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禎早已從自己父皇那聽過這事,所以也沒有驚慌,反倒安慰起了無上皇,“父皇駕崩前,曾和我說起過對付南安王的辦法,皇祖父不必憂心。”


    哪知無上皇卻搖頭道,“我就是怕你聽了你父皇的主意。”


    徒禎有些不解,“父皇的辦法很好啊,讓南安王府和周邊小國交戰,可以消耗他家的實力。等到他們兩敗俱傷後,朝廷再派大軍收拾殘局,豈不兩全其美?”


    無上皇苦笑著問道,“你可知道,這麽多年祖父為何一直壓著你父皇?”


    “孫兒不知。”徒禎嘴上說著不知,心裏卻道,還不是您老人家怕父皇影響你的地位?


    無上皇也不管徒禎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他開口說道,“你父皇太過信任文臣,在他眼裏那些勳貴武將都是國家蛀蟲,恨不得將其連根拔盡。他隻覺得武人愛亂國,卻從來沒想過一旦讓文人做大會怎樣?”


    看徒禎一副茫然不解之色,他繼續解釋,“一旦文人做大輕則架空君王,重則會讓國家淪為周圍異族小國眼裏的肥肉。你說我敢把軍權放給你父皇嗎?”


    徒禎想要開口為自己父皇辯解,可話到嘴邊,他就想起了,之前父皇冊封的那幾個勳貴出身的妃子的封號,他隻得誠懇的請教,“還請皇祖父教我。”


    “你記住了,一個國家要想長治久安,又能威懾周邊小國,就要文武並重,萬不可一家獨大。作為一個合格的皇帝,不是看你有多少文治武功,最重要是你能掌握平衡。你父皇就是太過信賴文人,他卻忘記了,自古王朝變更時,變節最快的就是文人。而勳貴卻不同,他們的榮華富貴是來自於我們皇家,一損俱損,我們家的江山丟了,他們也沒好下場。”他喝了口水後,接著說道,


    “你父皇的主意是不錯,可到了那一天,我估計他早把朝廷的勳貴清除的差不多了。你細想一下,這樣一來,那些武將兔死狐悲之下,哪裏還願意真心給他賣命?就算讓他解決了南安王府又能怎樣,到了那時要是不能快速平定南邊小國,一旦戰事陷入焦灼或者戰敗,你告訴祖父會發生什麽?”


    徒禎心裏一驚,迴道,“恐怕我朝會失去威嚴,周圍那些異族都會蠢蠢欲動,從此邊患多矣。”


    如果穆栩在這裏,他一定會對徒禎說,你真相了。原著裏太上皇駕崩後,嘉定帝可不是就用的這個辦法,結果呢?最後南安王沒收拾了,反倒一個堂堂大國,向茜香國這個區區小國和親,連累的探春紅顏薄命。


    無上皇見孫子一下就反應過來了,頓覺老懷安慰,“你都能想通的問題,可你父皇卻偏偏一意孤行。我說了好多次,他嘴上答應,心裏卻不以為然。所以皇祖父才一直不願把軍權交給他,想來在他心裏,還不知怎麽恨我呢!”


    徒禎想要開口寬慰祖父幾句,不想他卻擺手示意不用多說,隻是朝戴荃點點頭。戴荃會意,立刻從龍榻下麵的暗格裏取出個匣子,恭敬的遞給徒禎。


    “這是?”徒禎看向自己祖父,隻見他輕輕點頭,“不錯,這就是控製京營和九邊軍隊的虎符,今日皇祖父就交給你了,你一定不要讓列祖列宗失望,要把我們徒家的江山傳下去。”


    “是,孫兒一定不會辜負皇祖父的期望。”徒禎懷抱匣子,認真的跪下磕了個頭,一臉嚴肅的保證道。


    “好,你去吧,皇祖父要休息了,有什麽不懂的,隨時可以來問我。”


    ……


    十二月初一,這天是舉行新皇登基的日子,早上才五更天,穆栩父子兩就已經起床,並各自穿戴好了新的朝服。準備妥當之後,父子兩人乘一輛馬車,向著皇宮的方向而去。因為天色還暗,所以馬車前頭還掛著兩個燈籠。


    如果可以把視角拉到天空,再向下觀看的話,就會發現整個京城到處都是一盞盞燈火,而它們運行的軌跡也都一樣,全是向著城市中央的皇宮方向。如果再把視角拉近,就會發現,這些燈籠指引的主人或是騎馬,或是乘轎,又或是和穆栩父子一樣,乘坐馬車。


