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弟子


    登基大典太過繁瑣,其間要去太廟向景國曆代祖先上香,祭告宗廟、社稷和萬民,隨後乘坐帝攆繞臨都,接受萬民朝拜,最後帝後同登龍鳳之位,接受百官跪拜,新皇頒布詔書,大赦天下。


    太廟,上香祭告的香案擺在可摘星的高處樓閣,下麵都是穿著朝服的百官和禦林軍,臨都的守城軍也在其中,守衛著秩序。上石階的時候,景玨小心地牽著她的手,到最高處的時候,麵前香案全部擺好,有欽天監的人準備著。


    兩人上香禱告之後,欽天監的大臣手握先帝遺旨,頒布詔書,傳景國玉璽,授冠,禮成。


    眼下的萬民敬仰,烏泱泱一片,臨都夏日榴花如火,青山如黛,再遠處是萬裏江山錦繡成華。景玨手執寧雨宣的柔荑,靠近她悄聲道:“我曾說過,這景國的萬裏江山都送與你,今日,你可願意收下?”


    寧雨宣心中澎湃與難受夾雜在一起,最終還是朝著景玨露出一個淺淺笑意,輕輕搖頭,“我也早就說過,我要這江山無半點用處。隻是從此以後,你不再隻是寧雨宣的丈夫,還是景國皇帝,帝位榮耀卻也沉重,阿玨,如今你已不能反悔了。”


    景玨一笑,墨色眼瞳中滿是自信風發,他將視線移到遠處,青山逶迤的地方,又暗含著對寧雨宣的柔情深重,“你放心,隻要你在朕的身邊,便縱有千鈞之重,也不過是片葉之輕,”最後,他輕聲說著,聲音隻有寧雨宣能聽得見,“宣兒,你也不能後悔。”


    他溫柔的視線,溫柔的聲音,從那冕冠掛珠後麵傳來,寧雨宣心中一顫,一時不敢去看他那雙漆黑的眸子,她別開臉,笑著問道:“接下來是不是要乘坐帝攆迴宮了?”


    景玨的眸子不可察覺地沉了沉,哂笑了一下,沒再說話。而那一聲笑,卻好像是一根刺,刺在了寧雨宣的心頭,不是很疼,但讓人十分難受又說不出口。


    接下來迴了宮之後,寧雨宣身子隱隱不適,景玨便直接讓她迴去了乾坤殿,省了去大殿接受百官朝拜這一環節。


    在乾坤殿躺下了之後,寧雨宣腦袋一直有暈眩的感覺,本來就是大病初愈的時候,再加上勞累了大半天,身子又極其虛弱,她將將換下今日穿的繁縟沉重的宮裝,在床榻上躺著歇息。


    楚楚以為她這般是中了暑氣,端了杯剛剛做好的酸梅湯來,“娘娘,您先起來喝些,去去暑氣,也睡得舒服些,這暖閣裏麵太熱了,要不還是去外麵碧紗櫥歇著吧。”可不是熱得厲害,前兩天才過得端午,本來外麵就熱,她才走進來幾步,就熱得滿頭汗了。


    寧雨宣揉了揉太陽穴,半撐著身子坐了起來,將那極酸的酸梅湯一飲而盡,卻是搖著頭道:“我怕這不是,中了暑氣,是之前的病症還沒好痊,之前宋禦醫開的藥方還在嗎?”


    楚楚苦著一張臉,迴道:“宋禦醫的藥方子留在了王府裏了,要不等皇上來了之後,差人去王府裏拿?”


    今日是登基大典,怕景玨身上的事情太多,寧雨宣搖搖頭,“那便不必了,我也隻是有些頭暈罷了,睡一覺也就好了,你先下去吧,等晚膳的時候叫我。”她臉上的濃妝已經卸下了,臉色蒼白。


    看著寧雨宣又躺了下來,楚楚正要輕步離開,忽然外麵有宮女傳訊道:“皇後娘娘,皇上派了禦醫過來給您瞧病了。”


    那邊寧雨宣還沒有閉上眼睛,自然也是聽見了外麵宮女的聲音,楚楚轉過身看她,“娘娘,還是請禦醫看一下吧。”


    寧雨宣點頭,以往過來的禦醫會是宋善明,畢竟之前還在王府的時候,她的病都是由宋善明看的,可是此刻進來的卻是一個陌生的穿著官服的禦醫,她微微蹙眉,隻是坐了起來,將手腕伸了過去,任他給自己診脈。


    那禦醫不了解寧雨宣之前的身體情況,本以為隻是普通的病症,隻是在診過脈之後,臉上露出了難色。寧雨宣將他的表情看得分明,問道:“禦醫大人,我這病現在如何了?難道是又加重了?”


