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安王


    兩人在馬場邊又看了一陣,又商量了一會兒攻打宿城的計劃,那邊赫連邵著一身銀甲快步走來,臉上帶著喜意,朝景玨行禮,“卑職參見皇上。”


    他這明顯是過來找景玨的,不等景玨開口,岑尤就笑著問道:“赫連將軍可是將陽城那邊的好消息帶過來了?”馮國駐守在陽城的將士,是馮國皇族齊王馮白祁帶領的,赫連邵一邊派人監視著那邊的動靜,另一方麵也派人去找了馮白祁。


    景玨一言不發,也在等著赫連邵的答案,想著也是陽城的事情,卻知道不大可能是馮白祁有所鬆動,畢竟馮國齊王一直駐守明城的,與景國有著不可和解的仇的。


    赫連邵對著景玨拱手道:“皇上,實乃幸事,西狄竟然派了兵馬過來支援金陵,但他們不知是怎麽拿到的通關文牒,已經越過了邊界,到達了青城了。”


    此話一出,岑尤霎時愣在了原地,不知該說些什麽好。倒是景玨很快收起了訝然,問赫連邵道:“可知領軍的人是誰?”


    西狄本是景國的附屬國,每年都向景國進貢,而景國要做的,則是用兵力護著西狄,不受旁國的侵擾,可如今竟叫西狄派兵支援他們,還好不是他們請的兵,否則定叫景國再也抬不起臉來。但景玨還是無法猜出,為何此時西狄會來。


    赫連邵迴應道:“領軍的人是西狄王的親弟安王,”但他卻沒問出,那安王叫何名。


    岑尤之前駐守幽城,對西狄的事情也有一些了解,但是這西狄的安王,他倒是頭一迴聽說,而現在的西狄王,他也未聽說過有什麽兄弟。


    他們不知道,景玨卻是了然於胸,他雙手負立,抬眸看著天際蔚藍高遠,雲層之間隱約可見一隻黑影盤旋,眼力好的人都能看得出,那是一隻鷹隼,能翱翔於雲端的,除它以外,再無別的,緩緩開口道:“西狄王出生時,另有一雙胞弟弟,自出生時便被封為安王,隻是在年少時流落在外,名字卻不曾變過,叫孟千機。”


    岑尤和赫連邵都是給景玨效力的,自然知道他之前手中的千機閣,也知道閣主就叫孟千機,卻不曾想,他竟是西狄孟氏之人。


    岑尤將心底的驚訝壓了下來,眼下還是戰事要緊,他又問赫連邵道:“那安王帶了多少兵馬過來?”若是馮國真的要幫叛軍的話,幽城的士兵無法調動,那麽有西狄幫忙,自是不在話下了。


    赫連邵忙道:“兩萬兵馬,雖然不多,但是他們還帶了五千石糧草來,足見其誠意了。”


    那黑鷹起先是幫著聞人秋從宿城傳遞消息,現在又帶來了西狄的兵馬,景玨不消多想,便知是聞人秋的傑作。思及此,他的心底竟溢出惱火來,那聞人秋,憑什麽又自作主張來?


    見景玨不說話,赫連邵那點子喜悅漸漸退了下去,試探著問道:“難道皇上不願意接受西狄的援助?”要知道,他們現在能調動的兵馬可都囤積在了金陵了,金陵土地再過肥沃,也不能支撐兵馬繼續度日,老百姓過日子還需要糧食呢,西狄帶著兵馬糧草前來,正是解決了燃眉之急啊。


    岑尤倒是沒怎麽慌亂,本來沒有西狄援軍的時候,他們照樣也能打得叛軍落花流水,隻不過有了西狄兩萬人馬,贏麵更多了一些,“不知皇上作何想?”


    景玨望著天高雲淡,腦袋有些隱隱作痛,他伸手揉了揉,卻沒迴答。


    赫連邵看在眼裏,略有擔憂,問道:“皇上可是犯病了?”


    岑尤才迴到金陵不久,對景玨的病情尚不知情,見赫連邵有此話,轉頭看向景玨,“皇上是怎麽了?”


    景玨看了一眼赫連邵,隨後迴了岑尤的問,“無礙,隻是近些日子有些頭疼,”他繼而轉開話題,“既然西狄的人馬都已經到了青城,這個時候若是拒絕,豈不是將西狄王的心意拒之門外嗎?傳朕旨意,在金陵北門靜候安王到來。”


    赫連邵被他的眼神看著,暗暗心驚,才知自己的失言,又聽他說同意西狄軍馬進入金陵,立刻領了命,並找人著手去安排。


    青城到金陵的距離並不算遠,隻隔了一日,次日午後時候,孟千機便帶著兵馬入了城 此消息也很快飛傳到了宿城陽城中。


    自景鴻死後,周雲好似掙脫了束縛一般,在叛軍中大肆作為,隻叫那些叛軍一個個的,都想著盡快拿下金陵,往後等他及位,便是他們這些人飛黃騰達的到來。林安隻在一邊看著,他心中有所不滿,卻無法出言相勸,誰讓周雲更會煽動人心,這些人都隻聽他所言。


    是夜,周雲和幾個軍中將領在酒樓中喝了酒迴去,卻見堂屋大亮,正是林安坐在裏麵,好似特意等著他一般,他的酒意正上了頭,踉蹌著步伐走了過去,“今日我找你去喝酒,你說你有事要辦,坐在這裏就是你所說的要事?”


