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定了折家,意味著穆栩在南線的地盤再無破綻,接下來就可以安心對付北麵的金人,以及找機會奪取燕地了。


    就在穆栩盤算著心事的時候,一行人路過關內一處軍營,折彥文指著裏麵說道,“使君,逃迴來的宋軍就安置在裏麵,您可要進去看看?”


    穆栩想了下,迴道,“稍後再見他們不遲,先去見下我那位便宜嶽丈,他如今人在何處?”


    說完,他見折彥文臉上露出古怪的神情,不由奇道,“可是有什麽我不知道之事?”


    “使君有所不知,那位大遼皇帝自入關後,對卑職安排的住所極為嫌棄,非要住自己的帳篷。卑職沒有辦法,最好在關尹衙門旁找了個空地,由得他去折騰。”


    聽到折彥文這番解釋,穆栩不禁大搖其頭,對耶律延禧真要寫個大大的服字,這家夥已丟了偌大的江山,竟還這般不知悔改。


    也不知原本的曆史上,他和趙佶父子是怎麽在五國城度過那十幾年囚禁生涯的。


    野史傳言,當時金人故意逼迫他們三人玩馬球,趙佶父子沒兩下功夫就被戰馬踩踏至死,而耶律延禧這廝竟還堅持了許久,要不是金人非要殺他,說不得還真能躲過一劫。


    說話間,穆栩便在折彥文德帶領下,來到耶律延禧住處,方一進院子,就見這廝正蹲在空地上,拿著新鮮的肉食喂著兩隻獵犬,待穆栩定睛看去,發現這獵犬還是自個送的。


    兩隻獵犬當先察覺有生人到來,霎時間朝著大門處狂吠不止。


    耶律延禧見狀,自是也看到了穆栩的到來,他先命人將狗牽走,然後便毫不見外的向穆栩抱怨道,


    “賢婿你可來了,快跟你的手下說說,讓他們給朕換一個住處,這裏又是逼仄,又不能打獵,實在讓人心焦。”


    穆栩見其這般沒心沒肺,不由大為驚奇道,“嶽父可知耶律大石之事?”


    耶律延禧破口大罵道,“休提那個亂臣賊子,虧得朕那麽信任他,卻這般辜負聖恩,著實狼心狗肺。”


    “那不知嶽父日後有何打算?”


    耶律延禧臉色猛的一變,用討好的語氣道,“唉,事到如今,朕…我也不想著複國了,隻望賢婿看在餘裏衍的份上,能給我找個山清水秀之地,讓我了此殘生就好。”


    穆栩仔細留意了一番耶律延禧的神情,發覺他確實不像是說假話後,便輕笑道,“好說,這是小婿應該做的,定不讓嶽父失望。”


    耶律延禧一喜,方要說些感謝的話,卻見穆栩抬頭用下巴點向自己身後,說道,“嶽父既打算日後安穩度日,那隨行眾臣該如何安置?”


    “這…”耶律延禧遲疑的看了眼聞訊而來的一幹大臣,眼含期望道,“不如就讓他們去賢婿帳下效力,如何?”


    穆栩卻笑而不語,他可不願意收下這些人。現如今遼國有本事的大臣,不是戰死沙場,便是另謀高就,剩下的這些不過是歪瓜裂棗罷了。


    正當他準備找個說詞迴絕此事時,就見蕭奉先突然三兩步來到近前,跪在耶律延禧前方。


    “陛下,臣侍奉您多年,怎舍得一朝離去?惟願餘生陪伴陛下左右,還請陛下恩準。”


    在蕭奉先的領頭下,一幹耶律延禧的近臣皆跪下哀求起來,不時表達著不舍和忠心。


    穆栩在一旁冷眼旁觀著眼前的這一幕,心下沒有絲毫感動,隻覺得極為好笑,這些人明顯是早已商量好了,故意演戲給他看。


    不過這樣也好,算他們識趣。反正耶律延禧帶來了無數財寶,足夠養活他們了,如此還省去了他的麻煩。


    想明白這點,穆栩當即就出聲勸道,“嶽父,眾位大人這般忠心耿耿,那您就不要拂了他們的好意。再者說了,有您的這些愛臣陪著,您也能更好的頤養天年不是?”


    從本心來講,耶律延禧隻願留下像蕭奉先等少數心腹之人,根本不願管旁人死活。可他同樣不是傻子,自是聽出了穆栩話裏對這些人的不待見,心下頗不是滋味,隻好違心道,


    “那就讓他們跟著吧,也算成就一段佳話。”


    說罷,他連忙又問穆栩,“賢婿,不知你要將我等安排在哪裏居住?”


