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挑事


    寧雨宣懶得與他多繞口舌,將景玨推開,起了身,還覺得腦袋有些暈暈沉沉的,胸悶氣短,她打開窗戶看著外麵的天色,隻見晚霞耀眼,光彩奪目,而東邊那方天際,隱隱有烏雲壓頂,林間風聲蕭瑟,絲絲涼意入骨,她倚在窗邊,“估計今晚是有大雨將至了。”


    本來白日上午都是陽光明媚的,到了下午就是這樣的悶熱天氣,景玨看出她臉色的有些難看,走過去好讓她依靠著自己,“是不是覺得還有些難受?碧落的人向來行事不光彩,這次竟然提前用藥,將我們都隱瞞了過去。”


    寧雨宣不知道花粉的事情,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肩上。聞言,她睜大了眼睛,疑惑不已,問道:“什麽用藥?”


    景玨隻得與她解釋了剛才紅杏所說,“想來你現在還難受著,是因為曼陀羅花粉的緣故,我不懂醫理,你自己可能解了這藥?”


    她輕輕搖了搖頭,這花粉本來就是用作麻醉的,哪裏有什麽解藥,隻能等藥效退了,她也便就好了,隻是依照白汀州此番作為,想必是對鑄劍山莊十分了解的,她抬頭問景玨,“你現在可有應對之法了?長此耗費下去終究不是事。”


    這件事景玨也想了許多,眼下他們都是在明處,處於被動的地位,若是白汀州放棄了鑄劍山莊這裏,離開了雲城,那他們就是白跑一趟。裴少炎性子本就一根筋,若是讓他知道了佛骨舍利被盜之事,還不知道他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想必白汀州現在所藏身的地方就在雲城或者山莊附近,”忽然,景玨腦海中想起了下午時在前廳的事情,“今天下午的時候,白鶴已經下了山,白汀州作為他的哥哥,或許會與他聯係,我待會讓秦一去監視著白鶴那邊的狀況。”


    晚膳的時候是在大堂處安置, 這天晚上,山莊內前所未有的熱鬧,穿廊迴簷之下燈籠高掛,映得整個山莊都處在明亮之下,下人婢女們前後忙碌著端菜、捧酒,玉盤珍饈、酒釀佳肴,都讓人食指大動。


    等一切都布置好了,百裏渚率著諸位賓客入座,而首座那一張桌子上,除了百裏家的人,隻有景玨和寧雨宣兩位,若是說之前,這兩人坐在上位上,別人還有的說道的,但是經曆了今日下午, 玊公子奮力追擊刺客奪迴寶劍一事之後,都對此默不作聲了。


    百裏渚先站起身來,用海碗倒了滿滿一碗的酒,站起身來,朝著下麵諸位道謝,一大碗酒一口喝完,引得下麵的諸位豪傑們都熱血澎湃,喝幹了海碗中烈酒。於他們而言,好酒是和身體裏流淌的鮮血一樣讓人豪情萬丈的。


    寧雨宣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場景,她雖然沒有飲酒,聞著那濃烈的酒氣,隻覺得自己也有些醉了,她轉頭看身邊的景玨,隻見他碗中的酒也空了,但他酒量好的好,墨眸清明,沒有絲毫的醉意,還依舊帶著他身上旁人不可及的尊貴。


    這樣的景玨,不僅吸引著寧雨宣,坐在百裏渚身邊的百裏茗,更是向這邊多看了好幾眼,百裏渚就在她旁邊,自然將自己的孫女的動作看在眼中,不自覺在心中想著,若玊公子是別的身份,還好說些,他定然會舍下了這張老臉幫自家的孫女。可對方是天子啊,不是他們這些草莽出身的可以肖想的。


    這樣想著,他重重地咳了一聲,對百裏茗道:“小茗,你替爺爺去照看一下後廚那般的事情,千萬別讓那些不知輕重的下人們出了岔子。”


    百裏茗剛想出聲拒絕,這樣的場麵,她怎麽能離開,可話還沒有說出口,就看見百裏渚神情裏的不容置疑,她嘟著嘴,極為不快地離開了大堂。


    這樣的細節,若是別人沒看出來也就罷了,那林長安雖然人品不咋樣,武功也不濟,可是最喜歡這樣風月之事的,那百裏家的大小姐分明是對玊公子有意,不過也就是她一廂情願罷了。那個女人,可是誰沾了都是要倒大黴的,就譬如青玉門的那位,落得後來墮入了碧落。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景玨身邊的寧雨宣,僅僅是坐在那裏,身姿窈窕,腰間綢帶勾勒出那盈盈一握的腰肢,烏壓壓的青絲發髻之下,是一段雪頸,讓人忍不住想湊近了去聞一聞那似花的香氣。林長安越發的口幹舌燥,端起海碗,一口氣飲盡。


    隨即,他忽然起身,舉杯對著景玨,“今日來到鑄劍山莊,不僅見到了山莊的鑄劍之術非同凡響,也有幸結識了玊公子這樣的人物,在座的想必有很多都與在下一樣,想和玊公子做個朋友,就是不知玊公子您出自何門何派呀?”


