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牆麵上赫然寫著瀟灑俊逸的詩篇:


    “曲木為直終必彎,養狼當犬看家難。”


    “墨染鸕鶿黑不久,粉刷烏鴉白不堅。”


    “蜜浸黃蓮終必苦,強摘花果不能甜。”


    “好事總得善人做,哪有凡人做神仙?”


    眾人聽聞此詩句暗自驚詫,瞧著麵前這個倪土,簡直如看待大神一般。


    但守著長孫淨,以及仍在氣得波濤洶湧的太平公主,眾人哪敢做聲應和。


    這樣的情愫最難處理。


    有悲傷不能發泄,有歡樂卻不能酣暢淋漓,眾人都覺得異常憋屈。


    正在此時,門口處有人哈哈一笑,大叫道:


    “妙啊!妙啊!所寫事物全都是平常所見的,但都是一正一反,拚湊起來講的道理也太深刻了!”


    “所寫雖然皆是平常事物,但對人性之惡不可不謂一針見血啊!”


    眾人循聲望去,見是那台上講演的夫子。


    原本待在內院內室的眾權貴們聽聞後,急忙奔跑出來,還距離著數十米呢,他們皆紛紛拱手笑迎道:“元朗兄,別來無恙啊!”


    “德明老匹夫,你還活著啊!”


    “老陸,這些年你死哪兒去了!”


    一幫花白胡子的老者們一見到老夫子便上前熱情地擁抱寒暄。


    望著這些權貴們對這個身材幹瘦、衣著簡陋的老頭,大家瞬間對其刮目相看了。


    倪土登時才緩醒過來:“元朗,德明,老陸?陸德明!”


    陸德明,蘇州吳人也。初受學於周弘正,善言玄理。


    陳大建中,太子征四方名儒,講於承先殿。德明年始弱冠,往參焉。


    國子祭酒徐克開講,恃貴縱辨,眾莫敢當;德明獨與抗對,合朝賞歎。解褐始興王國左常侍,遷國子助教。


    陳亡,歸鄉裏。


    隋煬帝嗣位,以為秘書學士。


    大業中,廣召經明之士,四方至者甚眾。


    遣德明與魯達、孔褒俱會門下省,共相交難,無出其右者。授國子助教。王世充僣號,封其子為漢王,署德明為師,就其家,將行束修之禮。德明恥之,因服巴豆散,臥東壁下。王世充子入,跪床前,對之遺痢,竟不與語。遂移病於成皋,杜絕人事。


    王世充平,太宗征為秦府文學館學士,命中山王李承乾從其受業。


    尋補太學博士。


    後高祖親臨釋奠,時徐文遠講《孝經》,沙門惠乘講《波若經》,道士劉進喜講《老子》,德明難此三人,各因宗指,隨端立義,眾皆為之屈。高祖善之,賜帛五十匹。


    貞觀初,拜國子博士,封吳(興)縣男。尋卒。撰《經典釋文》三十卷、《老子疏》十五卷、《易疏》二十卷,並行於世。太宗後嚐閱德明《經典釋文》,甚嘉之,賜其家束帛二百段。


    史書記載的這話,翻譯過來便是陸德明,名元朗,字德明,蘇州吳縣人。大儒、經學家、訓詁學家,秦王府十八學士之一。


    勤奮好學,受業於周弘正,善言玄理。南陳時期,教導太子陳叔寶。起官始興王國左常侍,遷國子助教。陳朝滅亡後,歸於故裏。


    隋煬帝嗣位,授秘書學士、國子助教。大唐建立後,成為秦王文學館學士、太子中允,教授中山王李承乾,候補太常博士。


    貞觀初年,遷國子博士,受封吳縣男。


    不過,根據史書,貞觀四年,陸德明便去世了,獲贈齊州刺史。


    曆史總是因為自己的出現有了些許變化。


    望著這個老態龍鍾的老者,倪土敢斷定,他一定在前不久經曆了大病患,否則,自己見到他時,總是一副麵黃肌瘦,如災民一般的模樣。


    看來,他是挺過來了。


    在被眾人圍攏之後,陸德明翩然擠出人群,來到白牆麵前,捋著胡須念誦一遍倪土剛剛寫下的詩句,搖頭晃腦,趁機解說起來:“白色鸕鶿用墨染了也不會黑太久,黑色烏鴉刷上白粉也白得不牢。蜜浸泡過的黃蓮,吃起來內核還是苦的。瓜果講究的是瓜熟蒂落,真正熟了的瓜果是很容易摘下來的。那些需要使勁扭才能摘下的,一定是還沒熟透的。”


    “好事總是善人做的,這是王道,反過來也一樣,常做善事的人才稱得上好人。凡人多少是有些惡劣人性的,做不得神仙。”


    “好!好啊!事物與道理皆相通,不可謂不妙啊!”


    那些老者們怎會將太平公主和長孫淨這倆小屁孩放在眼裏,自然就發自肺腑地對倪土所作詩篇一番好評。


    陸德明與眾老者捋著胡須一番評述,自然是讚許倪土的文采水準了。


    此時,倪土才上前正襟抱拳行了一個一躬到底:“晚輩有眼不識泰山,拜見陸老先生!”


    陸德明高興地哈哈一笑,頗為得意。


    幾位老者自是對倪土一番奚落,說他怎能守著陸老這位萬人皆知的大儒不認識呢。


    自然是恭維之話,要不然連上官婉兒和太平公主等人都不認識這位老者呢。


    比較起長孫淨來,眾人雖然對倪土幾乎視若罔聞,但看在陸老的麵子上多少還是要傾向於倪土這邊。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眾人對倪土文采的一頓猛舔,雖然讓倪土有些作嘔,但倪土卻並不當真。


    逢場作戲這般,自己也沒少幹過。


    真實的他們,真實地對待自己的態度,等到改日,自己一個人再次碰到他們時,便真了真章。


    倪土視這些虛妄為糞土,唯一表達崇敬之情的便是對麵前這位大儒。


    想想前生世界對儒學的彷徨、迷惑以及排斥,倪土很想了解當下人對儒學的真實態度,以及儒學的真正內核在那兒。


    一件文化瑰寶之所以曆經數千年屹立不倒,肯定有其讓人為之著迷的地方。


    倪土想要探求這樣的文化瑰寶,解疑答惑,解釋內核,形成專著,流傳於後世,給人撥開雲霧見真章。


    這樣一個宏大的夢想,需要的便是聚攏這樣的大儒。


    注釋,引申,講解故事,總結出內核,整理成體係,要將儒學解釋透徹,還能做到學者易學易掌握,就需要陸老這樣德高名望的大儒作為基本班底。


    團夥作案,分工明確,才能鑄就一部經典。


    倪土貌似是被大儒之名而震撼地謙卑無比,實際上,誰能想到這麽一個小年紀的人身材裏住著一個老奸巨猾成熟無比的大叔靈魂。


    倪土敬重的並非單單陸德明的威名,更是為了他未來的一個宏大的計劃。


    此刻,倪土已經將陸德明之所用處安排地妥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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