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偉說的地道,其實就是個下水道,但質量著實不錯,被日軍一通狂轟濫炸,也沒出現什麽問題。


    “沒錯,就是地道!”丁偉沉聲道:“走上麵太不安全,而且需要不知道要突出多少道重圍。”


    “你早有準備?”聽丁偉說的信心滿滿,遲雲峰猛地意識到,丁偉肯定早就做了準備。


    “當然。”


    丁偉點頭,大方承認:“我之前就說過,任城守不住太久,所以很早就研究出了一條撤退的路。


    到時候你跟我們一起撤退就行了,老子保證你不會有事。”


    遲雲峰表情有些古怪。


    丁偉皺眉道:“怎麽了,你不想走?”


    遲雲峰沉默。


    “你們都出去吧,我有些事情要和遲團長談一談。”丁偉隨意揮了揮手。


    很快,臨時指揮部內,就剩下了丁偉和遲雲峰兩人。


    丁偉道:“談談吧,之前你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今天也沒人,想說什麽就說說。”


    遲雲峰苦笑道:“我不知道該怎麽去說。”


    這事確實難以開口,總不能說什麽,我想跟你一起幹八路?


    丁偉像是變魔術一樣,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個酒瓶子,倒了一杯酒,遞給了遲雲峰。


    遲雲峰也沒遲疑,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一杯烈酒下肚,遲雲峰感覺喉嚨處的灼熱感,忍不住吼了一聲:“舒服!”


    喝了一杯酒,遲雲峰感覺自己情緒穩定了不少。


    “丁大隊長。”遲雲峰緩緩開口道。


    “嗯?”丁偉看向遲雲峰。


    遲雲峰深吸一口氣後,緩緩開口。


    起初丁偉從沒問過他們的身份,今天丁偉也知道了,遲雲峰是來自那位浴血殺敵,最後自殺殉國的軍長的部下。


    “你知道我為什麽一直不願意說自己的身份嗎?”遲雲峰道。


    丁偉搖搖頭。


    “我怕自己丟臉,怕自己被人瞧不起。”遲雲峰語氣有些激動:“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有一天…”


    遲雲峰嗓子仿佛是卡了殼,怎麽都說不出下麵的話。


    “有一天會被一群土八路救了?”丁偉笑著說道。


    “沒錯!”


    遲雲峰點點頭:“看著己方部隊陣線潰敗,我不知道該去說什麽,也不知道以後該怎麽辦。


    我自認為攻不可破的防線,居然就這麽輕而易舉的崩潰了,兵線還是全線潰敗!


    我不明白,究竟是因為什麽,導致部隊會敗的這麽丟人,敗的如此恥辱!”


    遲雲峰說這話的時候,咬牙切齒,一副想吃人的模樣。


    大部隊潰散,僅有小部分部隊突圍,這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極大的恥辱。


    這一仗的時候,幾乎葬送了之前的戰果,又將山西地區陷入了艱苦的時期。


    “有時候我甚至想,幹脆就這樣死了算了,就算是死,也要守住陣地,跟陣地共存亡!”


    遲雲峰又道:“但我的參謀長餘天龍,卻犧牲自己,在陣地被攻破之前,將我送了出來。”


    說到這,遲雲峰眼角有些濕潤。


    丁偉微微點頭,遲雲峰提過一嘴這事,不過那時候遲雲峰不願意細說,丁偉也就沒繼續追問。


    “之後我又一次遭遇日軍圍堵,那時候我真感覺是天要亡我,我已經做好了跟小鬼子決死一戰的準備!”遲雲峰自嘲道。


    “那時候我甚至以為,自己馬上就要跟自己好兄弟匯合,如果他在下麵看到我,肯定會驚掉下巴。


    然後在我以為自己要死的時候…”


    “就遇到了我們。”丁偉道。


    “沒錯!”遲雲峰點頭道:“然後我就看到一群八路出現在戰場,然後幫我們解決了小鬼子。”


    說到這,遲雲峰內心補充了一句。


    我甚至都懷疑,你們是不是和老餘說好了,他前腳讓我投奔八路,謀一個好出處,下一刻就遇到了你們。


    丁偉笑了笑,沒有說話,等著遲雲峰的下文。


    他心裏已經隱約猜到,遲雲峰想說什麽了。


    “當我知道你就是那個名震山西的丁偉後,心裏更加好奇。”遲雲峰笑著說道。


    “好奇?”丁偉很給麵子的玩笑道:“我就是一個匹夫,又不是黃花閨女,好奇什麽。”


    “當然好奇,傳說中的丁百萬,以前隻能在通緝令上看到,如今見到了活人,豈能不好奇?”遲雲峰玩笑道。


    “你是不知道,山西地區的偽軍,哪一個不想抓到你,隻要抓到你,以後就要飛黃騰達,加官進爵了。”


    丁偉笑了笑,沒有接話。


    遲雲峰又道:“之前我還懷疑你的能力,認為你不過就是小鬼子吹噓出來的名聲而已。


    一來幾個有名的軍校,根本沒有你的名字,我就在想,這麽一個泥腿子,再厲害又能厲害到什麽地步?”