    這個問題完全就是多此一問,用腳後跟想都知道,穆栩肯定要將耶律延禧放在自己眼皮底下的,果然就聽他道,


    “當然是雲州,那裏到底繁華一些,嶽父住的也能更自在點。”


    “也好,那不知我等何時起行?”


    “明日如何?”


    “賢婿可要同行?”


    穆栩搖頭道,“眼下金人仍在關外盤桓不去,我怎能輕易離開。嶽父可先行一步,我會給餘裏衍去信,讓她負責迎接於你。”


    耶律延禧一聽金人消息,立即便道,“好,那就有勞賢婿矣。”


    與穆栩告辭出來,折彥文跟在穆栩身後小聲問道,“使君,遼主為何不提那兩千騎兵?”


    穆栩笑著反問道,“你覺得我這位皇帝嶽父是蠢人嗎?”


    “誰不知道他是個有名的昏君,自然是個蠢…不是個聰明人。”


    折彥文差點脫口而出蠢貨一詞,直到想到耶律延禧再不堪,那也是穆栩的嶽父,便連忙改口道。


    誰知穆栩一點都沒放在心上,還道,“你想說他是個蠢貨是嗎?”


    折彥文連忙請罪,“屬下失言,請使君責罰。”


    穆栩搖了搖頭,“你不過是說出了時下之人的看法,又何罪之有?”


    接著,隻聽他繼續道,“誰都清楚耶律延禧是個昏君,但這並不代表他是個蠢人。若他果真蠢得無以複加,何以能做二十年天子?”


    折彥文一愣,不由自主道,“經使君一說,好像還真是這樣。”


    “這下你懂了吧,他知道不管提不提,那些兵馬都會被我吞並,又何必再惹我不快?”說到這,穆栩又道,


    “其實又何止是他,我且問你,咱們東京城那位官家是聰明人嗎?”


    這次折彥文沒有一絲猶豫就道,“不是,家父曾經說過,趙官家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乃是再聰明不過之人。”


    “那你說他是個好皇帝嗎?”


    折彥文頓時明白了穆栩的意思,但終究曾為宋臣,不好直言趙佶之過,便道,“算不得明君,可也未有大的過失。”


    穆栩嘴角微微勾起,浮現出一個譏誚的表情,也不再為難折彥文,歎道,“是啊,目前來看倒還過得去,且看將來吧。”


    折彥文不懂這話裏頭的深意,所以並未多想,索性轉移話題道,“使君可要放關內宋軍離去?”


    “這些人家卷大多都在宋境,留下來也不一定真心為我賣命,還要浪費咱們的糧草,放他們去吧。不過再那之前,我要見上幾人。”


    “還請使君示下,屬下這就去傳他們前來拜見。”


    “嗯,就宋江和韓世忠。對了,讓吳用也一起。”


    “是,屬下去去就迴,使君可先去歇息片刻。”


    約莫半個時辰後,獨石口關尹衙門正堂之外,宋江三人在折彥文的帶領下,行色匆匆而來。


    與宋江二人麵露緊張不同,韓世忠就自在多了,甚至一路行來,還有閑情逸致觀看穆栩親軍軍容,直到聽到折彥文向內通報的聲音,他才收迴視線,老實的跟在宋江兩人之後進入大堂。


    方一進去就見一個頭頂金冠,麵如冠玉的年輕男子端坐上首,韓世忠暗自納罕,“聽聞穆栩年紀輕輕,兼又相貌堂堂,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恰在此時,穆栩眼光投來,一股氣勢撲麵而來,韓世忠一驚,忙隨著宋江、吳用躬身拜道,“小人見過大人!”


    “免禮!”


    看著堂下的宋江,穆栩感慨萬千,曾幾何時他以為此人會是最大的對手,可如今再與其相見,卻隻覺恍然隔世,心中沒了一點波瀾。


    “宋大人,別來無恙乎?”


    宋江強忍胸中酸澀,堆出一個笑臉道,“有勞大人惦念,下官一切尚好,倒是大人今時今日早已位極人臣,實在令人佩服不已。”


    “是嗎?可我怎麽聽說,宋大人幾次三番曾向上官建議,說什麽穆某人日後必反,不知此事可是真的?”


