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藥鋪


    景玨將手中朱砂筆擱下,落在玉質的筆山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他目光帶著一些重量落在寧雨宣身上,語氣平緩,“你覺得他有所圖謀,那你可找出些什麽證據了?”


    越是這般,寧雨宣一眼便看出他並不相信自己的言辭,她斂下眸子,“我並沒有什麽證據,但是懷疑他這件事無關其他,我已經讓秦風派人去查他的底細了。”


    對於她沒有憑證就懷疑俞長喜一事,景玨並不是不想相信她,隻是當初她得知了景鴻是死於俞長喜之手時,對他態度顯而易見,後來又因為這事,盡管懷著身孕也不願意迴宮中住著,說到底是他心中的疙瘩還沒有解開罷了。


    而寧雨宣如今又好不容易重新迴到他身邊,景玨不想與她爭執,就退了一步,無奈說道:


    “既然你懷疑他,那就讓秦風好好查一查,隻是你自己多注意一些。”


    本拿來就是口說無憑,寧雨宣也不好再說什麽,“你也對他多防著一些,若是沒有問題便是最好,”她望著那蠟燭上跳動著的火光,“我是怕你出現什麽意外。”他如今是君王,手頭上握有重權,又是在這麽個時節發現俞長喜的不對勁。


    景玨被她突如其來的溫柔惹得一怔,想著大概是剛才自己的語氣並不好,他過去將她擁在懷中,“你說的我都記下了,隻是你不必憂心我,我身前身後都有無數侍衛守著,可你也別身犯險境。”


    他此刻都有些後悔,為什麽要將她一起帶到金陵來,今日他出現在城南,惹得叛軍也是怒火激昂,說他殺兄奪位,斬殺忠臣。他自己本就是沙場裏走出來的,並不懼怕這些罵名,卻擔心寧雨宣因此受到牽連。


    見到他若有所思的模樣,寧雨宣將剩下的話藏在了嘴邊,隨後將頭輕靠在他懷中,心中有種預感,叛軍一事,勢必會結束在金陵城外了。


    第二天清晨,寧雨宣起身的時候,已經不見了景玨身影,知道他今日要去軍中巡查,便沒多問,她今日卻是有事要忙的。


    定的夜襲敵營的時間就在今天晚上,所以在天黑之前,寧雨宣必須要將火引子給做出來。一用過早膳之後,她便帶著秦風出了太守府。


    如今金陵城中並不是很太平,秦風起先是有些反對,既然是做火引子,那就差人買了東西迴來做便是,可寧雨宣想著還是要穩妥一些,這些東西最好就不要假借他人之手。


    一連好些天的大晴天,漸漸入秋的時節,晚上夜風涼得很,但白天卻悶熱極了。寧雨宣身後不僅跟了些親衛,她要出門去,張氏也不放心,又派了好些家丁在後麵跟隨著。寧雨宣忍不住扶額,這樣的陣勢太過惹眼反而不安全,連連與張氏說了許久,才讓她歇了讓家丁跟著的意思。


    寧雨宣要出門的事情,自然逃不過俞長喜的眼線,他聽著小太監迴話,他知道自己這邊已經被盯上了,早晨景玨離開去軍中的時候,他說要一同前往,景玨直接拒絕,隻怕是寧雨宣給他吹了不少枕頭風。


    他心中冷哼著,隻是眼下已經容不得寧雨宣了,他讓小太監附耳過來,“你去找昨日那個府中的小廝,讓他拿著信去城中的一品居茶樓找個人,將信送出去。”他所說的信,恰是寫了寧雨宣今天出門的消息。他能做的便止於此了,後麵如何,隻看主子如何抉擇了。


    因著聖駕的到來,街上的人比起昨日來多了些,寧雨宣想著要做火引的東西,隻是不知周雲現在儲備了多少火藥,她要準備的火引隻能多不能少了。身後秦風是半步不離地跟著,倒是引來了不少人的注視。


    大街上是魚龍混雜,因此秦風等人都是打起十二分的警戒來,也不知道逛了多久,寧雨宣最後在一家藥鋪門前停了下來,火引子的成分與火藥相差不了多少,唯有硫磺是難得的,而在金陵城中,也隻有被當成藥引在藥鋪裏賣了。


    藥鋪裏麵有些逼仄,寧雨宣和秦風兩人進了去,其餘人都留在了藥鋪外麵。裏麵彌漫著濃烈的苦藥味道,大概是後院有人在煎藥,一個穿著灰布長袍的人正在看著賬本算著賬,隻有一個小廝上前來詢問,“幾位是來抓藥的?”


    寧雨宣搖了搖頭,說道:“我隻是過來買一副藥材的,不知你們藥鋪裏麵可有硫磺?”


    那邊算賬的聽見聲音,放下了算盤走了過來,看著眼前的人滿身的綾羅綢緞,他恭敬道:“硫磺自然是有的,不知道夫人您要多少?”


