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早朝


    自那日離開皇宮之後,景玨就將秦風撤離了景王府,調迴了自己身邊,但是王府內外的暗衛並沒有撤離。如今景元陽雖然表麵上對他畢恭畢敬,但是暗中囤積了太多勢力,他不敢放鬆警惕。到底是不敢對寧雨宣做的太徹底,怕她陷入危險之中。


    孟千機迴來的那晚,他們眾口一詞,說隻是普通的賊人闖進了王府,他並不相信就這麽簡單,所以讓秦風暗中去調查那晚究竟發生了什麽。


    臨都近日來人心惶惶,隻因為城南那邊的難民安置處傳言有人得了瘟疫,一時之間沒有什麽人膽敢上街,更是有人當眾斥責景玨,他登上皇位才不過幾個月,就有瘟疫爆發,這是上天警示,景玨弑母殺兄,上天故此有所懲罰。


    在有人的刻意煽動之下,所有話題直指景玨為人不端,竟然將災禍降到了景國百姓身上,再加上之前他下旨讓百官捐獻賑災銀錢,有膽大者更是直接上書請景玨退位。


    大殿之上,戶部侍郎將諫言完,偌大的宮殿鴉雀無聲,沒有人原因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坐在高高龍位上的景玨身穿玄色龍袍,離得有些遠,眾人都看不清他掛珠冕冠後的神色。


    景玨掃視著下麵一眾人,有類似於陳文軒對此沒什麽興趣的,隻在哪站著,目光遊離,也有類似於戶部尚書陳大人的,斂著眸子等著事態發展的。他心想,是自己這個皇帝當得太沒有威嚴了嗎?竟真的有人膽敢說出讓他退位的話,退位也不是不行,雖然他與景鴻是兄弟二人,但是景氏還有別的旁支,找一個人來當個傀儡皇帝是易如反掌的。


    除了那位戶部侍郎,其餘人都是垂著頭,上麵那位視線從頭頂上略過,隻覺得重如千鈞,景元陽站在靠前的位置,垂著的狹長狐狸眼裏閃過一絲得意之色,今年這水患來的恰到好處,現在景玨腹背受敵,他就不信他能安坐在龍椅上。


    正如是想著,卻依舊是低著頭,忽然間就聽見上麵景玨毫無起伏的聲音,“侍郎大人想讓朕退位讓賢。皇叔,你覺得朕到底該如何抉擇呢?”


    景元陽狹長的眸子不自覺微眯了起來,在滿臉橫肉中更加難以看見,暑氣難消的時候,大殿上擺了冰盆,隻是他臉上還依舊出了許多汗。他上前兩步走到中央,舉著笏板,說道:“迴皇上,胡大人的話也忒大逆不道了些。”


    那邊胡侍郎一急,今日這一番話證書景元陽讓他在大殿上說的,沒想到這景元陽竟然會倒打一耙,“榮王爺,你……”


    景元陽隻是斜睨他一眼,心中冷哼,就是這般沉不住氣,他繼續拱手對景玨道:“隻是天災之禍起得蹊蹺,也不可掉以輕心,現在臨都人心惶惶,無人膽敢上街,瘟疫一日不除,臨都也就一日不得安寧啊,希望皇上能三思。”


    希望他三思,思的無非就是退位之事,景玨冷笑了一聲,“皇叔還真是會說話,深明大義得很,”不過片刻之後,他話鋒一轉,“退位一事事關重大,容以後再議,不管這天災是不是朕引起的,總要先解決才是。”


    他忽而站起了身,居高臨下,睥睨眾人,看向其中一直沉默不語的戶部尚書,語氣寒意森森,“陳愛卿,你且說說,為什麽賑災去陽城宿城的時候,國庫銀錢不足,朕帶軍迴臨都的時候,僵持不過月餘,慶帝就花了國庫八十萬兩白銀嗎?”


    景元陽心中一緊,麵上卻什麽也沒顯露出來,隻當自己不存在,而那邊戶部侍郎早已嚇得麵如糠色。


    陳青鬆站了出來,在看到胡侍郎麵色很是不好的時候,對他笑了笑,也不再看他的神色了,轉而對景玨道:“迴皇上的話,微臣查到這幾年國庫虧空至此的原因,戶部賬本一直是胡侍郎經手,微臣隻是檢查有無疏漏,結果叫胡侍郎蒙混了過去,至於那丟失的銀子,皇上可讓禦林軍賀統領去搜查一番。”


    他看了一眼旁邊故作鎮定的景元陽,又道:“據微臣所知,榮親王與胡侍郎似乎是私交甚篤呐。”


    旁人都是倒吸了一口涼氣,不是驚訝胡侍郎竟做出此事來,畢竟戶部的油水向來都多,這件事大家都是說破不道破的,可是景玨竟在悄無聲息的時候,拉攏了陳青鬆,看樣子是將此事調查得一清二楚,有些心虛的人更是後背一涼。


    不等景玨說些什麽,就聽見景元陽趕忙出聲給自己辯解,“皇上,陳大人所說的怕是並不知實情啊,我與胡侍郎並沒有過多的交情,隻是同僚這麽多年,竟不知他是個監守自盜的人,皇上應當嚴懲胡侍郎。”


    胡侍郎立即對著景元陽破口大罵起來,“景元陽你個老狐狸!今日之事難道不是你授予我做的嗎?這會子跟我撇清關係,過河拆橋!”