    若僅僅是林長安問出的這個問題,也就罷了,景玨從未將此人放在眼裏過,但他還加上了在座的其他人,其中包括了許多武林名門正派,大家都起哄起來,“是啊是啊,見玊公子劍法出眾,我等還從未見識過這樣的劍法,不知玊公子是師從何人。”


    景玨手中把玩著空空的酒杯,嘴角揚起,勾出一抹邪笑起來,隻有坐在他身邊的寧雨宣知道,這是他心情不好的預兆,“恐怕要叫大家失望了,我沒有師傅,所謂的劍法,也都是自己胡亂練的。”


    這樣的說辭,誰能相信啊,尤其是午時那會兒,眾人都領教過了他的劍法,那樣的能力,若是自學成才,沒個幾十年,也難以達到他那樣的成就。不過景玨的確是沒有師傅的,但宮中藏書眾多,武學也有不少,再加上後來在軍中曆練,才有了現在這般的厲害。


    下麵林長安又想鬧事,“玊公子,在場的都是武林眾多豪傑,坦蕩蕩的人物,你這樣藏著掖著可就沒意思了,還是玊公子的出身另有隱情,難以說出口?”說完,他竟哈哈大笑了起來,分明是嘲諷。


    豈料,景玨竟順從著他的話點了點頭,“沒錯,我的確是有難言之隱,就像林少主所說,能參加鑄劍山莊鑄劍大會的人,都是在武林中響當當的人物,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各位就別在為難在下了。”


    這樣的人能屈能伸,倒叫其他人都對其另眼相看了,反過來再看林長安,他這般不正是小人作為嗎,都對林長安不齒起來。


    百裏鈞知道玊公子的身份尊貴不一般,索性第一個帶頭開了頭,他對林長安開著玩笑道:“林兄,玊公子是我鑄劍山莊的貴客,你總是這般咄咄逼人,要是氣走了貴客,我可是第一個要找你算賬的。”總而言之,找玊公子的不痛快,就等同於找他們鑄劍山莊的不痛快。問今世,又有誰有這樣的膽量,敢與鑄劍山莊為敵的。


    林長安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當即便想灰溜溜地遁走,但眼下大庭廣眾的,他隻好咬著後槽牙,舉起酒樽,向景玨致歉,“玊公子,剛才是在下無狀了,還請您不要見怪。”


    而景玨隻是將正在把玩著的酒杯放了下來,身後伺候的婢女立即替他斟滿,但景玨沒有再拿起來的打算,語氣分不清他情緒如何,“林少主客氣了。”


    林長安手中的那杯酒端著也不是,放下來也不是,對方隻輕飄飄地丟下這麽一句話,就繼續與百裏渚談話了,將他忘在了一邊。這哪裏是忘了,分明就是對方故意的,林長安看見了景玨眼底的那絲輕蔑,他站了好半天,尷尬地坐了下來,叫旁人看了好一陣笑話。


    他暗暗咬緊了牙,什麽狗屁的玊公子,他要這人有膽子上山來,沒命下山去。


    山雨欲來風滿樓。這夜晚宴結束之時,已經快要到夜半時候了,夜風四起,帶著陰惻惻的涼意,山間除去四處高懸的燈籠,再也沒有其他亮光,月色早就被烏雲遮掩,落葉因風飛起,悠悠然不得落地,空氣中的那股悶熱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濕氣重重,大雨就快來了。


    眾多已經喝醉的人都被下人們抬迴了屋中,景玨倒還好,雖然被灌了許多的酒,但依舊神智清明,隻有些一些頭暈罷了。白汀州白日裏才當中搶走了越澤劍,誰知他晚上還會不會卷土重來。


    因此除了喝多的賓客們,百裏渚和百裏鈞都未喝多,下午越澤劍被收迴來之時,已經被百裏渚親手安放在了山莊中的萬劍閣當中,那裏是安放山莊鑄劍的地方,裏麵不僅僅是越澤劍,還有眾多其他絕世好劍。那裏是鑄劍山莊的禁地,一直都有專門的劍奴看守,但是今晚,百裏渚又加了三倍的人手,守在萬劍閣之外。


    眾人散去,尚還清醒的幾人站在大堂的門前,看著前麵的空地上。百裏鈞大抵是沒經曆過這樣的事情,心中一直惴惴不安,不過身為少莊主,也還算鎮定,他問百裏渚道:“爺爺,今晚他還會再來嗎?”


    按一般道理來說,馬上就要下雨了,是最適合趁機偷走劍的,但是依照白汀州那樣難以捉摸的性子,誰也無法確定他的做法。百裏渚皺緊了眉頭,對百裏鈞吩咐道:“叫劍奴們莫要鬆懈,一定要看緊了。”


    寧雨宣一直在旁邊並未多言,她這時忽然開口道:“萬一碧落又故技重施,給山莊中下藥呢,而且其他人都已經喝醉,山莊中的守備能夠防範他們再次來嗎?”


    寧雨宣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不過百裏渚隻是笑了笑,迴應道:“夫人不必擔心山莊的安危,碧落的目的不過就是盜劍罷了,老朽那萬劍閣中機關萬千,想要加強戒備,就是想活捉那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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