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甬道


    寧雨宣卻不想再與楚楚多說這些,白皙柔荑握著瓷玉質地的茶盞,煞是好看,“我午膳還沒吃呢,現在有些餓了,你去將午膳端到這裏來吧。”午時已經過了許久,楚楚恍然想起這個時候的寧雨宣還沒吃飯。


    懷了孕的寧雨宣口味也是大變,不再愛吃甜,反而對那些極辣極酸的食物十分喜愛,禦膳房的人準備膳食的人也極其用心,做的都是寧雨宣愛吃的。可是楚楚這會兒在旁邊看著,也沒見寧雨宣吃多少。


    “是不是這些飯菜不合口味?若是不喜歡,我再去給您做些來?如今小皇子還在您肚子裏,也別餓著他,”楚楚開口說道,最近的她胃口都不怎麽好,本來身子就弱,長此以往怕不是什麽好事。


    寧雨宣心中一動,肚子裏的小生命雖然還沒有顯現出來,隻是肚皮微微鼓起,她將碗遞給楚楚,“那你再給我盛碗飯吧。”她願意多吃一些,楚楚自是極為樂意的,又給她多盛了些飯。


    大殿外麵,景玨就負手站在那裏,身上的龍袍已經換成了平日裏的墨色錦袍,祥雲暗紋,身材頎長,順便將裏麵的對話全都收入耳中,他手藏在袖中緊握,轉身看著外麵兩株高大。榆樹綠蔭蔽日,看了一會兒,便邁著步子朝外麵走去。


    俞長喜倒是覺得奇怪了,“皇上,您不是要來找娘娘的嗎?現在怎麽……”他一個閹人,倒是看不懂這些情情愛愛了,之前是一直覺得他們二人真心相愛著,明明後麵都該是好日子了,卻又變了模樣。


    景玨知道寧雨宣來讓自己見她,究竟是為了什麽,隻是到了這一步,她竟然會開始要挾自己,他滿懷怒氣過來,可是再聽到她的說話之後,卻不想這樣輕易妥協,繼續邁著步子往下走著,“等晚膳之後再說吧。”


    寧雨宣自吃過午膳之後,便在等著景玨過來。這麽一等,便等到日光西斜,昏黃的夕陽從雕花窗欞中照射進來,落下一地金輝。乾坤殿外的榆樹在風聲中嘩嘩作響,寧雨宣隻坐在窗邊,那夕陽照在她的臉上,連著細小的絨毛也看得清晰。


    楚楚一進來,就看間寧雨宣還在那裏枯等著,她抿著唇,將手中沏好的茶放到了桌上,“小姐,您現在還在等皇上嗎?我剛剛又差人過去問了,說皇上一下午都沒出禦書房呢,有什麽事情要說,不如還是等到明日登基大典結束之後吧?”


    乾坤殿的書房裏麵倒是準備了很多書籍,但是沒有一本醫書,寧雨宣隻是掃了一眼,便從書房中退了出來,或許是景玨察覺到了什麽,自從那日生病暈厥之後,他再也沒有讓自己碰過醫書。


    寧雨宣迴應了楚楚的話,搖頭道:“他會來的,你隻管忙你自己的事。”


    直到用過晚膳之後,大概酉時快到戌時的時候,景玨的身影才在乾坤殿出現,走進碧紗櫥的時候,就看見寧雨宣側著頭看著窗外,但是窗外,除了簷下的燈籠燭火,再也看不見其他的什麽,一片夜色。


    清涼的風不住地從大開的窗戶裏麵吹進來,寧雨宣散下的青絲淩亂。景玨的麵色頓時陰沉下來,屏退了身後跟著的宮人,快步走到她的身後,將那扇窗戶“啪”地關上,轉而就站在寧雨宣麵前,朝著外麵大吼,“這麽冷的風,怎麽就坐在這裏吹著,乾坤殿裏的下人都是死了嗎?”


    楚楚見到景玨過來,剛準備過來沏茶,走到碧紗櫥的門外時,聽到這一頓怒吼,嚇得頓時不敢邁步。寧雨宣瞧見,也沒有站起來,依舊坐在那裏,語氣不冷不淡,“是我開著的,不讓他們關上,你要是想要處罰誰,倒不如先處罰我,這才合乎情理。”


    看著門邊的楚楚被嚇得不輕,寧雨宣看向她,“這裏不用你伺候的,先下去吧。”


    見寧雨宣投來示意她安分的眼神,楚楚有些怕會出什麽意外,但是在她的吩咐下,還是退了出去,向來王爺雖然兇殘了一點,到底對方是自家小姐,應該不會出什麽事的。


    裏麵氣氛十分僵硬,景玨隻看著她,卻不見寧雨宣抬頭迴視他,心中無力,便坐到了她的對麵,手撐在中間的桌上,撫著額頭道:“你如今懷著身孕,也該注意自己的身子,”他抬頭看她精致白皙的臉,沒有要迴自己話都意思,“你要我來見你,也不該拿這件事情來威脅我。”


    寧雨宣用手搖晃著杯盞中的茶葉,聽他說完了話,才抬頭看他,“我若是不拿這個來威脅你,你日理萬機,也怕是來不及在明日登基大典之前見我一麵了,也沒旁的事,就是想知道……現在江雲荷怎樣了。”


    景玨垂眸,落在她那一雙纖纖細手上,潔白的白瓷杯與她膚色幾乎融為一體,“你隻是想要見她一麵?宣兒,你若真的隻是要見她一麵,我早就讓你見了,可你明知她的身份,卻還是要讓我為難。”


    杯子中的茶水漸冷,熱氣散失。寧雨宣站了起來,動作有些急,她轉到景玨的麵前,俯視著他,“那你就該問心無愧,讓我隻帶她現在如何才是,還是在你進宮之後,便將她一並殺了?”


