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子狂妄!”


    迎著那轟開漫天鉛雲的戰斧,剛踏足到大荒的太行山神麵色猛的一變,怒吼出聲的同時,他那魁梧的身形也開始了急劇的變化。


    在這之前,祂還維持著人類的麵貌。


    身披一件半碎的皮甲,露出半個胸膛,腰纏一麵金獸腰帶,破碎的紅綾環繞身周,健碩的右臂抓著一柄巨斧。


    雖有些蓬頭垢麵,但麵容卻足夠清秀。


    在冷淡的麵龐之下,別有一番威儀。


    但當那咆哮的怒吼衝天而起之後,刹那間三丈的身軀開始了飛速的膨脹。


    無形的氣浪橫掃而過,激蕩起萬千煙塵。


    在隱約可見的塵土之中,早先的神人外皮已然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則是好似甲胄一般厚重,堅硬的黑棕毛發遍布全身上下。


    胸前穿戴著青黑色的古樸甲胄,身下是黑色的皮甲,數條紅綾纏繞,飄蕩在身體四周。


    六臂,豬首。


    獠牙利齒,滿目猩紅。


    粗壯的蛇尾在身後拍打,激起萬千煙塵。


    老實說,當下的麵貌才符合蠻荒神靈的概念,像先前的那般模樣,九州的味道有些太過濃烈了,甚至於從某種方麵來說,頗有些將那位二郎真君跟三壇海會大神強行捏造在一起後,又增添了三分邪氣的怪誕畫風。


    如此,隨著神人的皮囊一同褪去的,還有衝天的兇惡之氣。


    仇人見麵,分外眼紅!


    本來因變換身姿而落後一瞬的巨斧在其洶湧的怒意之下,竟更快了三分,迎麵跟那血色的戰斧撞在一起。


    刹那間,劇烈的金石交擊聲響徹四野,暴虐的氣浪頓時橫掃四方,攪的方圓千裏煙塵滾滾的同時,更有幾個臨近的山頭被劇烈的動蕩撞到,驟然間崩塌了一截。


    太行山神,在上古雖算不上鼎鼎有名之輩,但於古之奇書中也自有其一席之地!


    但這一刻,祂滿懷信心的一擊卻並未取得應有的效果。


    雙斧交錯的瞬間,不提餘波對外界的動蕩,單是祂自己便感覺到了一陣吃力。


    那自上而下劈來的幹戚在短暫的僵持之後,直接勢如破竹的蕩開了祂的巨斧,順著斧柄長驅直入。


    雖然太行山神見狀不妙,猛的踮起了腳尖,但鋒銳的斧刃仍然狠狠的劈在了祂胸前的鐵甲之上,在這厚重的胸甲上留下了一道猙獰的痕跡。


    不過眨眼間,點點血色便順著胸甲的裂痕浸潤了周遭的毛發。


    而作為代價,太行山神更是被那暴虐的力道裹挾著足足後退了七步,這才勉強止住了頹勢。


    如此,穩住身形的山神有些沉默。


    而與此同時,吊在祂身後,正在通過東海跨越而來的諸多存在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沒眼瞎的話,這玩意兒應當是幹戚?是偷來的,還是說”


    “偷來的怎有這般武力,更何況,此物大家都熟悉,在這之前可是足有一日此獠未經惡戰,隻是熱身,山神卻被一斧逼退,這”


    有人膽戰心驚,不敢接受現實。


    更有人言說晦氣,轉身便走。


    而更多的存在,乃至於目前為止沒有下場的,隻當打發無聊時光看個樂子的,都猛的坐了起來,麵容之上滿是嚴肅。


    畢竟,蠻荒的禍害不少見,而人族因其磅礴的人口基礎,劣等的苗子更是頻頻出現。


    四兇就是其中典型。


    因為檮杌,平日裏某位人王沒少被人在私下裏當做談資。


    但如果說對整個蠻荒來說都稱得上是禍害的玩意兒,兇神中的相柳,白澤,人族中的蚩尤,刑天哦,還忘了有個輸不起就把不周山給拆了的損崽。


    其他的跟此事無關,暫且不談。


    但蚩尤跟刑天,卻是在炎黃時代都讓整個蠻荒頭皮發麻的兩個名字。


    而當下祂們的猜測倘若為真的話。


    那結果是誰都不想看到的。


    最簡單的,先開霧靄,再拿幹戚,借霧藏身,活絡筋骨。


    就這一招鮮,就已經完美的避免了刑天的缺陷,渡過幹戚的積累期,整個蠻荒都找不出幾個能在鏖戰中將其拿下的存在。


    更大的可能性是,鏖戰數日之後,被其拿下,捆綁四肢,像扛豬一樣帶迴炎部中圈養起來。


    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揍。


    沒事兒還得被按著檢查紋理,這換誰誰受得了啊!


