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穆栩一行出得東京地界,本該於當日傍晚時分,就抵達黃河渡口,隻是事有不巧,行至一半突然天降大雪。


    如此一來,因為道路泥濘,自是耽擱了行程,等趕到渡口已近夜裏亥時,穆栩無奈之下,隻得下令找個客棧先歇息一晚。


    可由於大雪的緣故,有許多來往行商都被困在此處,哪裏還有空置的客棧,來給他們存身?


    而穆栩又不願以勢壓人,最終眾人隻得來到一處貨棧,打算借此安歇一晚,待明日重新上路。


    當夜,約麽過了子時,穆栩和柴進等人正靠坐在大堂立柱,圍在火盆旁打盹,卻聽到外間傳來爭吵之聲。


    穆栩方一睜開眼睛,沒等出言詢問,石秀便輕手輕腳的走到近前,向其稟報道,


    “使君,門口來了一個大漢,帶著老母妻兒,因趕路錯過宿頭,所以想借此地歇腳,店家見他沒有銀錢使喚,便攔著不許進來。”


    穆栩點了下頭,“你去告訴店家,讓他行個方便就是,銀錢明日一起給他,莫要再影響眾兄弟休息。”


    石秀應了一聲,就要出去做事,不想穆栩驚咦一聲,出聲叫住了他,說道,“等等,我與你同去。”


    麵對石秀的滿臉疑惑之色,穆栩也不解釋,騰的一下站起身子,朝著武鬆他們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必跟來。


    穆栩之所以有此舉動,卻是他方才在吩咐完石秀之後,憑借驚人的耳力,忽然聽到外麵有人這般說道,“店家行行好,念我母年邁的份上,讓我等進去躲避一下風雪,我牛高日後定有厚報!”


    雖不知這說話之人嘴裏的名字,是牛高亦或是牛皋,但穆栩如何還能繼續安之若素?


    當穆栩帶著石秀來到貨棧大門,就見一三十許上下的大漢,點頭哈腰的向那店家賠情。


    就這麽簡單打量了一眼,穆栩就感覺這大漢八成就是牛皋,你道為何?


    隻因那大漢身高八尺,即便此刻彎著脊背,也比那店家高出半頭有餘。渾身好似鐵鑄一般,將破舊的衣裳撐得鼓鼓囊囊。


    眼見那店家死活不肯鬆口,大漢在母親的勸說下,有另投它處之意,穆栩再也忍不住了,當即朗聲叫道,


    “且慢,這位好漢一家的花銷,算在我的賬上便是。”


    隨著穆栩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響起,店家和大漢一家的注意力,當然全被吸引過來。


    不同於大漢的警惕目光,那店家每日迎來送往,早已練就一雙察言觀色之眼。


    因而今日一見穆栩一行,便知定是非富即貴之輩,此時聽穆栩發聲,他絲毫不敢怠慢,忙不迭的答應下來不說,甚至還喊來店內夥計,想要替大漢一家搬動行李。


    就在兩個夥計將手放到行李上時,不想大漢卻出手按住兩人肩膀,兩個夥計登時動彈不得,接著就聽他甕聲甕氣的問道,


    “多謝這位大官人好意,隻是某家與你素未平生,不知為何發此善心?”


    穆栩當然不會說,我想招攬於你,他是這般迴的,“你這漢子忒的多疑,我不過是看你母親與一雙兒女凍的發抖,於心不忍罷了,難道你全身上下,有值得我圖謀的地方?”


    那店家適時拍馬屁道,“這廝好不曉事,簡直是莫名其妙。這位大官人是何等身份,豈會在乎這三瓜兩棗!”


    大漢聽了兩人之話,這才發現眼前的公子,不論是穿著還是氣度,都乃是他平生僅見,再想想自家除了一把子力氣,確實沒有人家可貪圖的,當下黝黑的臉上一紅,不好意思道,


    “大官人見諒,是小人不識好人心,還請千萬莫要見怪!”


    穆栩明白欲速則不達的道理,於是臉色平澹的點點頭,就轉身迴了貨棧裏麵。


    在穆栩進去不多時,那大漢便隨著店家進得大堂,待看到滿地都是橫七豎八歇息的兵士後,他神情不由一緊,為自己方才的孟浪後悔不已。


    將老母妻兒安頓好後,大漢遲疑了半晌,到底還是來到穆栩麵前,躬身下拜道,“小人牛皋,多謝大人援手之情。”


    穆栩故意作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樣,隨口說道,“我是念你頗有孝心,才特意幫你一把,無需放在心上。”


    說完,他又揮手招來那店家,向其交代道,“去宰上一些羊來,熬上幾鍋羊湯,給我等去去寒氣。對了,給這位牛壯士家人也送了幾碗。”


    牛皋連忙再次向穆栩致謝,並道,“不知大人尊姓大名,也好讓小人知道恩人是誰!”


    穆栩正色道,“此等小恩小惠,何需記掛於心?”


    見穆栩不願迴答,牛皋隻得向石秀追問起來。


    石秀早看出穆栩對這漢子頗為上心,此時不說更待何時,隨即挺胸迴道,“你且聽好了,我家使君乃是定襄節度使,應國公穆栩!”


    “哎呀,原是穆大人當麵,牛皋這廂有禮了。”


    穆栩名聲本就極為響亮,而隨著他收複雲州等地的事跡傳開,那就更是威震天下,牛皋如何能沒聽過?


    在知道眼前之人竟是大名鼎鼎的穆栩後,牛皋那是納頭就拜,口裏不住表達他的仰慕之情。


    穆栩見火候差不多了,遂笑著扶起牛皋,請其坐到一旁,不著痕跡的問道,“我看你生的孔武有力,想來也不是平凡之輩,不知姓甚名誰,家住哪裏?”


    牛皋激動的迴道,“小人姓牛名皋,乃是魯縣人士。”


    穆栩一聽全都對上了,便知他果然就是那個牛皋,又問,“魯縣在東京城南邊,你為何攜老扶幼來到此處?”


    “勞大人相問,小人自幼家貧,隻靠砍柴打獵為生,日子本還過的下去。但不想今年冬天林中無故失火,小人家裏便斷了生計。最後沒了法子,家母便提議去衛州投奔舅家。”


    “原來如此,隻是你一無牲畜,二無車架,如何帶著家小行路?”


    穆栩這個問題,一下便騷中了牛皋的得意之處,隻見他自信道,“非是小人誇口,小人自幼力大,雙臂有不下千斤之力。因此這一路走來,但凡遇到崎區不平之處,小人便將老母和一雙兒子挑在擔子,如此倒也省事。”


    早被這邊動靜驚醒的林衝等人聽得這話,頓時一片嘩然,柴進更是歎道,“若你說的為真,那除了比不上我家使君之外,天下當以你和魯大師力氣為最!”


    牛皋聽後一愣,不敢置信道,“這位官人是說,那位魯大師力氣不在我之下,而穆大人更是在我之上?”


    柴進點頭道,“正是如此,你若不信,可與我家使君相較一番,便知我所言非虛。”


    見牛皋躍躍欲試的向自己看來,穆栩倒也沒有推讓,他正要借此機會,將牛皋折服,好收為己用。


    “也罷,閑著也是閑著,那就和牛壯士比試一番,讓你等開開眼界,好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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