    當初周豐是對林安有提拔知遇之恩的,以至於在得知了周豐冤死的時候,他沒有一絲猶豫,便加入了周雲的隊伍中,後來周雲又找上了景鴻,叛亂應運而生。可是現在,他才發現,周雲早就變成了一個剛愎自用之人,他起義的目的早已不純,由當初的替父申冤報仇,變成了現在對權利的掠奪,叫他無法安之若素。


    他泰然坐著,說道:“我坐在這裏等你,確實是要事。”


    周雲一身酒氣,醉醺醺的模樣,舌頭也繞了起來,“那你說說,你有什麽重要的事情,白天裏不在軍營中與我說,卻等到現在。”


    林安見了他這副樣子,若他不是周豐將軍的獨子,隻怕他早就忍不住性子砍了他的人頭,陣前飲酒作樂,正是軍中大忌。他深唿吸了幾口,問道:“你可知西狄派了兵馬支援景軍,此時已經進了金陵城了。”


    周雲笑著擺手,說道:“此事不是已經說過了嗎,西狄小國,不過兩萬人馬而已,不比我們精兵強將,又有何可放在心上的?”


    有下人進了堂屋,給周雲端了一碗醒酒湯,但周雲隻放在一邊。林安聞他所言,恨鐵不成鋼,若是他有半點老周將軍的氣魄,隻怕早就攻進了金陵城了,他起身,將那碗還破有些熱的醒酒湯,一把潑在了周雲臉上,沒去酒樓找他,已經是給他麵子了,“你要是再繼續下去,明日我就向金陵投誠,這戰亂,不起也罷。”


    那碗熱湯潑在臉上,周雲的臉被燙的通紅,他氣極,正要訓斥林安,卻不料他竟說出了這般話,他先是一愣,隨後譏笑道:“投誠?恐怕你是早就有這個心思了,怎麽金陵一來了援軍,你就怕得要死了?”


    林安咬牙切齒,他若是這等貪生怕死之輩,就不會跟著周雲後麵做出這等謀逆之事,他強忍著想要踹過去一腳的衝動,“你若是覺得我林某怕死,大可以明日就讓我帶兵攻打金陵,我死了並不可惜,隻是可惜了枉死的周將軍和這些追隨他的舊部。”


    他在堂屋內繞了一大圈,又走迴到周雲麵前,“我們不能再拖下去了,你知不知道?等到糧草耗盡,我們就隻能成為甕中之鱉。”


    周雲的臉上還是濕漉漉一片,此刻酒也醒了大半,臉上的傷疤在夜裏看著,很是駭人,他自嘲笑著道:“你難道不知道情勢嗎?且不說金陵易守難攻,再者我們兵馬不夠,隻能等到齊王的兵馬前來。”


    這也正是林安最著急的地方,雖然景鴻死了,馮國並沒有毀了兩方盟約,還是叫馮白祁渡了淮水,但是之後馮白祁便沒了動靜,不知曉他們究竟意欲何為。偏偏周雲也不差人去詢問,反而拉著人日夜喝酒,叫人十分惱火。


    林安皺眉道:“你明日差人去一趟陽城,那裏五萬馮國兵馬,倒是問問他們什麽時候前來宿城。”


    周雲整個人靠在了椅背上,這裏曾是景鴻的私宅,現如今被他占了,他的心腹還有其餘留下來的,都在他的手上,想著景鴻死在那千麵鬼人的手中,倒是個不錯的結果。他不耐煩地衝著林安擺擺手,“行了行了,你說的我都記著了,明日一早就派人過去問問。”


    林安見他絲毫沒有放在心上的模樣,又是一陣氣極,隨後見他閉了眼睛,似睡著了一般,重重地“哼”了一聲,轉身離開了堂屋。卻在出門的時候,差點撞到了一個紅衣婢女,他看著那婢女神色有些驚恐,低頭伏首,卻不說話,他眉頭又皺了皺,知道這是之前景鴻的人,迴頭又看到周雲那副浪蕩模樣,終是什麽也沒說,踏著步子離開。


    紅杏見林安背影逐漸消失在了視線中,才鬆懈了身子,轉身進了屋子裏麵,見到周雲臉上狼藉一片,掏出袖中巾帕替他擦拭著。


    手上正動著,忽而那雙眼睛猛一睜開,露出精光來,緊抓著紅杏的手,問道:“他走了?”


    紅杏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想要抽迴自己的手,卻掙脫不開,她點了點頭,又用另一隻手替他擦拭著臉上水漬。


    見她這番溫柔且意模樣,周雲隻閉著眼睛享受著,他說道:“我雖然不是什麽君子,但也從來不強迫女子,你若是不願意,大可不必一直提心吊膽著。”


    紅杏咬著下嘴唇,想到了那天夜裏的突變,景鴻的手下得知她和綠影沒有看管好寧雨宣,叫她被人就走,當即便要殺了她們姐妹二人,若不是周雲的突然出現,隻怕她們早就成了刀下冤魂,而她在景鴻手下做事,與周雲也見過不少麵,知道他對自己的心思。


    她小心翼翼抬頭去看眼前的人,最終湊近了嘴唇,吻了吻他臉上的那處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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