    隻是相比於外界其他存在那沉浸在迴憶中的複雜思緒。


    當下的大荒,太行山神在短暫的啞然之後,便被強行拉入了激烈而血腥的搏殺之中。


    雖然身上的皮肉傷在這期間已經徹底愈合,但麵對那比之前還要沉重,且裹挾著愈發暴虐的蠻力的戰斧,祂的一頭鬃毛已經根根炸起。


    但輸人不輸陣,祂嗬笑一聲,看著張珂道:“怪不得前些時日無頭氏暴動,原來根源在你身上,嗬,憑兵器之利?蚩尤的臉都給你丟盡了!”


    嘲弄的言語等來的是更加暴虐的劈鑿。


    “轟!”


    大地在不住的哀鳴。


    於太行山神而言,六臂緊握也仍不能讓那暴虐的力道鬆散分毫。


    刹那間隻覺得虎口一痛,那僵持的巨斧便脫手而出,朝著西北飛馳而去,落在了一處偏僻的地界,劈開了一座山頭之後,深陷其中。


    而與此同時,麵對長驅直入的戰斧,太行山神隻覺得頭皮發麻!


    祂雖在認清幹戚的時候,就已知自己下場不太美妙。


    但卻從未預料到,僅僅不過是第二次的交手,自己就會被繳了兵刃,空手對敵。


    幹戚的鋒銳,祂自是不想品嚐的!


    哪怕是借助斧刃臨身的時候,祂也可以狠下心來,以傷換傷。


    但別忘了,幹戚,幹戚,一斧一盾。


    戚為斧,增益其兇。


    幹為盾,補益防禦。


    按照那些個曾跟刑天交手,而後僥幸逃脫炎部奴役的存在的轉述而言,幹會因攻擊的強弱來為持有者加強全麵防禦。


    而這也是蠻荒忌憚,恐懼刑天的緣由。


    不然真是個玻璃大炮的話,哪怕這玩意兒的上限再高,也頂多是忌憚,還劃歸不到恐懼的行列。


    心中念頭直轉,而外在的山神卻做出了當下最適宜的舉措。


    退避,且阻攔。


    刹那間,山神周遭的空間猛的掀起了劇烈的浪潮。


    遠遠望去,好似一道遮天蔽日的沙塵暴似的,磅礴的土色喧囂塵上,於一片昏黃中驟然凝成一座虛幻的山峰。


    這是作為神靈的基礎能力,也是最強手段——權柄加持,合二為一。


    但祂顯然遺忘了些什麽。


    當那座虛幻的山峰出現的時候,張珂肋下左手掌心裏的蒼玉發出了一道暗沉的光芒。


    刹那間,那些本因太行駕臨而被調動的大荒地氣瞬間不複先前的活力,而本來趨於完善的山巒驟然停止了凝結不說,隱約間還有崩潰的跡象。


    但在這之前,具備自動導航功能的戰斧早已經驅使著張珂的手臂轟然砸下!


    暴虐的力道一擁而上,那朦朧的山影直接化作漫天的地氣潰散。


    而殘存的力道勢如破竹一般直接砍在了那先前破裂的胸甲處。


    山神隻覺得胸前一痛,整個人便化作滾地葫蘆,伴隨著一陣煙塵彌漫,碾平了數百裏的坎坷山川。


    “還可戰否?”


    直到此時,張珂才說出了開戰以來的第一句話。


    那猶如雷震一般的動靜響徹大荒,後又傳到了山神的耳中,本就因胸前猙獰的傷痕而喘不過氣來的山神,聞言之後猛的抬頭看了張珂一眼。


    看著那微蹙的眉頭,跟意猶未盡的麵目,一口怨氣沒憋住,“噗”的一聲噴出了一道血霧。


    啊這


    說實話,張珂真沒說垃圾話的意思。


    隻是好歹也是一方古老的神靈,即便名號不怎麽響亮,但像禺那樣過個十幾招的應當不難吧?