    這裏麵充斥著藥汁的苦澀氣味,並不好聞,秦風隻想著趕緊買完了便迴太守府去,“有多少就拿多少出來,”他將一袋銀子丟到了櫃台上麵,“銀錢是少不了你們的。”


    沉沉的一袋子銀子,算賬的人臉色更是和善了,“那些硫磺味道難聞,我將他放在了後院的庫房裏,隻是有些放得久了,有些還是新的,成色參差不一,夫人您要不去挑挑?”


    硫磺喜燥,自然不會隨意就放在外麵的,寧雨宣沒有多想,“那就請帶路吧。”一行人穿過藥鋪的簾子門,到了後院,隻見裏麵有好幾個火爐子上架著藥爐,有個小廝在看著,都在熬著藥,那苦澀的味道便是由此傳來。


    算賬的人手中拿了鑰匙來,打開了庫房的門,裏麵都是放著一些喜燥的藥物,他笑著對寧雨宣道:“店裏的硫磺都放在了這裏,夫人隻消撿掉那些不好的。”


    寧雨宣走進去一看,那硫磺被放在了幹燥的木箱子中放著,有一些顏色深了的都是受了潮的,她正要迴頭與那人說些什麽,身後突然多出一個陌生的氣息出來,她心中猛然一驚,剛要驚唿出聲,嘴巴就被一個白絹布捂住。


    青天白日裏,庫房門口陽光照了進來,看得清空氣中漂浮著的塵埃,而寧雨宣所有的知覺都放在了身後那人身上,那人身形挺拔卻極為消瘦,可手上力道極大。白絹布上顯然沾染了迷藥,她的意識也在漸漸流失,想要找外麵的秦風求救,卻說不出話來。


    忽而耳邊一熱,是身後那人傾身過來,湊在她的耳邊,聲音極其沙啞,讓人辨別不出他的身份,“雨宣,你可還記得我?”


    而此時庫房外麵的秦風,早就被迷暈了倒在地上,男子戴著黑色鬥篷,抱著寧雨宣走了出來,那個算賬人對他態度恭敬,“主子,這個侍衛要如何處置?”


    男子視線落在地上那人身上,目光漠然,“隨意丟在哪都好,叫外麵那些人晚些發覺即可,”他抱著懷中的人仿若珍寶,說完話便從後門離去。


    等到親衛發現寧雨宣失蹤的消息,已經是過了半炷香的時間了,等他們反應過來異常之後,一行人闖進了藥鋪裏,卻發現裏裏外外全無一人,後院的藥爐裏火還沒有熄滅,裏麵摻雜了迷藥的成分,他們通過後門去追查,卻看見了暈倒在了後門外麵的秦風。


    心知這下他們是闖了大禍,隻叫皇後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不見了蹤影,秦風現在又昏迷不醒著,匆忙之間分成了兩撥,一撥去軍中找景玨稟明事情,一撥順著這個藥鋪去找失蹤了的皇後娘娘。


    景玨正在軍中,與赫連邵等人商議今夜襲敵的具體計劃,聽到留在府中的親衛過來,赫連邵還笑著道:“定然是皇後娘娘將火引子做了出來了。”


    被派來向景玨稟報事情,顯然是個吃力不討好的任務,眼見著上麵的幾位眉眼都是含笑,親衛卻苦著臉,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皇上,其他人已經去追查那家藥鋪的下落去了——”親衛還想說些什麽來挽救一下愈來愈冷的氣氛,忽而一個茶碗直接摔碎在他麵前。


    聽到寧雨宣被人擄走的消息,景玨哪裏還能做坐得住,“朕叫你們好生保護皇後,你們就是這樣保護的嗎?”他咬著牙,千防萬防,還是沒能防得住那些暗中作祟的小人。


    在金陵城中被擄走,恐怕這事和叛軍脫不了幹係,赫連邵開口道:“皇上稍安勿躁,如此看來,金陵城中已經混入了叛軍的細作了,而皇後娘娘行蹤,應該隻有太守府的人知曉,可見太守府內也混進了叛軍。”


    景玨手作拳頭,狠狠得捶著桌子,隨後闊步起身,“傳令下去,封鎖全城,定不能叫雨宣落入他們手中。”


    寧雨宣失蹤的消息一傳出來,坐在屋中的俞長喜眼中猛然閃過一絲精光,動作還真是快啊。倒是一旁傳話的小太監有些緊張,他對於俞長喜的圖謀並不知情,“公公,先前你讓小的做的那事,不會與娘娘失蹤有關吧?”


    上午還是晴陽萬裏的,午後天氣就開始有些陰沉了,清風也不再和煦,他看了眼旁邊身子有些發顫的小太監,嗤笑道:“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娘娘失蹤跟咱們有什麽關係,娘娘是秦侍衛貼身保護的,罪責第一個下來的,也不會落在你身上,”隨後,他煞有其事道:“你說我讓你做事?我可不記得自己讓你做過什麽了。”


    看俞長喜這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小太監也漸漸有了底氣,嘿嘿的傻笑著,溜須拍馬道:“公公聰明,小的實在是比不上的。”


    隻是他們高興沒有多久,就得知了景玨迴太守府的消息,當即便要召見俞長喜。俞長喜隻想到景玨會懷疑到自己頭上,卻沒有想到會這麽快,說到底,還是枕頭風好使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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