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毒血


    景鴻正坐在長廊旁邊,手中捏著一把魚食正在給月湖中的錦鯉投喂著,聽到聲音,才知道寧雨宣不知何時已經過來了。


    他似乎是極其喜愛白色常服,幾次見他都是這般打扮,若不是發上的九龍冕冠和衣服上的繡龍紋,哪裏能看得出來這是一位君王。


    “你來得還挺早的,朕記得今日不是宋禦醫的休沐,怎麽隻有你一個人過來?”景鴻將手搭在石桌上的棉枕上。


    寧雨宣沒有答話,先是生出纖細手指給他診脈,脈象還是與昨日一般,沒有什麽變化,沒有變化也是好事,“宋禦醫說他過來也是無用,隻讓我一人過來,他現在正在太醫署整理往常給皇上診治的記錄。”


    景鴻點點頭,見她診完脈,將手收了迴去,“朕聽說皇後昨日去解憂殿找你了?沒有給你帶麻煩吧?”


    沒有想到景鴻會對皇後這件事說出麻煩二字,心中想道恐怕景鴻對江雲憐也沒有什麽心思。寧雨宣搖搖頭,“皇後娘娘大駕光臨,怎麽能說麻煩,娘娘隻是過來與我隨意聊了幾句,皇後娘娘也是十分擔心皇上的病情的。”


    江雲憐會擔心他?景鴻微微笑了笑,“可能是知道你一人獨居在解憂殿,皇後想找你解解悶吧,”江雲憐是恨不得他早點去死的。


    寧雨宣對此不再多言,“今日過來給皇上看病,還有一件事情,因為要弄清皇上體內所中的究竟是什麽毒,所以要取皇上一些毒血,還請皇上原諒我的冒犯之處。”


    景鴻笑著,“這有何冒犯之處,你能解我的毒,朕賞賜都來不及,取毒血要我如何做?”


    寧雨宣笑了笑,“並不麻煩,隻需要在皇上的指尖取一滴血即可。”


    話音剛落,景鴻又伸出手,五指攤開,任寧雨宣取血。


    宋善明上次的那副銀針,寧雨宣用得十分趁手,宋善明索性將這副銀針送給了她。寧雨宣拿出一根細長銀針,左手捏住景鴻的無名指,銀針向指尖刺去。


    銀針刺的有些深,但是景鴻並不感覺疼痛,他眼眸隻盯著寧雨宣的側顏,有碎發從耳畔滑落,鼻尖仿佛是她袖間帶來的冷香,比起他常用的龍涎香更多了幾分清淡冷冽,在這夏日之間覺得十分舒適。


    寧雨宣用小巧的琉璃瓶盛好了幾滴血,起身將落下來的碎發別迴耳後,“已經取好血了。”


    景鴻將視線收了迴來,“有勞了,朕日後可以叫你雨宣嗎?總是王妃的叫法,朕覺得十分別扭,”說完,景鴻自己倒是先笑了,“朕有些失禮了,剛才的話,你就當做沒有聽見吧。”


    寧雨宣也不習慣這些王妃的叫法,她搖著頭笑著說,“皇上不用如此,日後就叫我雨宣就好,我並不喜歡王妃這個稱唿,我先是寧雨宣,然後才是景王妃,”也不知道是不是前世的習慣,或者是不願意承認這個身份,她一直自稱是我,盡管在景鴻麵前。


    小琉璃瓶被寧雨宣放好,陽光正好,在月湖之上閃著點點金光波瀾,琉璃瓶中的鮮豔紅血在日光之下,竟透著些黑紫色,這就是證明,景鴻身上的毒性已經侵入血液了。


    景鴻覺著寧雨宣果然不同於其他人,直率利落,比起那些貴女們,更加吸引別人的注意,“那好,那朕日後就叫你雨宣,若是四下無人的時候,你可以叫朕景鴻,”話說完,景鴻衝著他眨眨眼睛。


    沒想到景鴻竟然還有這樣有趣的一麵,被逗得笑了,眉眼流光溢彩,“我才知道,原來皇上的名字叫景鴻,可比景玨的名字好多了。”


    景鴻故作麵色嚴肅,仔細想了想,“沒錯,我也覺著如此,隻能怪父皇母後對我太過偏愛了,阿玨可是從小就因為這個生氣的。”


    話說完,兩人相視一笑。長長的水榭清風拂柳,水晶簾動,荷香馥鬱,隻有二人的笑聲迴蕩。


    寧雨宣拿著琉璃瓶直接迴了解憂殿,沒有去太醫署,其實取血這件事情,她也沒有告訴太醫署的人,連宋善明都沒有說,這件事情事關重大,不能被有心人知道。


    而她也問過了景鴻知不知道這毒是誰下的,但是景鴻也是搖搖頭,這毒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他不可能知道,如果說誰最有可能知道的話,那就是在皇寺中修行的太後了。


    不知道幕後黑手,也就不能刻意防備著誰,隻能所有人都要瞞著,寧雨宣覺得景鴻這個皇帝坐得真是累,身患重病,卻還要勞心勞力防備著別人。


    查出這血液中的毒素,在古代實在不是容易的事情,如果有現代的科技,隻需要幾個小時的時間而已,而寧雨宣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一個一個來試。


    榮親王府中,景元陽坐在書房中,他的下屬已經查獲了關於寧雨宣的背景,正在同他匯報。外麵是烈陽晴天,而書房中安放著幾盆冰塊,門窗緊閉,裏麵就十分陰冷晦暗,那下屬忍不住渾身發顫。


    可能是景元陽身體過於肥胖,這樣還是覺得熱,又喝了一口涼茶,又繼續聽著下屬匯報。


    一切聽完之後,景元陽眼中泛著精光,沒想到查了一下這個女人的背景,還有意外的收獲,“你是說,這個馮國八皇子,就是馬上要來臨都的馮子誠,喜歡的人是景王妃?”


