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倪土走出藥鋪的時候,牛二早已經複命迴來,站在藥鋪門口,等了倪土老半天。


    掌櫃的送倪土到店門外,很是恭敬,直至倪土遠行出去二裏地,牛二扭頭還看到掌櫃的站在店鋪門口衝倪土作揖。


    “師父,這人怎麽了?認你為亞父了嗎?怎麽這麽恭恭敬敬?”


    倪土笑了笑,從懷中掏出一遝紙遞給了牛二。


    牛二很是好奇,接過去,仔仔細細從到頭到尾,從第一張看到最後一張,最後點了點頭,說了句:“師父,俺不認識字!”


    倪土差點兒被這傻徒弟給閃了腰,氣不打一處來地嗬斥道:“為師不是早就告訴過你,平時要跟賬房多學習寫字和記賬嗎?你這樣白紙一般,以後如何堪當大任?”


    牛二聽聞,知道自己讓師父失望了,厚臉皮好不容易紅了一陣,抬頭撓著頭皮嘿嘿笑道:“師父,從今日起俺便讀書識字,學記賬。不過,師父,這上麵的字兒,您先教教俺。”


    “好!為師任務太過沉重了,治國先從掃盲開始。”倪土也不去看那一遝紙,而是背負雙手,挺直腰杆,瞧著山村外的荒野望去,慢慢將紙上的內容告訴牛二。


    這算是一份長期戰略合作協議。倪土以“寶藥寨”的名義從“談老莊”藥鋪進購藥材。對方要提供貨真價實的山草藥,倪土則以高出市場價的價格購買。唯一一個苛刻的條款是,對方要保質保量,一年下來,光進購草藥的價格維持在萬兩白銀上下。


    牛二一聽就火大了。


    “師父,他那破小店鋪,能提供價值萬兩白銀的山草藥?這不是癡人說夢啊!”


    倪土白了他一眼,正色道:“不可小瞧了那家藥鋪,人家可是三代傳承的百年老字號,童叟無欺,最重要的就是人家能夠把最珍貴的藥材拿出來,施舍給當地的村民,救治貧苦百姓,就衝這一點就該與之合作。”


    “師父,就算是這樣,可他那小藥鋪也不會提供那麽多藥材吧?”


    “這就是你的格局問題了!我問你,當地百姓對這家店鋪的人什麽態度?”


    “反正都說好,罵他的髒字兒,俺現在還沒聽到過。”


    “這就對了!說明他這百年老字號的品牌優勢,哦,就是維持他營生下來的根兒就在於體恤大夥兒,大夥兒才那麽認可他。為師看似是在幫他這家店鋪,但實際上受益的是當地村民。”


    “這怎麽理解?錢俺們是給了這家店鋪,怎麽會讓這裏的村民受益呢?”


    “笨啊,我問你,你平日裏打了獵物,賣給誰啊?”


    “當然是賣給皮草店啊!”


    “如果皮草店黃了呢?”


    “俺再尋另一家去!”


    “笨蛋,這裏有個前提條件,百裏之內,獨此一家,這家藥鋪黃了,就沒人收藥材了,采藥的村民也就沒了收入了。咱們救了這家店鋪,不就等於救了當地村民的活路了嗎?看似為師做了賠本的買賣,但這家店鋪將利潤值拉大後,會把這份好處轉嫁給村民,繞來繞去,當地村民的收入不久間接提高了嗎?”


    “哎呀!對啊!師父!你真厲害!”牛二一拍腦門,這才想通了道理。


    倪土瞧著這位後知後覺的傻徒兒搖了搖頭,覺得身上的擔子又沉重了太多。


    不但要對他啟智,讓他開化,還要施加人治,外加謀略。


    “隻是,師父,你怎麽知道這家店鋪心善了?俺沒看到這村民告訴你啊。”


    “笨蛋,長眼睛幹什麽吃的?有句話,你得記住了‘細節決定偉大’。隨意將名貴藥材給了村民,而不心疼,說明這是常有之事,已經養成了習慣。楊疾醫雖然也有藥材,但看他一身窮補丁,就知道其藥材多半來自‘談老莊’,而且被約法三章,不能輪以高價出售。綜上所述,可見這家藥鋪為人厚道,寬以善心。”


    牛二一拍腦門,仔細咂摸一番,這才點了點頭,表示讚許。


    “師父,您真厲害,就像是火眼金睛一樣,什麽人兒都能一下子看透本性。厲害!”


    “少來吹捧為師了,有句話記住了‘見微知著,睹始知終’,參悟透這句話,你就有戰略眼光了。”


    牛二趕忙複述了幾遍,生怕一會兒就忘光了。


    倪土問到:“為師今日給你留的作業,你可否完成了?”


    “什麽作業?”


    倪土白了他一眼,牛二趕忙羞愧地低下頭去了。


    “你去把楊疾醫送往營地的途中,可否對這個村落觀察仔細了?”


    牛二一聽這話,這才頓時醒悟過來,忙樂嗬嗬地迴答道:“師父,踩點兒是俺牛二的職業習慣!”


    倪土頓時覺得無語,又白了他一眼。


    牛二樂得更加歡實了:“師父,該村落長八百丈,寬六百餘丈,宅戶一百二,人口三百餘,多為獵戶,順帶采藥。”


    對於牛二這般仔細勁兒,倪土還是滿意地點了點頭。


    得到了倪土的讚許,牛二這才歡實起來,繼續說道:“不過,眼下整個村子死氣沉沉,大半莊戶大門緊閉,不少家門口白綾飄飛,徒兒專門去附近的墳山瞧了瞧,最近新墳添了不少。”


    “哦?”倪土終於覺察出了問題所在,登時立住了腳,瞧著牛二。


    牛二見四處無人,湊嘴到倪土耳畔說道:“師父,徒兒擔心這裏鬧瘟疫了,咱們趕緊撤吧!”


    倪土想起死開父親的病症,又瞧見了楊疾醫滿臉苦勞的狀態,頓時醒悟過來。


    倪土頓時心裏沉重起來。


    想到自己前生也經曆了那麽兩場印象深刻的瘟疫,倪土便心疼起來。


    沉思一番,倪土才搖了搖頭,說道:“不可就此離開。”


    說完,倪土大踏步朝著營地方向而去。


    “為何?師父?”


    倪土斬釘截鐵地迴複道:“咱們要救救他們!”


    “可是,師父,俺們的命就算不值錢,師父的命可是娘娘的徒兒啊,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寶緣齋還有大夥兒的富裕可就沒了指望了。”


    牛二著急萬分,追了上去。


    倪土反問道:“誰說我在這裏等死的,我是開良方救治大夥兒的。”


    牛二突然想通了這一點,一拍腦門,裂開腮幫子大嘴巴說道:“對啊,師父是神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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