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依然堅持你的選擇?咳咳......”

    皇上側躺著,有些力不從心的問著麵前跪著的牧庭,喉嚨裏不斷的發出嘶嘶的聲音,唿吸沉悶,好像喘不過氣的樣子,讓人聽了就不舒服。

    “父皇,兒臣意已決。”牧庭跪著,堅定的望著一臉病容的皇上道。

    “哎......也罷,也罷。你且去吧。”皇上一聲歎息,緩緩的道。他心裏未嚐不知道這深宮,就是枷鎖,一生一世皆不得真正的自由,他坐擁江山又如何,不敵一處安靜的小院,兒孫滿堂來的自在。一行濁類,從眼眶裏流出。禦鹿國在他的手上,也是能昌盛繁華的罷,或許他才是最合適的人選。一個帝皇最不能有的便是優柔寡斷感情用事。庭兒,你若踏出宮門,便再也不要涉足朝政,不如歸去,不如歸去啊......

    這一年冬至。禦鹿國被大雪包裹,從始至今,罕見的大雪下了幾天幾夜,幾乎沒過人膝蓋。而皇上也在此年久病不得治與年末駕崩。舉國哀悼,來年的春日,新皇牧翎登基為王。

    ”雲菲。你說,朕若執意要娶明嘉寧。她會不會抗旨。“牧翎一襲藏藍色打底,用金色絲線繡著九色鹿的華服,披著雪白的銀狐披肩,頭上沒有帶著王冠,而是像往常一般,挽著頭發,發上是純金鏤空的發箍,用鑲著碧玉的金色發簪固定。

    立在城中最高一處的樓閣之上,看著眼下著遼闊的銀白色的國土。牧翎陷入沉思。

    “迴殿下。明公主斷然會拒婚。”季雲菲習慣喊牧翎殿下,一時間便也改不過來。似乎也並沒有想改口的意思。

    “那我若是執意要娶她呢?”

    牧翎依然是若有所思的看著那散發著溫和光芒的日頭說。

    季雲菲並未接話,癡望著牧翎的側臉。她這一生,能一直待在他的身邊就足以,她才不奢望什麽。

    “嗬!估計那丫頭,已經打算迴到江湖中去也說不定。”牧翎自顧自的說道收迴自己的目光,勾起嘴角,不經意的說了一句,“最終陪朕一起並肩看天下的,看來隻有你一人。”

    坐山觀虎鬥,最後他到底還是坐收了漁翁之利。倒是他當初一把火燒了快樂村,反倒是多此一舉了。本以為會加快他們與沈丁香的矛盾,沒想到事情最後會這樣如此輕易的解決了。有些時候,事情太複雜,都是人去想的而已吧。真是徒增了煩惱。牧翎搖著頭,淒涼的走下樓台。有失便有得,他固然是得了江山又如何,從此便不能樂得自在,這世間從此也便無‘邪花公子’這個人了把。

    隻是明嘉寧的影子卻再腦海中一直揮之不去。便是那單純的一抹笑意,古靈精怪的樣子,最讓人難以從心裏抹去。原來即便是高高在上的王,始終還是會有得不到的東西,那便是一個自己愛,又愛自己的人。

    太陽始終不知道朝代的更迭,冬去春來,夏去秋來。時間忙著前行,人趕著時間走向衰老。這一自然地規律,便是循環般的將人帶入一次又一次的輪迴。

    而一場瑞雪化成春水。萬物複蘇,草木生長。好像連人都是從沉睡中蘇醒一般。

    這一日溫風和煦,暖日燦爛。明嘉寧收拾好包袱,身著一身輕便的衣裝,便要往外走。蟲兒死拉硬拽的一路拖著明嘉寧的腿,不讓她走,明嘉寧用了吃奶的勁,才走到院子中,明明片刻功夫就能跑到王府外,此時從房間到院中,蟲兒死盯著不放手,讓她足足走了半個小時,才拖拉著一個大活人走到院子裏。照這個樣子,她兩天都別指望著走出王府。

    “公主,你不能走。i走了蟲兒伺候誰去啊?”蟲兒衝著明嘉寧撒著嬌。

    明嘉寧一直推著蟲兒的頭,掰著蟲兒的手指頭,可蟲兒一副甩不掉的包袱,任你怎麽威逼利誘還是武力解決,就是不放手。“蟲兒乖,你看嘉瑞和嘉靜現在都已經學成在家了。也懂事了不少,到時候我走了,你就去伺候嘉瑞、嘉靜。實在不行,你就跟著清玉學學醫。快快撒手。”

    “不要,才不要。蟲兒認定你了,公主去哪兒我就去哪兒。蟲兒不管,你一定要帶著我。”

    “何事在此嚷嚷啊!”

