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餘暉裏。


    站在雪原最高山的頂峰,倪土連續打了幾個噴嚏。


    程政很是嫌棄地退幾步,瞧著他。


    “咋了,小妹夫?”


    自打家中來信,告知娘娘親自指婚,認了倪土跟程花花這門親事,程政對倪土的感情就更進一步了。


    他覺得從此後要負擔起好好看護這個小妹夫,防止他被殺,被害,被強盜擄走。


    倪土對這個本來粘人的討厭家夥不甚感冒,這一下被他捆綁看護地越來越緊了,也就無奈地任由其自由發揮了。


    “人打噴嚏,一罵二想三感冒,兄長,若你選擇,你選哪一個?”


    倪土瞥眼問道。


    “讓俺選,俺會選第二個,想,肯定是哪位小娘子又想俺了。”


    倪土點了點頭,很是讚同程政這個理想型樂觀派。


    “那你選哪一個?”


    “我選第一個,朝中的大臣們肯定又在對我發起猛烈攻擊呢!”


    “管他鳥屎!愛咋地咋地,俺們該幹啥幹啥。”


    “還有……吐蕃的祿東讚肯定在向天起誓,說非斬下我的頭顱不可!”倪土冷笑著說道。


    “你怎麽知道?”程政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倪土伸手指了指遠處一地竄起了一股濃濃的狼煙。


    “瞧,坐標吐蕃國方位。”倪土將大拇指在嘴裏吮吸一下,舉高在空中,繼續說到:“西北風三級,風向十一點十五度,火力調高三成,可精準打擊……轟!”


    程政望著麵前這個胡言亂語的家夥,更加納悶了。


    “妹夫,你在說什麽?什麽火力,什麽轟?”


    倪土眯眼瞧著遠處的狼煙,說道:“你想不想讓大唐的鐵騎踏遍整個天下?”


    “想啊,太想了!恨不得這天底下的好地兒都是咱們大唐的。”


    倪土點了點頭。


    “這次我們去往天竺,就先拿天竺小試牛刀,等歸來的時候,我送給大唐一個堅船利炮,威震全天下。”


    “堅船利炮?何為炮?”


    “炮就是轟!”


    “炮就是轟?靠嘴吹?嘴炮?好啊!轟!”


    “轟!”


    “轟!”


    兩人跟瘋子似的,在山頭上咋咋唿唿。


    站在不遠處的士兵瞧著兩位,很是擔心他們犯了失心瘋,鬧不好會跳下懸崖。


    於是,他們看兩位看得愈加緊了。


    月光下。


    夜晚的風愈加緊湊了。


    尤其在這個四處無遮蔽的地方,小小的風刮過平川,匯聚到狹窄的山穀口,就能將懸掛著的數千顆頭顱吹得四處搖擺。


    除了這風聲,四周的一切皆十分安靜。


    二百騎兵如天降一般,悄無聲息地從曠野處飛奔而來。


    躲在壕溝裏的程政雙眼一眨都不眨地瞧著山下闊野上的這隊人馬,憤恨地問道:“這夥鳥賊,真不知道給馬蹄子包裹了啥,竟然絲毫傳不出聲響來。”


    “兄長若想知道的話,我就手下留情,給留幾個活口。”


    “好!給俺逮一匹好馬,上次的一千匹馬裏都挑不出一匹稱心如意的,隻是跑了幾匹就差點兒累得半死,真不知道俺的馬兒會不會在這一匹裏。”


    “兄長,能說實話嗎?”


    “說!”


    “你太胖了!”


    ……


    山穀下的一群人來到山穀前三百米處的位置,突然停滯不前。


    月明風高,照見了這群人黑壓壓的一大片,靜靜地立在黑暗裏,一動不動。


    程政不明白這些人到底要幹什麽,急得抓耳撓腮。


    各段位埋伏好的士兵紛紛呆在深洞裏,透過貓眼兒,瞧著山下的一群人,同時等待著行動號令的鈴聲響起來。


    山穀下的那群人,分出百十名弓箭手拉弓搭箭朝著四周的高山嚴陣以待。


    一對二十騎踏著沉重的步子在前麵的道路上來迴狠狠地跳躍、碾壓、踐踏,試圖以極小的犧牲來破除陷阱。


    隨著來迴碾壓,逐漸深入山澗狹窄道路。


    大部隊靜悄悄地瞧著二十對人馬狠狠地將道路踩踏出了飛塵,也沒看到地麵有任何異樣,這才緩緩地帶動隊伍朝前蠕動一點點。


    趴在壕溝裏,透過貓耳洞瞧著這一切的程政氣得低聲罵罵咧咧。


    “這群雞賊,竟然想出這個鬼辦法來對付陷阱!幸虧俺妹夫改造了陷阱,沒在地麵上做文章,而是在山澗兩側做文章。”


    眾多段位隊長和士兵們見到此情此景,對倪土發出了由衷的欽佩讚歎。


    “倪總管神機妙算啊!”


    “若是再繼續使用上一次的道路上挖坑,還不得給這些雞賊給破防了。”


    “幸虧另辟蹊徑,把陷阱放在了旁處!”


    如果說上一次戰勝吐蕃人,靠著天時地利,大夥兒對倪土的手段,隻是覺得理所當然。但這一次倪土的精心布局,卻一下子讓兩千大唐將士心服口服。


    眾人對倪土的敬佩之情悠然升騰。


    但對王玄策而言,卻在結實而溫暖的坑道裏唿唿地睡大覺。


    自打上次寫了捷報奏章迴去,便得到訊息,陛下對自己隻是象征性地誇讚了幾句,但更多的獎賞卻是給了倪土這個小子。


    王玄策心裏的不服氣一下子蒸騰起來。


    一人不管在外有多大雄才偉略,萬不該帶一個天竺和尚迴大唐。


    帶迴就帶迴吧,偏偏趕上先皇即將駕崩。


    瞧瞧自己的運氣真是寸到家了。


    毒害先皇的罪責完全被自己扛起來了。


    奈何萬世功勳都化為一縷青煙嫋嫋升仙。


    自己卻跟個燒火棍的糟老頭子,遭世人唾罵,明理兒的陛下也跟著日下世風隨大流,對自己百般不熱絡,不待見。


    人家大將軍南征北戰,創下的是遠博的名聲,還有世族的興旺,而自己呢,空有戰績卻落魄地跟喪家犬一樣。


    被一個老僧尼騙的連名聲都臭得連街上的狗都嫌棄。


    背負著整個家族的興衰榮辱,王玄策隻能重新鼓起勇氣再去天竺國走一遭,看看能不能將運氣會奪迴來。


    剛開始,倪土的自作聰明給他很大的醋意。但漸漸地他想明白了。


    就算是倪土的功勞大,到得凱旋的時候,能夠進宮接受賞賜的,自己也少不了啊。


    想想第一遭去往天竺國的艱辛,再看看現在,正如倪土最開始說的:自當是旅旅遊遊了。


    因為往西去,又是漫遊興致,所以此趟出來就叫作西遊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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