頭。


    “幼時外祖母曾跟我提過東陵日益繁華,她說會帶我來看看的,隻是再也沒機會了。”


    發覺自己失言,湖音趕緊說道:“是姐姐不好……”


    “外祖母是個特別慈愛的人,我自出生就被送到她身邊,知道我命中帶煞,也不顧自己年邁的身體常帶我去寺廟祈福,旁人總說我是個災星克死了我的母親,隻有外祖母說母親是將自己的性命係在了我身上,所以母親這輩子隻要我平平安安就圓了母親的念想,可惜終究她們都沒有看到我出嫁。”


    湖音緩緩順摸著她的發絲,充滿憐愛。


    像是想起什麽來,楚妙爾清澈的眼瞳突然產生了波動。


    “有一年東厥人偷襲,東陵人死傷無數,朝廷無能,是西陵開了城門讓流民進城,那次我與外祖母正在迴府的途中看見攤販,我執意要去買糖葫蘆,結果流民湧進城裏,我與外祖母一行人立馬被衝散……”


    “……隻有那一次,外祖母罰我跪了三天三夜的祠堂……”


    感受到湖音的輕柔撫摸,她的眼角不禁有些濕潤。


    盡管那並不是她的親外祖母,可她是自己到這裏來的唯一至親,隻有她讓自己不至於像塊浮萍,腳下無根,漂泊無依。


    “如今妹妹嫁得良人,外祖母在天上定是感到欣慰。”


    她隻是輕輕點點頭,喉嚨有些更噎。


    當初外祖母聽得父親要將她嫁給四王爺,分外激動才加重了病情,如今若是外祖母真是在天有靈,希望不要再為她擔心,傅雲期雖冷血,卻不如外界說得那麽無情。


    “喲,弟妹這是怎麽了?”


    竹簾霍地被傅顏鑠掀開,楚妙爾慌亂低頭拭去眼角未幹的淚痕。


    抬頭的瞬間她的瞳孔緊縮,就這樣冷不丁地跌入傅雲期深邃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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