    明勵突然的出現,讓明嘉寧倒是驚了一驚。她慌忙把包袱背在後背,看著走過來的明勵道,“爹,沒什麽。蟲兒在這撒嬌呢。”

    “哦?是這樣嗎?”

    “是這樣,是這樣。”蟲兒點頭如搗蒜。

    蕭乾領到明勵的指示,走到明嘉寧的麵前,笑了笑,從明嘉寧的背後取出包袱,托到明勵的麵前。明勵聲嚴厲色的喝道,“寧兒.你現在身為唐唐的公主,怎可如此的任性。你迴府也有幾年了,看來真是應該把你嫁出去了。”

    “爹!”明嘉寧噘著嘴,急的直剁腳。

    明勵道,“蟲兒,好生把公主嚴加看管,不許她走出王府一步。若是公主再丟了,小心你的人頭。”

    蟲兒嚇的忙不迭的磕頭稱是。明嘉寧看著走遠的明勵,嗚嗚呀的哭道,“爹爹......爹爹......”直到看不到明勵,明嘉寧才止住哭聲,笑的陰險的道,“蟲兒..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早就出去了。找打!”明嘉寧追的蟲兒滿院子的跑蟲兒隻顧求饒,“公主,我錯了。公主,你饒了我吧。”光是求饒,滿臉哪有一點愧疚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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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勵和蕭乾躲在門外繁盛的花叢旁,看著院中的兩人,相視一笑,朝著書房走去。

    “我這女兒啊,可不能再讓她走了。沈冰雪現在忙著和沈凝香周旋相鬥,哪有心思官寧兒。再說寧出去,保不準也是去找沈冰雪。單說她那冒失鬼,除了給沈冰雪添麻煩,自己也有性命之憂。”

    明勵意味深長的說道。

    蕭乾嗬嗬的笑,“公主日後也會明白王爺的苦心。”

    “女兒大了,終究還是留也留不住啊。”

    蕭乾道,“王爺可是在愁苦公主的婚事。”

    明勵立在一處玉蘭樹下,望著剛抽出的嫩芽,道,“寧兒確實是該嫁人的年紀,可是總舍不得她離開。這些年,她在身邊鬧騰慣了,真有一天耳朵裏清淨了,道是顯得有些落寞了。”

    明勵歎了口氣,作為父親的角色,他到底還是不稱職。寧兒的母親又不在了,若是身邊有母親,女兒家的心思,可以和母親說上一說。如今他一個大男人,女孩家家的心思到底是猜不透啊。

    “那就讓公主自己選擇。雖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公主與常人的秉性到底是不同,何不讓她自己選擇?”

    明勵忽然爽朗的大笑,“我自然是明白這丫頭與常人不同,所以,這事還是由著她,由著她胡來的了。哈哈哈”

    夜深人靜,燭火空明。一身夜行衣的明嘉寧,悄悄的跑到王府的後院,包袱‘嗖’得一聲,扔出牆去。正在竊喜,這麽好運之時。忽然後院的門開了,蟲兒也穿著夜行衣,虎頭虎腦的道,“公主,不用翻牆,王爺說了,你要翻牆,就讓你走後門出去。怕嫩摔著。”

    明嘉寧心想,這是要放我走嗎?便有些疑慮的踏出了後門,撿起落在不遠處的包袱,一步三迴頭的往外走,生怕會反悔似得。隻是本以為可以順利的走出王府的範圍,誰知,在她賊頭賊腦的剛踏出王府的區域外,再迴頭時,隻見身後的仆人丫鬟,包括蔡管家,後廚的廚子廚娘,還有一幹侍衛,浩浩蕩蕩的都穿著夜行衣,跟在明嘉寧的身後,皆是一副賊頭賊腦的樣子,看到明嘉寧迴頭,齊刷刷的伸出燈籠,小聲的喊道,“公主,外麵黑,不安全。王爺說,多給公主打幾盞燈籠。”

    明嘉寧欲哭無淚,假裝著迴府,猛然的一迴頭,跑了幾步。那些人也猛然的跟著跑了幾步。明嘉寧便折身往左跑,一幹人,也齊刷刷的往左跑。“哎!!我快瘋了,不玩了,迴去睡覺了!”