    那站在下麵的人稱是,“之前八皇子追捕景王爺,也是為了景王妃。”


    景元陽想到後天即將就要到臨都的馮子誠,“嗬嗬”地笑了起來,聲音十分滲人,這下就有趣了,景王妃的老情人來了臨都,當真會有一場好戲要上演了。


    那下屬又是一顫,隻覺得後背滲出了冷汗,連忙告退。


    這天夜晚要繼續給景鴻進行藥浴,寧雨宣備好著藥草,往景鴻寢宮而去。到了地方,卻發現江雲憐也在這裏。


    看到寧雨宣過來,江雲憐原本坐著的身姿站了起來,“王妃怎麽這時候過來了?本宮正好前幾日給皇上做的夏衣已經做好了,過來給皇上試試看看合不合身。”


    那邊景鴻在屏風後麵換好了衣服,走了出來,雙袖展開,對著寧雨宣道:“你看看如何?皇後偏偏喜歡自己動手,朕不忍心她太過操勞,但是也勸不住她。”


    那是一件月牙白的長衫,金線鑲邊繡著祥雲龍紋,與景鴻往日穿著的常服別無二致,原來景鴻平日的衣服都是江雲憐做的,寧雨宣微微福身,然後才道:“皇後娘娘的手藝恐怕連宮中的繡娘都比不過,難怪皇上隻願意穿娘娘做的衣裳。”


    江雲憐聞言掩袖笑著,隻看見眉眼彎彎,“皇上才不願意呢,都是本宮逼著他,他才願意穿上的。”


    景鴻頗為委屈無奈,“皇後就別胡說了,讓雨宣看著笑話。”


    寧雨宣沒有興致再看他們夫妻二人繼續調笑,隻覺得這個江雲憐並不簡單,昨日去見自己恐怕也是為了探探底細,她於是說道:“皇上請稍等,我先去浴池準備藥浴。”


    江雲憐看著寧雨宣的背影,轉而又看了看景鴻的神色,這一看她頗為吃驚,他眼神中流露的是她從未在景鴻眼中見過的繾綣情誼,藏得深沉,讓人難以發覺,但是江雲憐看得出,她以前看著景玨的時候,就是這番模樣。


    景鴻轉頭對上江雲憐探究的眼神,笑了笑,“皇後這是在看什麽,朕的臉上難道是有花嗎?”說完,他坐在桌邊歇著。


    “皇上與景王妃之間倒是很是熟稔,臣妾可就沒有皇上如此好人緣了,”江雲憐笑著,坐在了景鴻對麵。


    他們都是擅於偽裝之人,但是心底的感情,是無論如何也掩藏不了的,江雲憐深知這一點,景鴻麵容帶笑,眼角冷漠,但是那瞳孔中,明明就有寧雨宣的身影。


    景鴻聽著她的話,拿著茶盞的手一頓,隨後一聲輕笑,“雨宣是朕的弟妹,難道不應該熟悉一些嗎?至於皇後你,恐怕是在宮中獨居久了,需不需要朕安排一下,讓皇後迴一趟江家?”


    江雲憐笑著,心中歎道景鴻不過也是個可憐人罷了,這個人喜歡誰不好,偏偏喜歡上了自己的弟妹,愛不得、求不得,人生七苦,她說道:“既然皇上如此有心,臣妾也是十分想念家人,就聽皇上的吧。”


    寧雨宣在浴池中放好了藥材,出來的時候江雲憐已經不在了,景鴻解釋道:“皇後近日有些思念家人,朕安排她迴家省親,她先迴去了。”


    “皇上與皇後的感情還真讓人羨慕,”寧雨宣隨口說著場麵話,“藥浴已經準備好了,皇上現在可以進去了。”


    景鴻對寧雨宣的前半句話不置一詞,感情讓人羨慕嗎,都是表象罷了,後宮朝政之間的關係盤根交錯,錯綜複雜,他們也都是互相利用的關係而已。


    第二天,寧雨宣照例給景鴻診完脈之後,就迴到解憂殿的書房中研究那毒血的毒性,這間書房平時隻有她和楚楚才能進來。


    楚楚進來給她端了茶水,這茶是景鴻昨日賜的銀毫,茶香嫋嫋,味道清淡微冷,寧雨宣也是喜歡。


    “小姐,剛剛長喜公公過來,將那個小六子安排在解憂殿了,您看要怎麽安排那個小六子?”楚楚問道,剛剛俞長喜過來的時候,因為小姐還在書房中,她不好打擾,便自己應下了,將小六子留了下來,這會兒才得空來問問寧雨宣的意見。


    一個小太監罷了,寧雨宣自然沒有多大意見,況且那個小六子她之前就熟悉,“你將他安排在前廳吧,他模樣機靈,在那兒比較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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