    景玨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景元陽,“好心”替他解釋,“皇叔以後交友可要仔細一些了,碰上這種想拖你下水的,可就洗不清了,”他這話也不知究竟是對誰說的,繼而又下了旨意,派人將申冤不止的胡侍郎押往大理寺,另派了賀光去胡府搜查那被竊取的銀子。


    早朝就這樣結束,眾臣散去,景元陽走在後麵,看著前麵並肩而行的陳文軒和陳青鬆二人,一個是大理寺卿,掌管臨都皇城卷宗,一個是戶部尚書,手握景國財政大權,這二人現如今都成了景玨的心腹,看來他也不能放鬆警惕了。


    南雀街如今是人影稀少,隻有一些不得不出門維持生計的攤販還在,很多店家都關了門鋪。寧雨宣在家中偷懶了許多天,七月流火,街上燥熱得很,路邊榴花隱隱有傾頹之勢,看著麵前門扉緊閉的奇珍閣,她心裏有些失落。


    身後聞人秋安慰她道:“這奇珍閣的老板本來就率性而為,關門是常有的事,下次有機會再來吧,不急著這一時。”


    可是寧雨宣怎能不著急,她得了風聲,說奇珍閣內多了一件寶貝,名叫白玉髓,若是一般的玉,也不可能被放在奇珍閣中了,誰也說不出這玉髓是個什麽,比一般白玉瑩潤許多,其間有紅絲紋絡,寧雨宣以前對此有所聽聞,可以替人白骨。隻是玉髓實在罕見,寧雨宣想試一試,能不能用來治聞人秋的腿。


    可現在奇珍閣大門緊閉,就算想買那玉髓,也不知去何處找那老板來,寧雨宣沉著眸子,習慣性地對聞人秋揚著笑,“那這次隻能作罷了,下次再來看看吧。”


    那邊被寧雨宣打發去留香居買糕點的楚楚走了迴來,兩手空空,“主子,這會子是怎麽了,那留香居已經好幾日不曾開過門了,糕點沒有買著。”


    路上沒有什麽人,寧雨宣撐著傘,站得沒有多久可腿卻是酸了,“沒有買到便算了,我們先迴去吧。”這一趟無功而返,著實讓人提不起興來。


    王府的馬車就在南雀街附近停著,聞人秋坐著輪椅過去,引來了路上寥寥幾人的注視,聞人秋維持著臉上淺淺笑意,手指卻緊緊扣著輪椅兩側,在木頭上留下深深指痕。若說怨恨,害他至此的景鴻早已殞命,隻可惜他命中該有此一劫。


    忽然一片陰影落在頭頂,緊接著手背上一涼,他抬眸一看,是寧雨宣撐著傘蹲在了他麵前,她冰涼的手覆在自己手背上,語氣也是冰涼,卻讓聞人秋覺得溫馨極了,“聞人秋,你是為了自己活著的,不必在意別人目光。”


    心中的鬱結之氣瞬間煙消雲散,他目光堅定起來,點頭道:“我會盡力。”但是心中卻不是這樣想,她如今好幾個月的身子,眼底青深的顏色,白傘隻擋住了些許熱,手指在她的觸碰下竟生出顫意來,他強忍著這股顫意。他會好好活著,為了她。


    不清楚是從何時起愛上了她,隻知道第一次相間,她闖進了她的竹隱軒中,明明心裏害怕得要命,卻佯裝鎮定,她聰明,但傻的時候任誰都拉不迴來。而這個傻的人現在妄想治好他的腿,連他師傅都已經放棄了的。


    一行人走到馬車附近的時候,正巧碰見一對守城軍由北向南而去,為首的人正是赫連邵,顯然赫連邵也發現了她,騎馬而過的時候,對她揚起謙恭的笑,但寧雨宣分明從那笑裏麵看出了他的得意與挑釁。


    一行人騎馬而過之後,饒是寧雨宣這種心平氣和的人,也被氣的不輕,不自覺中指甲在車轅上留下深深的指痕,楚楚忙安慰她,“娘娘,您犯不著為這種人生氣。”


    寧雨宣沒有說話,轉身在下人的幫助下上了馬車,她從來不曾懷疑赫連邵對江雲荷的愛,隻是以愛之名來禁錮著江雲荷,讓她成為自己的禁臠,他的愛太過自私,令人窒息。腦海中不由得想起以前景玨對自己言行的管束。他們……不過是一類人。


    迴王府的路上,聞人秋碰了碰自己的膝蓋,抬頭對寧雨宣道:“你想將江雲荷接出來,現在看來沒有什麽辦法,她現在的狀況隻能待在赫連邵身邊,你能做的,就是讓赫連邵停止對她下藥。”


    寧雨宣又何嚐不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她後來才會去找景玨要這個旨意的,當時她氣昏了頭,現如今赫連邵手裏掌管守城軍,他自然不能惹惱了他,如果自己讓千機閣的人帶走雲荷,隻怕到時候赫連邵第一個懷疑的就是她……但這個辦法,也不是行不通,隻是比較冒險。


    外麵烈陽如火,馬車內也悶得慌,寧雨宣揉了揉額頭,“罷了,赫連邵如果一直這樣偏執己見的話,遲早他會後悔的。”或許景玨說得沒有錯,這是江雲荷和赫連邵之間的事情,她再想插手也無濟於事,隻能在需要的時候幫襯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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