    宋江乍聽此言,第一反應就是以為,穆栩要對他下手,正不知所措時,就見吳用迴道,


    “大人定是被人騙了,想我等兄弟與大人皆出自山東,算得上有同鄉之誼,怎會做此下作之事?”


    被吳用這一打岔,宋江立時迴過味來,明白穆栩可能是在虛言恫嚇,隨即就附和道,


    “是啊,這肯定是有人在挑撥離間,小人心底不知有多敬仰大人,萬不會行此鬼祟之事。”


    穆栩定定瞧著二人,直將他們看得冷汗打濕了後背,才澹澹的道,“如此說來,是我誤會嘍,還請宋大人多多見諒!”


    宋江忙低頭道,“不敢,不敢!”


    眼見宋江這個樣子,穆栩隻覺一陣索然無味,也沒了再同其說話的心思,隨意朝折彥文擺了擺手道,“給宋大人一份通關文書,放他們去吧!”


    此話對宋江不亞於天籟,他已顧不得細究為何穆栩這般輕拿輕放,急忙拜了三拜,“大人今日之恩,小人永世不忘。”


    說完,見穆栩連話都不迴,宋江怕再生變故,便急忙拉著吳用隨折彥文去了。


    見剩下了自己,韓世忠急道,“大人,還有小人呢!”


    穆栩卻道,“潑韓五,你且稍安勿躁,我有話同你說。”


    “咦,大人怎的知道小人諢名?”


    穆栩也不解釋,隻道,“你可坐下說話。”


    韓世忠膽量極大,聽到這話也不矯情,竟真的一屁股坐於下首,側身對著穆栩,一副洗耳恭聽之狀。


    穆栩這時才看清楚了他的樣貌,但見其三十許上下,體態魁梧,雙目有神,風度瀟灑,最令人詫異的是,渾身皮膚如雪練似的白,一點也不像是個軍中莽漢。


    提到韓世忠這身皮膚,還有一則典故。


    韓世忠出生貧寒,而且又不喜歡讀書,整日沒事就在街上喝酒發酒瘋,又愛舞刀弄槍的,還喜歡跟狐朋狗友去逛一逛花街柳巷,鄉人遂送其外號“韓潑五”。


    如果生在盛世,韓世忠絕對沒有什麽出人頭地的可能。


    但韓世忠出生在了一個動蕩的亂世,且他的家鄉又在宋朝的邊境綏德,因此西夏人時常犯邊,這就給了他出人頭地的機會,可以依靠自己的武力從軍,從而在社會上博得一席之地。


    當然這都是後世人盡皆知之事,且按下不表,這裏隻說他的皮膚由來。


    說是由於韓世忠年少時生活不檢點,導致生了一身爛瘡,許多地方的皮膚都潰爛了,散發出一陣陣惡臭,連家裏人都忍受不了。


    為了不影響家人生活,韓世忠遂經常去野外水潭洗漱。


    卻說有一次,他正在水裏洗澡,突然不知從哪裏竄出一條大蟒蛇,將其死死纏住。


    幸好當時離岸邊不遠,韓世忠便將蟒蛇拖上岸邊,一路纏鬥著迴了家中,喊家人前來幫忙。


    但韓家人哪裏見過這種陣仗,嚇得都不敢靠近,韓世忠幹脆一不做二不休,衝進廚房找了把菜刀,一刀將蟒蛇的頭砍去。


    其後想到差點命喪蛇口,這家夥便不顧家人阻攔,將蛇給烹了,整個吃入了腹中。


    誰想之後的日子裏,韓世忠身上的毒瘡竟然好了不說,還得了一身女人見了都羨慕的好皮膚。


    從這以後,大家便都說其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日後定然位列三公,多年後果然應驗。


    穆栩前世看史書時,就曾看到過這一段,今日見了韓世忠本人,不免來了興趣,便開口問其真假。


    韓世忠初時還以為,穆栩一開口就要說軍機大事,卻不想竟問他這種鄉野傳聞,一時大感好笑,但還是迴道,


    “確有此事,但那蟒蛇隻有碗口粗細而已,並沒有鄉民傳說的那般巨大,就更談不上什麽蛟龍入世一說了。”


    穆栩一聽還真有此事,不由嘖嘖稱奇,連道非常之人,定有非凡際遇。


    韓世忠連忙自謙幾句,末了,終於忍不住問道,“大人將小人留下,不知有何見教?”


    穆栩倒也直接,“我早聞你韓潑五的大名,自是想留你於帳下效力,不知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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