    迴到房間裏,明嘉寧倒頭就睡。

    看來她的願望要落空了。她想出去找沈冰雪,找師兄。可是她自己卻不知,既然走進這王府中,便斷然也是出不去的。那些江湖早就不屬於她了。就算找到沈冰雪江雲徹又如何?迴不到從前那般,便也是再也迴不去了。

    隻是這些,寧兒什麽時候你能懂呢。明勵在明嘉寧的房間外徘徊了許久,直到深夜方離開。鹿國嘉瑞和嘉靜的房間便也立了一會,一切相安無事,便迴房去。

    日上三竿。明嘉寧已經在王府裏轉悠了一大上午了。可身後總是跟著仆人丫鬟侍衛,一刻不停的而盯著她,生怕她跑丟了似得。就連明嘉寧上個茅房,丫鬟也緊緊的跟著。這種不離不棄的精神,讓明嘉寧真是一番感悟。

    這一上午又不見爹爹。先皇已經恩準爹爹辭官了,雖是還頂著王爺的頭銜,可是已經不必再上朝了。這大半天的不見人,又跑哪兒去了。說曹操曹操到。這心裏泛著嘀咕,明嘉寧便看到爹爹從天井處走過來。身邊簇擁著不知是誰。

    明嘉寧歡天喜地的便迎了上去,“爹,你迴來了。”

    明勵笑嗬嗬的道,“寧兒,走走。你看,爹爹給你找來了城裏手藝最好的裁縫。”

    “爹爹要給寧兒做衣服嗎?”

    “對對......”

    如此對話過後的七日之後......

    “公主!公主!快快起床了,今日有喜事!快快穿上這件喜慶的衣服!”蟲兒等一幹丫鬟,還沒等明嘉寧睡醒,便對她一陣的打造。

    大紅色的奢華的喜服,彩線繡著別樣的花樣,金色的衣服花邊,皆是上好的材料所製。光是裏麵這件同色係的束腰的衣衫,便是柔滑舒適,質地絕良,那下擺處鑲著的一顆顆鑽石,更是耀眼奪目。明嘉寧看著這身奢華的衣服,美滋滋的,歡喜的道,“今日誰有喜事?我看你們一個個打扮的也如此喜慶,誰這麽大的排場,能不能透露一點啊?”明嘉寧一副狡詐的樣子,讓屋子裏的丫鬟皆是抿嘴竊喜。

    剛才一直死睡眼惺忪來著,頭上沉甸甸的,不知道蟲兒給她戴了什麽頭飾,這麽的繁重。還沒等她要去梳妝台上照鏡子,蟲兒便將她扶坐在床頭了,“公主,你今日是最美的,嘖嘖。等下有貴客到,你今日能不能老老實實的坐著呢?能不能乖乖的不要闖禍呢?”

    明嘉寧嗬嗬的傻笑,“蟲兒這是不是在和我玩什麽遊戲呢?好好,我一定乖乖的不動。老老實實的坐著。”

    端坐了不久,明嘉寧的肚子便咕咕的叫起來,被蟲兒這麽早折騰起來,還沒吃東西她索性站起來去桌子上拿些東西吃。誰知剛站起來,一個丫鬟就跑了過來,“公主,是不是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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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嘉寧嗯嗯的點著頭。但見她丫鬟端了些點心就過來了,“公主快吃,被人看到就不好了。”明嘉寧往嘴裏塞著點心。完全沒理會那丫鬟說的是什麽意思。

    忽然王府外傳來震天的炮仗聲,嗩呐喇叭的忽然吹得十分的歡快。明嘉寧便是個愛看熱鬧的主兒,此時早就迫不及待的想出去一看究竟了。一大早就聽蟲兒說有喜事,這誰的喜事,離王府這麽近?

    正想著,忽然一大波穿著喜慶衣服的丫鬟婆子湧進來,不斷的說著恭喜之類的話,聽得明嘉寧一頭霧水。不知被誰蒙了頭,牽著就往外走,明嘉寧完全被人簇擁著,自己毫無招架之力的被他們簇擁著往前走。稀裏糊塗的這是鬧哪樣?

    明嘉寧忽然就怒從中來,大喝一聲,怒發衝冠,甩掉扶著她的幾個人,一把扯掉蓋在頭上的東西,“喂!你們這是幹什麽?!做什麽能不能知會我一聲,這種被蒙在鼓裏的感覺特別的不爽!!!”

    明嘉寧氣唿唿的看著眼前的人,忽然目瞪口待的看著眼前的景象。王府什麽時候掛的這麽的喜慶?紅綢,紅燈籠,紅對聯,紅雙喜。搞什麽!!!再看一眼自己手裏的東西,這明明是紅蓋頭啊!!!上邊大大的喜字,喜氣洋洋的在她麵前笑啊。

    明嘉寧氣不打一處來,氣唿唿的吼道,“這是什麽意思?!這是要把我嫁給誰?!你們,你們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你們這是欺騙!!”