    景玨手中的力道驟然加緊,掌心的茶盞瞬間碎裂開來,發出一陣聲響。寧雨宣心中一顫,目光轉移到他的手上,卻看見從他捏緊的掌心有破碎的瓷片,還有鮮血順著茶水一起淌到了桌麵上,令人心驚。


    她眼皮微閃,最終狠下心來,穩了穩心神,錯開自己的視線,隻當眼前的事情沒有發生,冷著聲音說道:“我隻有這一個請求,你答應還是答應?”


    掌心的傷口有著絲絲的疼痛,景玨沒有錯過一絲她臉上的神情,沒有將掌心的傷放在心上,隻是心裏有些鈍痛,他鬆開手心的那些碎瓷片,頓時“嘩啦”一聲,亂七八糟一片全攤在了桌麵上,血水從桌角流到地麵上。


    景玨也站起了身,麵對著她,墨色的眸子中情緒翻湧,臉色陰沉,沒有一絲笑意,“你真的想去見她,我還能阻攔你嗎?”他冷笑道:“你自己早已決定了不是嗎,待會會有人帶你過去,隻是明日的登基大典,你不可缺席。”


    見他態度也變得冷漠,寧雨宣的心抽痛著,可是隻能如此,她別過臉去,“好,我說過的,你既已來了,我定是會去的。”


    景玨眼眸緊鎖著她,她沒有看著自己,眼底漸漸有傷意露出,兩人沉默許久,景玨無聲地歎著氣,“現在時辰不早了,你早點看完她,自己也早點歇息,我還有事,先走了。”他邁步朝著外麵走去。


    看著景玨步子緩慢,沿路的光潔地麵上落下點點嫣紅血跡,不由自主地,寧雨宣也跟在他後麵,輕聲慢步。


    直到在乾坤殿的大殿門口,看到門口守著的宦官,竟然是之前跟在景鴻身後的俞長喜,來不及想這其中聯係,她便看到景玨身子一個踉蹌,若不是俞長喜眼疾手快地攙扶住,怕是要跌倒在地。


    寧雨宣在後麵看著,差點驚唿出聲,剛才留了那麽多的血,恐怕他手上的傷口很深,步子就要邁出門檻的時候,卻見景玨朝著俞長喜擺手,自己又站直了身子,迴頭看站在門邊的寧雨宣,聲音淡漠,“我答應過的時候不會反悔,你不必再跟著了,長喜,送她去見江貴妃吧。”


    她的腳步堪堪停在了門檻的地方,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就眼睜睜看著景玨的身影緩緩消失在了不遠處長廊宮燈下麵,衣裳的墨色與夜色漸漸相溶,在燭影搖曳的宮燈下也看不真切。


    而俞長喜隻好折了迴來,在寧雨宣麵前恭敬行了個禮,“皇後娘娘,老奴這就帶您去見江貴妃吧,”見寧雨宣不答話,他笑了笑,說道:“娘娘不必擔憂,自會有人去給皇上處理傷口的。”


    俞長喜在乾坤殿門口的小太監那裏要了一盞五彩琉璃宮燈,手提著宮燈在前麵引路,寧雨宣跟在他的後頭,地方越走越偏僻,除了宮燈散發出來點照路的光亮,其餘的全是漆黑一片,隻隱約見看到周圍高大樹影如同魑魅魍魎,風聲簌簌之間,便是兩人踏過石徑的步伐聲。


    看著眼前佝僂著背的俞長喜,寧雨宣開口道:“俞公公之前不是跟著慶帝嗎?如今已經慶帝駕崩,俞公公怎麽不借著機會出宮養老呢?”作為是景鴻身邊的貼身太監,景玨。竟然將其收為己用,依照他的性格,怕是這俞長喜的身份並不一般吧。


    似乎是早就料到寧雨宣會問出這麽一句來,俞長喜隻是笑了聲,答道:“老奴自先帝在時,便跟在禦書房前後侍奉了,皇上也是念老奴當初侍奉先帝有功,才將老奴繼續留在身邊的,”他口中的先帝,是景鴻與景玨的父皇。


    走到了一處拐彎的地方,俞長喜小心地替寧雨宣照著路,“老奴如今一大把年紀了,就是死也得死在這宮闈之中了,這是老奴的宿命呐。”先帝被太後害死,而太後已死,他剩下的宿命,就是看著景玨登上皇位了。


    俞長喜輕描淡寫地將自己與景玨的關係略過,寧雨宣心中也有了思量,對此不再多問,隻是看他有絲悵然,說道:“俞公公與景家能有此淵源,也算不辜負此生了。”


    俞長喜笑著搖搖頭,不再多說。隻是又一個轉彎,穿過禦林軍守衛的定嘉門,外麵便是一條長長的甬道,前方漆黑一片,隱約可見兩點青色的光點在搖搖晃晃,仿如一個無底深淵,連明朗月光,都是浮在上空,兩邊宮牆高高地擋住那銀輝。


    寧雨宣眸色漸深,難道江雲荷就是被關在這裏?剛這樣想著,前麵帶路的俞長喜就說道:“皇後娘娘,江貴妃就被關在前麵,到時候您進去看望江貴妃,老奴就在門外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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