    “結果呢?”丁偉問道。


    遲雲峰道:“服氣。”


    頓了頓,遲雲峰又道:“非常服氣。”


    接著,遲雲峰又繼續道:“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根本不敢相信,我們能在任城守三天。


    如果是我的話,我也想不出你這種打法,又是什麽城市作戰,又是什麽巷戰,這種新穎的東西來。”


    丁偉看著遲雲峰,仍然不說話。


    “丁長官。”遲雲峰忽然起身,朝著丁偉敬禮。


    接著,遲雲峰又道:“遲雲峰團,願率領餘部,加入你的部下,不知道丁長官願意不願意收下我們這群潰兵!”


    “你要加入八路?”丁偉問道。


    “沒錯!”遲雲峰挺身道:“這是我兄弟的遺願,原本我還有些不解,經過這幾日的相處,我終於明白了!”


    “你不會後悔?”丁偉又問道:“八路不同於國軍,紀律嚴明,很多時候並沒有你在國軍隨心所欲。”


    頓了頓,丁偉又道:“況且,我現在是大隊級編製,你加入我的隊伍,最多就是個營長,而且不會有軍銜在身。”


    “俗話說,樹挪死,人挪活。”遲雲峰道:“人總是需要一個環境生存一下。”


    接著,遲雲峰又道:“至於什麽軍銜不軍銜,我現在已經不在乎了,家國淪喪,日寇未除。


    身為一名鐵血軍人,豈能盯著眼前這點利益不放?我相信我部下的紀律。


    如果他敢作奸犯科,做一些破壞貴軍名聲的事情,我遲雲峰無論他是誰,一定會親手槍斃他!”


    看著遲雲峰認真的樣子,丁偉笑了。


    他能聽出來,遲雲峰這番話發自肺腑。


    “歡迎加入我們!”丁偉起身,伸出一隻手來。


    遲雲峰心中一喜,緊緊握住丁偉的手,旋即又挺身敬禮,厲聲道:“多謝丁長官收留!”


    “不用叫我長官。”丁偉擺了擺手,笑著說道:“說謝太見外了,我還要感謝你,願意相信我,加入我的隊伍,壯大我們的實力!”


    頓了頓,丁偉又道:“遲兄弟,記住了,在我們軍隊裏,不講究長官這一套,叫我丁隊長,或者和之前一樣,喊我丁兄弟都可以。”


    “這怎麽行。”遲雲峰連連擺手:“長官就是長官,豈能壞了規矩?”


    “不然這樣,有士兵在的時候,你喊我丁隊長,私底下喊我丁兄弟如何?”丁偉提議道。


    遲雲峰低頭沉思一會。


    “你要不願意,我可要生氣了。”丁偉故作生氣道。


    “是,丁…”遲雲峰挺身,改口道:“丁兄弟!”


    頓了頓,遲雲峰試探性的問道:“丁兄弟,我這樣,就算加入八路了?”


    丁偉搖頭道:“暫時還不算,等我先將這件事上報,然後老總點頭就行了,突然收編一位軍官,這件事非同小可。”


    遲雲峰有些遲疑:“丁兄弟,這不會出現什麽紕漏吧?”


    “不會,就是走一個流程,我這也算是先斬後奏了。”丁偉笑著說道:“等我給總部發一封電文,說明這件事就可以了。”


    “嗯!”遲雲峰應道:“丁兄弟?”


    “咋了?”丁偉道:“還有啥事?”


    “我說的一個營…”遲雲峰道。


    “我知道,你那一個營嘛,你放心,有我在這,你們肯定沒問題。”丁偉打包票道。


    “不是,我是說黑皮他們。”遲雲峰道。


    “黑皮怎麽了?”丁偉道。


    旋即,丁偉好像明白了什麽,正色道:“相信我,我絕不會為難他們,他們想加入我們我照單全收。


    就算不想,我也不會強迫他們,畢竟人各有誌,但他們有誌氣歸有誌氣,決不能投奔日本人當漢奸,不然老子絕不會輕饒他們。”


    “不是,我說的不是這件事。”遲雲峰道:“我想說,之前我跟黑皮談過話。”


    “嗯?”丁偉道:“你們談了什麽?”