    禦醫一時不知該如何迴答,低著頭支吾了半天,終是答道:“在微臣看來,皇後娘娘的脈象,除了虛弱了些,並沒有其他的異常,小皇子在您腹中也好得很,請恕微臣醫術不湛,診治不出娘娘其他的症狀了,”也就是不知道寧雨宣這個時候頭暈目眩,是什麽原因了。


    寧雨宣收迴了手,問道:“無礙,我也沒什麽大事,隻是以前都是他給我看病的,今日怎麽不見宋禦醫過來?”宋善明的醫術,在太醫署稱第一,沒有人敢稱第二的,這是眾人都知道的。


    所以來的禦醫也隻是訕訕笑笑,迴道:“皇後娘娘難道還不知道嗎?昨日娘娘進宮之後,就有人發現,宋大人在府中留下了一封辭呈,已經帶著一家老小迴老家去了。”


    寧雨宣一陣錯愕,隻怔怔了一會,想來最近朝堂風詭雲譎,局勢大變,他也是想保全家人,所以最後選擇遠離。她淡然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也沒什麽了,你先下去吧,我歇息一會便好。”


    那禦醫過來,第一次給皇後娘娘診脈,僅僅是診了個脈,拱手說道:“皇後娘娘,不如讓微臣給您開個安神湯藥吧,您看?”


    寧雨宣搖搖頭,臉上笑意漸漸隱去,“你既診斷不出我生病的原因,還想著給我開安神湯藥,”她轉頭看向楚楚,“送這位禦醫大人出去吧。”


    楚楚帶著禦醫出了乾坤殿之後,寧雨宣躺了下來,卻是睡不著了,宋善明是最清楚她身子的狀況的,但這個時候卻離開了臨都,而她又無法給自己診脈,她的手探上自己的腹部,有微微的隆起,那裏是她和阿玨的孩子,一定要撐到那個時候啊。


    到底是累了,再加上頭暈,她很快便入了眠。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是被一陣輕聲唿喚給叫醒的,一睜眼,所見的便是坐在床邊的景玨,以及一室屬於燭火的黃暈光亮,外麵已然天色昏暗。光線從景玨的身後傳來,以至於隻能大概看清他的輪廓,以及他那寬肩窄腰的身形。


    或許是因為懷孕的緣故,寧雨宣並未睡飽,惺忪著眼睛,問他,“外麵怎這麽黑,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本是清冷的容貌,此刻卻帶著嬌憨之態,看得景玨心中柔軟,快要化成一灘水來,他柔聲道:“現在已經是酉時了,你睡得倒久,登基大典都已經結束了。先起來用膳,就算困了,也得等到吃了飯再去睡。”


    寧雨宣就靠在景玨的肩頭,眼睛微眯了一會,想起了昨天半夜的時候,孟千機找自己說的事情,她抬頭看景玨,卻隻看見了他堅毅的下巴以及那張薄唇,開口道:“今日下午過來的那個禦醫,是你找過來的?”


    下午的事情自是不用景玨親自詢問,就有人將事情告訴了她,景玨得知之後也是懊惱不已,他用下巴抵著寧雨宣的頭,輕輕磨蹭,“沒有想到,宋善明一走,這人才濟濟的太醫署裏,竟找不出一個能給你診脈的人,我已經派人去找他了,想必過不了多久便能將他帶迴來。”


    這是要將已經離開的宋禦醫又找迴來?寧雨宣心中反感景玨的這個做法,斂下眸子沉思著,片刻之後說道:“宋禦醫年紀已大,還是讓他安心養老吧,嗯倒是曾聽他說過,他有一個關門弟子,醫術不比他差……”


    狀似不經意的語氣,景玨絲毫沒有察覺出有什麽異樣,反而頗為驚訝,“哦?宋善明還有個關門弟子?這個我倒是從來沒有聽說過,既然有此事,倒不如讓他這個弟子進宮來,隻要能將你的身子調養好,其他的都不是問題。”


    寧雨宣心中微動,伸手抱著他的腰身,眼眶微紅卻不想叫他瞧見,索性將臉埋在他寬闊溫暖的胸膛,“好,隻是那人聽說不是入世之人,蹤跡難尋,就讓孟千機去找這個人吧,省得動用你的人力了。”


    誰找來的都是一樣,景玨自然沒有二話,他閉著眼睛,將寧雨宣緊緊摟在懷中,“宣兒,今日是我最開心的一天,往後一直都是這樣的日子,”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醒來時枕邊是酣睡著的她,無人不會滿足。


    看不到他的臉,但寧雨宣能從他的語氣中,猜測出他此刻的神情,淚水又是抑製不住的從眼眶流出,往後會都是這樣的日子嗎?他對身邊的人疑心重重,而她為了別人總是謊言相對,這樣一直猜忌下去,她有著直覺,不會就這樣下去的。


    似乎是感覺到自己胸前濡濕的感覺,景玨一陣心驚,忙用雙手抱著她的肩,讓她的臉露在自己麵前,就看見她滿臉的淚痕,慌張之下,他用手去抹去她眼角殘留的淚,“宣兒,你這是怎麽了?”


    寧雨宣笑著搖搖頭,握住他的手,製止了他的動作,“我沒什麽事,隻是太高興了,你今日登基,本就是件高興的事不是嗎?”


    一顆提著的心驟然放鬆,想起之前問宋善明的話,說懷了孕的女子情緒都是多變的,景玨反手握住她涼涼的手指,輕撫摩挲著,另一隻手去擦拭淚痕,“隻是別將自己的身子哭壞了,宣兒,以後在我身邊,不必再哭了。”


    對於尋找宋善明的那個關門弟子,孟千機那邊早已準備好,於是不過三天的時間,就給景玨傳去了消息,已經找到了人,這就帶進宮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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