    哪怕是當下的幹戚跟之前鏖戰東荒時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但堪堪兩斧,未免有些太過不堪。


    當然,輸就輸了,張珂也並不是什麽痛打落水狗的性子,雖有一些舊怨在身,但他已經不是曾經那個小心眼的凡人了,況且打打殺殺的並非解決仇怨的唯一方式,他也就是幫祂治療好傷勢之後,將巨斧再塞進山神的手中跟祂再打了一場。


    確定了太行山神是真的沒有演他,而是確實承受不起當下的幹戚之後,一如之前,小幫一手,再用虎魄切磋了一番.


    以德報怨,哪怕是孔夫子複生也應當不過如此了吧?


    放下雙目無神的山神,並把巨斧穩妥的放在了祂的懷中,之後,再轉過身來的張珂目光看向了不遠處,停留在廣闊東海之上的諸多神人異獸。


    雖然,在他的眼中,這些大多都是被仇恨蒙了眼,而又被算計推出來的炮灰,但足夠的數量之下,其中也有幾個似太行山神一般的人物。


    更何況。


    現場拿出事先在市場上購買的山海經,與其對應了一番之後,看著其中一些別有意味的介紹,張珂眼前一亮。


    “別”


    “我想我能解釋一下?”


    下一瞬,東海之上有風雲驟起。


    本就沸騰的海麵此時更是掀起了驚世駭浪,仿佛有巨獸在海麵之下廝殺翻滾一般。


    惡劣而多變的海況使得這些個存在們腳下不穩。


    而就當它們嚐試著在風浪中穩下身形的時候,一道宏偉的身影卻飛速的跨海而來,與此同時一截兒殘缺的斷刀自他的手中揚起。


    一刀,又一刀!


    暴虐的攻勢之下,是逐漸被血色染紅了的東海!


    雖時隔許久,但在磅礴的血氣跟海量的殘肢斷臂之下,恍惚間東海的生靈好像再度迴到了那噩夢一日。


    就連扶桑被偷,怒火攻心的金烏都默默收起了自己的雞腳,悄無聲息的遠離了這片腥臭衝天的海域


    有金烏在前。


    東海之下的水族也好,大荒中的獸群也罷,都默默的壓低了身形,匍匐在礁石跟塵土中,小心翼翼的朝著遠方挪動。


    在蠻荒地界,審時度勢幾乎已經融入了所有生靈的血脈記憶深處,一切的先輩教訓,形成了所謂趨吉避兇的本能。


    而眼下,正是動用這份本能的最好時機!


    眼看著少尤都已經殺瘋了,雖然目前還局限在東海之中,停留在那些懷揣惡意而來的存在身上,但神也好,獸也罷,總歸有宰殺殆盡的那一刻。


    蠻荒不比那些貧瘠之地。


    在這地界,但凡殺戮一起,曠日持久才是常態。


    哪怕是局限於單對單的廝殺,三五日間能結束都算得上快槍手了,而遇到勢均力敵的,以年為計的也並不少見。


    富足的環境給了這邊生靈更加強壯的體魄以及更加深邃的法力儲備,而外界的環境又賦予了超高的戰時恢複能力。


    於旁人而言,激烈的廝殺都是如此,更別提一個個像家中家禽一般,一旦被捉住就難逃宰殺放血的結局的生靈。


    而不同於被蠻荒生靈刻錄在血脈傳承中九黎的那個可怖存在,甚至少尤與刑天的惡劣行徑也截然不同,於他敵對的存在,要經受的是比前兩者更恐怖的折磨。


    殺戮隻是開始,烈火脫毛,砍去角質而後通體打包保存。


    這般處理方式對於蠻荒來說並不算什麽陌生的操作,畢竟但凡習慣了燧人創火的存在,都知道經火焰炙烤的食物跟茹毛飲血之間在口感上的天差地別。


    而對於這些退避的舉動,張珂自是沒有理會。


    雖說,被動靜驚嚇到之後,跑出來的奇珍異獸品類相當繁多,哪怕是在山海經上其效果也是非凡脫俗。


    但奈何太小了點。


    體型的大小雖然不是衡量強弱的唯一標準,但缺失衡量分量的標準,不足一口的零食,並不足以讓他浪費寶貴的時間去采摘,哪怕其味道鮮美獨特。


    不過不出手歸不出手,順道留個標記卻也是無礙的。


    畢竟人也好,獸也罷,在驚慌失措時,它們的第一反應便是尋求一個安全之所,而在蠻荒之中,有什麽能比血脈相連的祖輩更讓人能感到安全的。


    若有閑暇,順著它們離去的蹤跡去巢中尋幾個個體足夠大的還差不多.