    穆栩隨著父親來到神武門前,隻見此時這裏已黑壓壓的匯集了一群人,這些人有皇室宗親、各路勳貴、文武百官,甚至還有各藩屬國的使臣。


    穆靖作為藩王,自是屬於勳貴一方,所以他下了馬車後,就帶著穆栩向著勳貴紮堆的地方走去。他人一到,那些勳貴都簇擁了過來,向他行禮問好。當然也有例外,比如西寧郡王金盛和南安郡王霍桓,兩人就自持身份沒有上前。


    霍桓看著穆靖那麽受歡迎,當即冷哼一聲,臉色很是難看。金盛笑著勸解,“霍兄,你又何必為了年輕時的一點舊怨,和穆兄置氣呢!你別忘了,我們四家本來就該守望相助才是。”


    霍桓嗤笑了一聲,指著水溶道,“還四家呢,人家水家早早就棄暗投明了!”


    “這…”金盛也有些語塞,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


    幸好此時穆靖與那些勳貴打完了招唿,向這邊走來,才解了金盛的尷尬。


    穆栩則與水溶、賈璉站在一起寒暄。而水溶此刻臉色異常難看,因為他看見了南安王霍桓對他指指點點,雖不知其說的什麽,但想來肯定不是什麽好話,所以他也不過去打招唿,就故意留在原地與穆栩二人說些閑話。


    穆栩見狀,不由心裏暗笑,他也不點破,就隻站在原地隨意應付水溶。過了片刻,水溶臉色才好了起來,隻聽他問賈璉,“賈世兄,不知寶玉最近在忙些什麽,前日裏琪官還說起,最近不見他出門。世兄迴去之後,替我帶話給他,讓他得空就來我們府上玩耍。”


    賈璉一聽他說起寶玉,就覺得頭大,那混賬玩意,自從知道林家表妹定親後,在家裏三天一小鬧,五天一大鬧的。後來被自家二叔打了兩頓板子,最近才消停下來,目前正在家裏養傷。他當然不能實話實說了,尤其是穆栩就在身邊的情況下,所以他隻好搪塞道,


    “王爺又不是不知道,寶玉向來是個富貴閑人,整日在府裏也是無事可做。等我今天迴去,一定轉達王爺的話,讓他去王府拜見。”


    水溶滿意的點頭,又看向穆栩,熱切的邀請道,“穆世弟一向少見,不知可願來一起參加文會?”


    穆栩有些無語,心裏暗道,我去幹什麽,難道和你們拚刺刀嗎,老子又不是雙插頭。當即便推辭,“水兄,非是小弟不給你麵子,實在是我這人平日隻愛舞刀弄槍,那些文人的玩意,我向來是敬而遠之的。”


    水溶聽他都這麽說了,自是不好強求,隻得可惜的搖頭。


    等水溶去了別處,穆栩才有空問賈璉,“你們家的下人處置了嗎?”


    賈璉先看了眼不遠處正和牛繼宗說話的賈赦,然後迴道,“還沒有,不過我和父親已經商量過了,準備最近就動手。”


    穆栩嫌他們拖拉,於是故意加了一把火,“那你們可得快些動手才是,免得讓他們提前得到消息,把錢財轉移了。”


    “他們能有多少銀子?”賈璉有些不屑。他話一出口,就見穆栩像是看傻子一樣看著他。他有些心虛,“難道我說得不對?”


    穆栩吐槽道,“你在繡衣衛專門管理銀錢,難道就沒算過你們府上的賬嗎?連我這一個外人都知道,你們家的那些下人個個富得流油,你竟然說他們沒錢?我且問你,你現在有多少身家?”


    “我哪來的身家,之前為了給二妹妹準備嫁妝,還欠了家裏婆娘兩萬兩銀子,弄得我如今在她麵前,連頭都抬不起來。”賈璉知道穆栩了解自家的情況,所以也不刻意隱瞞。


    “那不就結了,別人家我不敢說,但你們家賴總管,我估摸著至少也有五十萬兩的身家。”


    賈璉吞了下口水,有些結巴道,“這、這也、這也太誇張了吧?我之前和我父親,猜測他家至多也就十萬兩出頭。”


    穆栩也不答他,隻是朝遠處的馮紫英招手,馮紫英看見後,和自己父親打了個招唿,便朝這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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