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嘉寧拉著雨晴的手坐下,將手裏的熱栗子抓了一大把,塞進雨晴地手心,笑著道,“你嚐嚐,可好吃了。還能暖手。”

    雨晴興高采烈的捧著栗子,跑了出去,倒底是小孩子。

    明嘉寧‘嘎嘣’一聲啃下一顆糖栗子,外麵的糖,被咬掉一大半。露出裏麵,飽滿的栗子。從這小吃上,就可知民風淳樸。越是繁華之地,爾虞我詐的商人越是精明。不管什麽好壞的東西,通通拿來賣。就說這栗子,被外麵一層糖裹著,看不出好壞來。果實飽滿的,幹癟壞掉的都攙和著,賣給別人。可是這兒的栗子,果實卻是如此飽滿,香甜。

    一碗藥,明嘉寧終於咬著牙,捏著自己的鼻子給灌了下去。苦的她差點嘔吐出來。手裏的糖栗子,也被她一口氣吃了幾個才緩了嘴裏仍殘留的苦味。

    她猶記得去年的冬天。

    明嘉寧其實最不喜歡的就是冬天,太冷。每到冬季,明嘉寧就像快要冬眠的熊,總是懶洋洋的,懶得整天呆在屋子裏,看著蕭條的寂寥的空山,看著山上各自盛開的紅梅,臘梅。紅的像紅霞般豔麗,淡黃色的花朵明晃晃的蕩漾在明嘉寧心裏。

    早晨江雲徹練功,明嘉寧都懶得起來,看了一眼院子裏的江雲徹,便又歪頭睡下去。沈冰雪也是不怎麽逼她。雖然有時候也教她玩一些古怪的玩意。等到太陽鑽進屋裏,刺眼睛,明嘉寧才眯著眼起床。江雲徹不在,已經上山去了嗎。明嘉寧如是想著,已經打開窗子,遠遠的看到空寂的山上,零星的點綴著幾朵提前盛開的紅梅。灰白的冬日,一點都不熱鬧。明嘉寧無聊的趴在窗邊,看向遠處發呆,像一隻曬太陽的小貓。

    “師妹,快來。”

    明嘉寧看到江雲徹走進來,聽到他喊,便拖著穿的太厚,而顯得臃腫的身體,挪到院子裏。

    江雲徹笑容燦爛哈著白氣,從外麵走進院子。他擦掉額頭上細密的汗珠,一張普通,卻英氣的臉看見窗子趴著發呆的明嘉寧,忽然笑著叫她。

    見到明嘉寧出來,江雲徹露著小虎牙笑著說,“師妹,你看我從山上發現什麽了?。”說著便從身後拎出一隻活蹦亂跳,雪白勝雪的小白兔。

    明嘉寧開心的幾乎蹦起來,興許是穿的太過厚重,她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她興奮的伸手去摸小白兔雪亮的外衣,哪料兔子正四肢亂蹬,像發瘋似的。尖利的爪子,立刻抓傷了明嘉寧摸過去的嫩手。

    明嘉寧‘啊呀’一聲縮迴了手,一條細細的血紋出現在右手背上。明嘉寧嘟著嘴道,“討厭的兔子,我不喜歡你了。”

    江雲徹看到明嘉寧被抓傷,捂著手,嘟著嘴,似乎生氣了。便立即撒開手裏的兔子,去拉明嘉寧的手,“師妹,你沒事吧,來我看傷到沒有。”

    明嘉寧看著江雲徹焦急的樣子便抿嘴笑,“師兄,沒事,大驚小怪。”她伸出手,給江雲徹看。虎口處的血紋已經滲出了小小的血珠。

    江雲徹還是覺得內疚,他上山打獵,打了幾隻山雞,留著今晚吃。隨手扔在了廚房門口,可他卻在雪地裏發現一隻外出找食的兔子,盡管它飛竄的飛快,可是哪敵得過江雲徹的一身功夫。江雲徹在光禿禿的樹枝上連環跳躍著,在靠近兔子的那一瞬,落地,順手撿了地上隨處可見的小石頭,像投暗器一樣,擊暈了奔跑中的兔子。誰知這兔子半路就開始蹦躂了。江雲徹拎著兔子的耳朵,兔子蹦躂一會就安靜下來。哪料被明嘉寧輕觸,兔子又撒野了。

    江雲徹懊惱極了,便要拉著明嘉寧進屋抹些藥。

    可兩人還沒有進屋,沈冰雪便從外麵迴來了,後麵跟著幾個小廝拖著許多年貨迴來。

    沈冰雪看到寒風裏站著的二人,淡淡的道,“站在外麵做什麽。練功了嗎?。”

    江雲徹道,“按時練了,已經又打獵迴來了。”江雲徹抿著嘴,看了一眼目光投向沈冰雪的明嘉寧,還要開口說什麽就被沈冰雪身後的人給搶先了。

    “這些貨就放下了。我們還有其他顧客要送貨,就告辭了。”幾個送貨的小廝,告辭便離開了。

    明嘉寧道也是歡喜的跑到沈冰雪身後,翻騰那些年貨,啊,好多吃的呢,有糕點,有臘肉,有烤雞......

