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異動


    景鴻隻是擺擺手,最近身子愈發的沉重,大限將至,就這樣將江山拱手讓給景玨,他不甘心,“不必叫他了,扶朕迴寢殿吧,朕累了,想歇一會。”


    扶著他到了寢殿,躺在重重紗帳後麵,景鴻仰頭看著虛無的地方,身上冒著細細的冷汗。偌大的寢殿中 除了貼身伺候的俞長喜,其餘的宮人都被撤了下去,十分安靜,可是景鴻卻睡不著,他一閉上眼睛,腦海中就是景玨執著寧雨宣的手,登上皇位的情景。


    “俞長喜、”他喚了一聲俞長喜。


    對方立即疾走到床榻邊,隔著重重疊疊的紗帳,看不到景鴻的臉,“皇上,需要老奴做些什麽?”


    景鴻閉著眸子,淡淡說道:“替朕將竹香點上吧,”事到如今,那淺淺淡淡的帶著冷意的竹香,也成了他最後的執念了。


    俞長喜先是一怔,隨後應是,去將小屜子裏的竹香片拿著去了香薰爐裏燃著,隻是這些熏香還是當初江雲憐給景鴻下毒所用的熏香,裏麵不僅有七葉海棠的毒,江雲憐還在裏麵放了有著致幻作用的曼陀羅花粉,隻是景鴻對此兵部知情,以為有毒的竹香都已經被處理了。


    那邊的景鴻不知是不是醒著的,俞長喜迴頭望了一眼,最終將香薰爐的蓋子蓋上,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寢殿。


    狻猊底座金質的熏香爐中,很快竹香冷冷淡淡的氣息縈繞在整個寢殿之中,景鴻雙眸微閉,那熟悉的氣息縈繞在鼻尖,好似那日夏天在夏宮的水榭上,她彎身替自己診脈的情景浮現在眼前。


    她潔白的脖頸,袖間散發出的冷香,摻和著藥的味道,那雙如盛著清泉的眼睛,好像就是在注視著他,景鴻不由得伸出手去,她的臉就近在眼前。


    在驛館住著的日子過得飛快,寧雨宣久病初愈,外麵春風迴暖,她站在長廊下看著欄外春花嬌豔,姹紫嫣紅,蝶蕊紛飛,已然是陽春三月。但她的注意力都在身後周雲所說的話中,“昨日午時的時候,景元陽就已經到了青石鎮了,但是王爺一直沒有見他。”


    寧雨宣眉頭微皺,沒有想到,景鴻會派景元陽過來,不過想來也是,現在朝堂之上,景鴻能用的人已經不多了,之前重用的江家現在已經是土崩瓦解,隻不過景元陽是老狐狸,怕這次過來,不會是按照景鴻所說的來談判,現在景玨重奪皇位是大勢所趨,景元陽極有可能是來投誠。


    景元陽來青石鎮之後,一直住在鎮上的客棧中,驛館內外都是由景玨的人手團團圍著,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更別說讓景元陽進驛館去找寧雨宣,從她入手了。


    而寧雨宣因為生了病,一直都沒有出過驛館。而去年在青石鎮外麵遇上過的王老伯得知了景王妃就住在了鎮上的驛館中,當即就送了好些河鮮過來。她轉身問周雲,“景元陽是隻身一人來的嗎?”


    周雲搖頭,“不止他一人,身後還帶著十幾個人手,聽說各個都是身手不凡,”周雲笑道:“景元陽怕死,帶這麽多人估計是怕王爺對他做什麽吧。”


    寧雨宣也跟著笑了笑,想起大年初一那一天在留香居看到的景元陽,很是恣意張狂,其實卻是個膽小如鼠的,正在笑著就看到孟千機從長廊那邊走過來,之前景玨說的不允許她見孟千機的話,在和好之後,自然就不算數了。


    隻是看到孟千機麵色沉重,寧雨宣感到事情有些不妙,在他走到自己麵前的時候,不等他說話,自己便搶先開口,“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孟千機點頭,看了一眼她身後站著的周雲,將剛才手下傳來的情報遞給了寧雨宣,“這件事情我已經派人去告訴王爺了,你不用擔心,隻是事出突然,需要去解決。”


    寧雨宣將信箋上的字看完,麵色也沉了下來,身後的周雲好奇,究竟是發生了什麽大事,想要去看,但是寧雨宣下意識地將信箋折了起來,“沒什麽事,你先下去吧,我有事情要與孟千機商量一下。”


    看著周雲離開,寧雨宣才敢問出口,“為什麽陽城的守將會是周豐將軍?他不是早就已經迴老家了嗎?”


    信箋上說了陽城的大軍有所異動,這是在他們的意料之中,但是誰都沒有想到,本該是在家中養老的周豐,會成為陽城大軍的將領,他這分明是站在了景玨和自己兒子的對立麵,想起剛剛被寧雨宣打發走的周雲,孟千機沉著聲音道:“他遲早都會知道的。”


    寧雨宣沒有說話,手中的信箋被折成小小的一團,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問孟千機:“你知道周豐將軍是怎麽會站在景鴻那邊,去了陽城嗎?”