    明嘉寧胸口起起伏伏,火冒三丈,已經沒有什麽能壓抑住她的怒火了。她快要瘋了。

    “這是本王的意思。”明勵突然走進來,有些慍色的道。新婚大喜的日子,這張牙舞爪的,成何體統啊!一副責怪明嘉寧的樣子。可隨即便又扯著明嘉寧的手道,“寧兒啊。爹爹這是要給你個驚喜啊!怎麽樣,這驚喜足夠大吧。”

    明嘉寧哭笑不得,眼淚都快出來了。“爹爹,您想把女兒嫁出去,您倒是提前給女兒說一聲啊。這一下子來這個大驚喜,女兒都已經快嚇昏了。我不知道自己要嫁的是誰,這要是個瞎子瘸子的,您讓女兒該如何是好?!”明嘉寧欲哭無淚的道。

    明勵卻一臉的自信,拉著明嘉寧的手道,“寧兒,休得胡說。跌得怎麽會舍得讓寧兒嫁給那市井無賴。寧兒要嫁的,那必然是人中龍鳳。哈哈哈”

    “嶽父大人,折煞女婿了。”

    一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傳進明嘉寧的耳朵裏。她咬牙切齒的轉過身去,便看到和自己穿相同顏色與款式衣服的牧庭,彬彬有禮,溫爾儒雅的衝著爹爹作揖,還一口一句嶽父叫的甚歡。“誰是你嶽父!他是我爹爹,不許你喊他嶽父。我又沒承認你是他女婿!”

    兩人自然是鬥嘴鬥慣了的,旁邊的丫鬟掩嘴竊笑。牧庭卻忽然走到明嘉寧的麵前,認真的注視著她,貼的好近,近的明嘉寧都能感覺到他急促的心跳聲。他看的明嘉寧心裏如小鹿亂撞似得,下一秒,心就要跳出來一般。

    “寧兒,你今日好美。”

    明嘉寧忽然臉紅了,有些羞赧的將目光移向別處。

    “做我牧庭的妻子,從今日起,我牧庭一生隻娶你一人,一顆心,隻給你一人。這輩子,隻有你明嘉寧可以打我罵我,隻有你明嘉寧可以讓我背著抱著,隻有你明嘉寧值得我用心去疼你,去做你靠山。”

    牧庭這輩子都沒有這正式的說過這些話,從遇見明嘉寧的時候,他這些話就開始慢慢的轉變成他誓言的行為。若疼她憐她,又怎麽會讓她受到一點兒傷害?便是選定了,便是不再放手了。

    身邊的丫頭們,早就被感動的哭的稀裏嘩啦了。若是這輩子自己也遇到個這麽人兒,就算少活了幾年也是值得了。明嘉寧羞赧的擂了牧庭一拳,“走啦!還不去拜堂成親!”

    牧庭牽過明嘉寧的手,癡癡的道,“哦哦哦,走,走。”卻總是牽不動。便迴頭萌呆呆的看著明嘉寧,“娘子,走啊......”

    明嘉寧一記勾拳打在牧庭的腹上,“你丫的,踩到我的喜服了!叫我怎麽走。”

    “夫君抱你走!”牧庭攔腰將明嘉寧抱起,衝向外麵的花嬌。此時鑼鼓震天響,一副喜氣洋洋的景泰,與這草木盈飛的季節真是相得益彰。

    在這熱鬧的場麵,誰都沒注意到宮傲天。他看著明嘉寧被抱上花嬌,看著牧庭騎著棗紅良駒朝著牧王府而去。他心裏五味雜瓶。可還是淺笑著離開。他要接手整個禦鹿山莊,與新皇相攜,保皇城安逸。自己喜歡的女子,最後能有個好歸宿,她喜歡,便是他也安心。若是能有人給她溫暖,他便不必擔心。若是有一日他傷她,那他必然不會再主動放棄。

    愛上一個人,那個人,便成了自己的天,成了自己的地,成了自己的心頭肉。離開了,會想念,會哭,會痛。看見她,便沒來由的開心,沒來由的踏實。可也就是這個人,你愛到骨子裏,卻最後不能在一起。哪怕痛徹心扉,卻不得不眼睜睜的看著她被另一個人擁在懷裏,然後對自己說,無所謂。

    可真的愛到刻骨銘心之時,又怎能說服自己不去想不去念?

    朝代更迭,怕是情,是最難渡的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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