    明嘉寧還翻到一串冰糖葫蘆。她淌著哈喇子,拿出顆粒飽滿的糖葫蘆,高興的隻樂嗬。這是冬天她挺喜歡吃的物什了。

    賣糖葫蘆的老王,總是在山下的街頭,推著一木車,車上架著一口小鐵鍋,鐵鍋下的爐火燒的通紅,鍋裏總是‘咕嘟咕嘟’的滾著熬的冒著泡的糖稀。老王總是能嫻熟的將顏色鮮亮的,果實飽滿的山楂,用竹簽穿起來,在冒著泡的糖稀裏一滾,迅速的拿上來,扯起一條晶瑩的糖線,蜜色的如此的饞人,被一層蜜糖裹著的糖葫蘆,就出鍋了,一串串,插在鐵鍋旁,用麥秸纏成,綁的結實的像木錘頭一樣的杵子上。杵子上的糖葫蘆,從下到上,參差不齊的插著,分外的惹人饞。咬一口,酸甜味,立刻就襲擊全身的味覺。在冬日,那便是最美味的東西。

    這邊明嘉寧鼓著小腮幫子,歡喜的吃著。可是手還是不停的在扒拉著那小山般的年貨。

    沈冰雪微笑著看著明嘉寧孩子一樣燦爛的笑,在臉上盛開。可是明嘉寧右手的血珠卻像雪白的雪蓮上,滴下的血痕。惹人觸目。

    沈冰雪抓起明嘉寧的手臂,將她拉到大廳,她的手冰涼的似乎沒有溫度,那條血紋似乎也已經冷凝,血珠都凝固了。像一顆鮮紅的血痣。沈冰雪一言不發的拉著明嘉寧,便去藥房。江雲徹愣了片刻,便自顧沉默著,將年貨搬到廚房。

    沈冰雪從一整排的藥瓶後,取出一隻紫檀木雕製的盒子。看來是精細雕琢的盒子,上邊是少有的圖案,明嘉寧也不知道那是什麽,好像有雪花,另一種,在右下角刻著,好像是一種植物。還沒琢磨出是什麽植物,沈冰雪已經打開紫檀木的盒子,裏麵用上等的黃色綢緞做底,擺放著兩隻圓形錦盒,錦盒並不是很大,周身紋著一種花樣,和紫檀盒子右下角的似乎是一樣的花。隻不過錦盒上的花樣更顯逼真,切有色彩,一眼就能辨出,原來是丁香花。

    沈冰雪將明嘉寧的手輕輕的拿在手心,小心的用手帕,將上邊的血珠拭去,把鑲在錦盒裏的藥膏,輕輕的沾在手指上,揉在祝淩霜右手虎口處。拿出了’雪玉膏‘藥,白色透明的藥膏,抹在血紋處,血紋立即就淡了去。

    沈冰雪看著虎口處的變化,把手裏的錦盒遞給明嘉寧,轉身把紫檀木盒子關上,重新放迴原來的地方。

    直到這時,沈冰雪才開口說話,“這藥膏每日擦在傷口處,早晚一次,不要沾水。以後就不會有疤痕。”

    說著沈冰雪便抬腳要走,明嘉寧拿著那錦盒,忽然說道,“師父。這錦盒上是不是丁香花。它是不是你母親留給你的......”

    明嘉寧握著手裏的錦盒,望著沈冰雪的背影道。

    沈冰雪沒有應答,背對著明嘉寧的背影似乎在寒風中晃了晃,可是隨即便走了出去。明嘉寧立在那兒,像雕像一般,踟躕了半刻,手裏的錦盒也被暖的有了溫度。似乎下定了決心,明嘉寧盯著那一排藥瓶後的紫檀木盒,走把錦盒小心翼翼的放了上去。這是沈冰雪的母親,沈丁香留給他唯一的念想。她不想沈冰雪以後沒了這份思念。

    留疤就留疤吧,人在江湖,以後也是要挨過刀光劍影的。明嘉寧會心的一笑,便瑟縮著身子,走出了藥房。

    遠處的山,雖寂寥空蕩,可是那些紅梅,黃色的臘梅,卻一天一天的盛開。直到大雪漫山遍野的將整個世界銀裝素裹。那些盛開的熱鬧的花兒,占據了明嘉寧的心。她亟不可待的一個人悄悄的走向那片花海。像一隻翩躚遲來的蝴蝶,越來越靠近那芬芳。可是大雪幾乎已經封山,所有的角角棱棱,邊邊沿沿,都不知道在哪裏。明嘉寧隻能靠著直覺,摩挲著向山上爬。遠遠的看向那片紅的黃的花海。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麽,懶惰的想要冬眠的她怎麽會被這鮮豔的色彩,迷了心去。

    腳下的雪深至腳踝,明嘉寧稍不留神就能滾下山去。可是如此厚的雪,再小心翼翼,也隱藏著險象環生。

    明嘉寧腳下的雪忽然踩空,整個人順著山坡,向下滾去。磕磕碰碰的,那些尖銳的石頭棱角,不知劃破了明嘉寧幾處肌膚。照這樣的速度,她一路滾到底,不死也半條命了。明嘉寧的腦袋早就已經一片空白了,下意識的伸手去抓。結果手指恰好摳住了一塊,凸出的大石塊。

    待明嘉寧清醒過來,她費力的抬頭,望向那片離的遠了許多的花海。不但沒有放棄,沒有沮喪,反而裂開嘴笑了,“嗬。蝴蝶追逐花朵,也要飛過千山萬水,隻因那頭有等待。我可不能放棄。”

    明嘉寧休息了片刻,不顧衣服的破爛,又站起來朝那片紅色黃色交織的地方走去。臉上洋溢著,向日葵般燦爛的笑。

    而她身後,卻一直站著一個男人,他冷靜的看著明嘉寧滾下來,看著她不放棄,不哭泣的重新爬起來,重新向山上走去。他小心翼翼的跟上去,不遠不近,恰好在她毫無察覺的地方。以至,即使她需要的時候,便可以將她護在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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