    孟千機搖頭,這個消息太突然了,還沒來得及去查這件事情的因果。但是周豐之前在幽城待了數年,應該是知道景玨想要謀反的計劃的,之前周豐從幽城離開之後,還給周雲寄了書信,這才多久的時間。


    恍然間,孟千機忽然想到之前景玨在幽城做的那件事情,當時那些傷兵被景玨在幽城城外全部殺害,這件事情岑尤也知道,難道是周豐後來也知曉了?到底是什麽原因,讓已經離開沙場的周豐會被景鴻叫走,他們現在也隻能猜測,但要真的是這個原因的話,寧雨宣還不知道這件事情。


    景元陽住在鎮子上的客棧中,不怎麽熱的天氣,他卻急得是滿頭大汗,這邊景玨一直對他是避而不見,便是打定了主意不會投降的,而另一邊他的人傳來消息,說景鴻已經下了命令,讓陽城的大軍趕往臨都了,這分明是不顧他的死活。


    他本是想著坐收漁翁之利的,這麽一來,他就什麽也得不到了,匆忙之間,他奮筆疾書寫了一封書信,叫來自己的下屬,“你快去將這封信送給景王爺,他不見本王可以,但是這封信一定要親自交代他的手上,就說是關乎王爺奪位成敗,務必交到他的手上。”


    那人接過了書信,領了命,立即朝著鎮子外麵的軍營而去。這些天已經不是第一次軍營了,每次求見景王爺的時候,都遭到了拒絕,這一次,不知道信能不能送到景王的手中。


    景元陽看著自己的人往軍營那邊騎馬而去,他抬袖擦了擦額上冒出的汗,盡管景玨和景鴻兩人鬧到了今天這樣的地步,但是景鴻還是不信任他,不僅沒有給他權利,連著最初從自己手中奪走的臨都守城軍,也沒有還給自己,還在赫連家的那個小子手中,現在他隻能想辦法依附於景玨了。


    景玨在軍營中剛收的孟千機送過來的消息,叫來了岑尤和其他幾位將軍,正在商量如何部署的事情,就聽見親衛傳報,說是景元陽派人送來了一封信。


    景玨還沒有開口說話,就見岑尤擺著手,對那親衛說道:“讓他走,讓他走,景元陽那個老狐狸又不知道想弄什麽幺蛾子,真不知道臨都那邊派他過來,究竟是何居心。”


    但是那親衛麵露難色,倒不是他不聽從他們的命令,隻是那人難纏得緊,他繼續對景玨道:“王爺,隻是那人拿著書信不願意走,說是景元陽一定要他親手將信交到您的手上,屬下也說過他,但是仍不願意離開。”


    什麽樣的下屬就有什麽樣的主子,幾位副將都覺得驚奇,什麽時候景元陽也會這樣潑皮無賴了。坐在上首的景玨看了一眼手中的信箋,想了想,才說道:“既然如此,那就讓他進來吧,本王倒是想知道,景元陽到底是想說什麽。”


    待到親衛下去之後,岑尤嗤笑了一聲,“那個死胖子還能想說什麽,要不就是聽景鴻的話,做他的走狗,過來勸王爺停手,要不就是見情勢不對,想要向王爺投誠罷了。”


    事實上,還真是如岑尤所說的那樣,景元陽的人被帶了上來,將景元陽剛才寫的那封書信呈給了景玨,“王爺,這是我們主子要屬下親手交與王爺的,王爺請看。”


    景玨起身走到他麵前,接過那封信,信上的字跡還是新的,墨跡才幹,一看便知是剛寫沒有多久,至於內容,景玨抬頭看了一眼那景元陽派來的人,說道:“你家主子的信本王也已經看過了,你先迴去吧。”


    見景玨沒有其他的話要帶給自己主子的,這幽城大軍裏的人都是虎視眈眈,他便很快就離開。


    大家都十分好奇那景元陽送來的書信中寫了什麽,可是光看景玨的神色,完全猜不出信中的消息是好是壞,岑尤上前問道:“王爺,景元陽的信裏究竟是說了什麽?這般故弄玄虛。”


    見他好奇,景玨直接將信給了他,自己則迴到上麵坐下,“景元陽現在手上沒有任何兵權勢力,不值得擔憂,隻是如今周豐帶了陽城大軍要與我們為敵,你們覺得要如何做?”


    岑尤看了看信,隨意就丟在了一邊,心上的內容和孟千機剛剛送來的情報是一模一樣的,無非就是說景鴻找來了周豐,正率領著大軍往臨都這邊趕,讓他們小心為上。平時看著很有心計的景元陽,到了真正危險的時候,便成了牆頭草。


    倒是有人聽到景玨的問題,義憤填膺的上前道:“還能如何?周豐那個小人,沒想到都已經迴家種田了,這個時候還來一出臨陣倒戈,王爺,不如讓屬下帶兵出征,將周雲這個小人攔在臨都城外。”


    此人話一出,便有眾多將領上前附和,軍中最厭惡的便是不忠之人,他們在景玨的手下待了這麽多年,周豐這樣的行為,在他們心中儼然成了叛徒。


    倒是岑尤皺著眉頭,不同意他們的想法,他與周豐共事這麽多年,不相信周豐就會這麽輕易地去了陽城,肯定是有他的苦衷,“王爺,我覺得貿然帶兵去,太過冒失,畢竟你也了解周豐的為人,不如讓我去找他,問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那個時候再決定也不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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