    【由於你的瘋狂屠戮,伱得到了諸多警示標記(請點擊查詢詳情),你在上古蠻荒的相關陣營聲望(神,獸,植)大幅度下降,你的種族屠滅者稱號得到了新的名單收錄】


    【基於玩家掀起的相關戰爭,你已具備新傳奇度的獲取資格,相關傳奇經曆已開始記載,傳奇度增加比例基於玩家屠戮個體數量,強度,結果進行綜合評定,當前基礎值為:1


    基於玩家滿足了人王甲的相關傳說,你的甲胄獲得了新的職能賦予.】


    當東海上空被滔天的血氣遮蔽,化作一片森羅地獄的時候,張珂的視網膜上也有密集的提示信息正在刷新。


    隻是為了防備相關提示對戰鬥的影響,早在新手副本時候,他就設置了關鍵時間屏蔽戰場通報,所以信息雖然在浮現,但張珂本身卻並沒有被信息影響。


    但遊戲的內置提醒沒有生效,卻並不影響一些外在變化。


    那早先被三兇所破,潛迴身軀中重新孕養的獸麵金甲再度浮現包裹了他的身軀,遍布傷痕的甲胄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進行修補的同時,其表麵的圖文斷裂處,好似有一把無形的刻刀正順著之前的痕跡進行續寫。


    而隨著花紋的補全,一股宏大而神聖的意味正逐漸從張珂的身上散發開來,壓過了濃烈的血腥,壓過了滔天的兇氣,燦金的光芒衝天而起,化作一片燦金色的雲霞籠罩了東海的天穹。


    同一時間,遠在九州的商周時代,被排斥在周朝之外的西南三州也是天生異象。


    隻見漆黑的夜空忽然間被明耀的光芒點亮,金紅的雲霞自天穹上誕生,從四麵八方匯聚而來,在無形的手掌之下逐漸形成了一副蔚為壯觀的畫卷。


    陰雲為底,顯化東海。


    金彩為線,描繪人形。


    滔天的血色化作無數的人形,獸類。


    隨著罡風的湧動,雲層變化不停。


    每當有一個血色的身影在空中消失之時,天上便會落下一片雲霞,懸掛在近地的方向,飄起金紅色的雨幕。


    淅淅瀝瀝雨絲落在山林,江河,村落之中,引得大地蒼生因此變換。


    萬物生發,盛者更盛,朽木生芽。


    這是來自天地對願景得以踐行的賞賜,亦是透過那人王甲胄,分潤了蠻荒生靈的截流。


    血肉歸帝尤,而靈機,概念歸天地,至於真靈一方在主時間軸外,衍生的附屬世界並不具備從蠻荒口中奪食的本領,哪怕是九州本土也欠缺這般勇敢的膽氣,但隻是邊邊角角卻是無礙,因為,當前蠻荒有更重要的事情,顧不上這點小偷小摸。


    而當西南三州沉浸在春迴大地,萬物複蘇的奇景中時。


    那遠在數千裏之外的大周疆土上,卻是動蕩頻頻。


    不提諸侯的心動,不言鬼神的驚怒,單是那經過了無數削減,沉澱之後,一絲絲的生氣傳導過來,也已使得周朝人心思動,無數瀕臨邊界的村落更是連夜收拾細軟,走上了翻山越嶺奔赴美好的道路。


    而作為天下的承載者,人心的向背,也讓本就苟延殘喘的武王猛的起身,目次欲裂。


    隻是他還來不及唿喊出聲,便在一群醫官焦急的目光下頹然的倒下,伴隨著最後一口氣的吞吐,那渾濁的雙目徹底失去了光彩。


    片刻之後,伴隨著鍾聲的敲響,周王崩了的消息也在飛速的傳播。


    而相比於一片啜泣的周王後宮,一臨著王宮城牆建造的小院中,老朽而衰敗的身影更是發出了好像死了親爹一般悲痛的嚎哭聲。


    隻是,商周的動蕩總歸還保持在一定的範疇之內。


    而上古,因為東海之事,一切已然亂了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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