    “黑皮已經將那些殘部收攏,反正他們長官已經戰死,需要一個領頭羊,黑皮就是他們的新領頭羊。”遲雲峰道。


    對於這迴答,丁偉也不奇怪,又問道:“好事啊,這怎麽了,我都說了,不會為難他們,我八路軍不是土匪…”


    “黑皮也加入了我的隊伍。”遲雲峰道:“因為黑皮之前就是我的部下,今天他遇到了我,所以就準備跟我一起幹。”


    “啊?”丁偉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所以,我說的一個營,是包括任城內所有的殘部。”遲雲峰道:“不知道丁兄弟會不會介意。”


    “……”丁偉陷入了沉默。


    他沒想到,遲雲峰說的事情,居然會是這件事,這可真是一個…


    大驚喜!


    丁偉正尋思,怎麽能將這些老兵收於麾下,沒想到遲雲峰就將事情給辦齊了。


    “丁兄弟,你不會生氣吧?”遲雲峰見丁偉不說話,急忙道。


    丁偉連連搖頭:“怎麽可能,遲兄弟,我暫編28團特遣隊,正是缺人的時候,你們的加入可是如虎添翼啊!


    我正想著,怎麽能將這些殘部加入我的隊伍,沒想到,你就將事情給我辦好,我還要謝謝你!”


    “太好了!”遲雲峰道:“我一開始還擔心,擔心你不會同意。”


    “好事情,這麽好的事情,我怎麽可能不會同意。”丁偉大笑:“心裏不要有顧慮,我心裏樂著呢。


    這可是上千名老兵,經曆過數次戰鬥,可是難得的兵源,我怎麽會拒絕?”


    遲雲峰挺身道:“丁兄弟,以後我們這些兄弟的命,就交到你手裏了!”


    丁偉重重點頭,沒有作出承諾。


    他很清楚,什麽承諾都是狗屁,不如直接作出實際的行動。


    “我不明白,他們就這麽容易願意加入我這?”丁偉好奇道。


    說實話,丁偉想要拉攏這些老兵,已經打好了腹稿,想著怎麽能讓他們加入。


    甚至丁偉都做好了打算,就算是不能全部收編,能收編一部分也可以。


    “簡單。”遲雲峰笑著說道:“因為你一視同仁。”


    “一視同仁?”丁偉沒理解。


    遲雲峰點頭道:“你的二營長盧方,即便你知道外麵危險,你一樣將你的兵放在了第一線。”


    “嗨,我當什麽事,這不是應該的嗎。”丁偉道:“這可是打仗,我肯定要作出表率,總不能光讓別人去送死,而自己什麽都不做。”


    實際上,將二營放在前線,還有另外一層意思。


    正是因為丁偉不怎麽相信這些潰兵,如果戰事出現意外,憑借二營的實力,至少能扳迴一部分優勢。


    但丁偉沒想到,就是這麽一件理所應當的事情,讓那些潰兵感動。


    “你不理解。”遲雲峰搖搖頭道:“你沒有經曆過這些事情,不會理解你這種行為,會對戰士們心裏造成怎麽樣的衝擊。”


    遲雲峰歎口氣,緩緩開口道:“那裏派係林立,你也不是不知道…”


    就這一句話,頓時讓丁偉了然。


    他立刻就理解了遲雲峰話裏的意思。


    “因為你這種行為,讓他們感覺,你是一個值得賣命的好長官,你值得相信。”遲雲峰笑著說道。


    “當然,還因為你本身就有名氣,今天戰士們也都看到你的能力,相信你不像是那些酒囊飯袋。”


    頓了頓,遲雲峰鄭重道:“因為你,讓他們看到了希望,所以他們選擇相信你。”


    “多說無用!”


    丁偉大手一揮,道:“我知道你們經曆過什麽,所以不會給你們灌那些大道理。


    如果以後我有讓你們不滿意的地方,你們大可以脫離,我絕不會阻攔。”


    “丁兄弟,我相信你,你不會讓我們失望!”遲雲峰沉聲道:“現在就先別說這些了,你不是說撤退,準備什麽時候撤退?”


    “這個還需要考慮,還有弄明白咱們周圍現在究竟有多少敵人!”丁偉道:“你先告訴戰士們,不用站崗的就好好休息。


    需要站崗的戰士們今天就辛苦一些,打起精神,不要放鬆警惕,我先把這事給總部匯報一下,給你們撈一個正式的編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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