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國府裏,賈珍剛用一些銀子打發走尤氏的兩個妹子,心裏正盤算著今日做些什麽。就在此時,卻見賴二滿臉慌張的跑了進來,嘴裏還喊道,“老爺不好了,外麵被包圍了。”


    賈珍沒好氣的開口,“你說什麽呢,把話說清楚了!”


    “老爺,府外來了一群士兵,把我們府上團團圍住了。”


    “什麽,你沒有胡說?”賈珍總算聽明白了賴二的話,這下也驚慌起來,他自己心裏清楚的很,他做的那些事,但凡被知道一件,他絕對不會有什麽好果子吃。


    還沒等他搞清楚狀況,賈蓉也滿頭大汗的衝了進來,來到賈珍麵前,結結巴巴的說道,“老、老爺,外麵、外麵來了傳旨的。”


    過了好半晌,賈珍才在賈蓉和賴二的攙扶下,戰戰兢兢的來到寧安堂外,隻見府裏各色人等已經跪了一地,而他們前麵,則站著個手拿聖旨的太監,其後還跟著一隊宮裏的禁衛。


    賈珍見這情景,心裏就是咯噔一下,頓覺大事不妙。不過他還是抱著一絲僥幸,甩開賈蓉二人,帶著獻媚的笑容問道,“不知這位公公如何稱唿?”說話間還遞上幾張銀票。


    那太監倒是老實不客氣的收了銀票,但卻沒給他一點好臉色,斜斜的瞟了他一眼,“咱家是侍候陛下的趙樂,賈將軍接旨吧!”


    賈珍隻得無奈的跪在人群前麵,趙樂見人都齊了,當即清了清嗓子,展開聖旨宣讀起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三等將軍賈珍,世受皇恩,卻不思報國,深負朕望。經查,賈珍在國喪期間,聚集一眾賈氏族人,醉酒淫樂,罪大惡極,實屬大不敬也。今剝奪三等將軍爵位,賜毒酒一杯,其餘參與人等,皆流放八百裏,以觀後效,欽此。”


    等他將旨意讀完,寧國府一眾人等全部麵無人色,像是賈珍父子,更是早已癱軟在地。


    趙樂看著癱在地上的賈珍父子,臉上帶著幸災樂禍,“來人啊,請賈將軍品鑒一下宮裏的美酒。”


    他話音一落,就有兩個禁衛上前,將死狗一般的賈珍拖了出來,然後又走出兩個太監,其中一個手裏還端著一個托盤,上麵托著一個酒杯。


    到了臨死之際,賈珍總算反應過來,就想開口求饒。可這幾人卻哪裏管他,兩個禁衛牢牢按住他兀自掙紮的身體,一個太監撬嘴,另一個負責灌酒。


    眨眼的功夫,一杯酒已經灌了進去,賈珍隻覺得肚子一陣絞痛,想說些什麽,嗓子卻像是被灼傷一般,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不過半盞茶的時間,賈珍就開始七竅流血,身子隨即蠕動幾下,然後就徹底沒了動靜。一個禁衛摸了摸他的脖子,向著趙樂點點頭。


    趙樂得到示意,又把目光掃向寧府剩下之人,臉上換上另一副笑容,開口說道,“太後娘娘有道口諭,是給合浦郡主的,還請出來一下。”


    秦可卿雖然早有心裏準備,卻還是被賈珍的結局嚇了個半死,此時聽到傳旨太監叫她,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還是宮裏賜給她的兩個宮娥將她扶住,來到眾人的前麵,就要重新跪下。


    不想趙樂卻攔住了她,“郡主不必跪了,這是太後娘娘的口諭。”隨即又壓低聲音說道,“咱家來的時候,穆世子曾有過交代,讓郡主不必害怕。”


    秦可卿聽了他的話,心裏頓時一暖。還不等她多想,就聽趙樂又高聲喊道,“太後娘娘懿旨,將寧國府賜予合浦郡主,為郡主府邸。”


    他這道口諭一出,別人倒還罷了,賈蓉卻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他立時爬了過來,抓住秦可卿的小腿,滿臉乞求之色,“可卿,你快救救我,我不想被流放啊!”


    秦可卿在大庭廣眾之下,也不好掙脫他的手,隻得看向趙樂。趙樂還以為她是求自己放賈蓉一馬,他露出一個苦笑,“郡主,您也別為難小的。真要按大不敬處置的話,寧府女眷都逃不了,這次陛下已經法外開恩了。至於這位賈千戶,我實在是愛莫能助。”


    說完這話,他便向後揮了揮手,隨即就有兩個禁衛將賈蓉提溜起來,向著外麵押去。趙樂就像沒聽到賈蓉的一聲聲慘唿一樣,向著秦可卿行了一禮,“咱家還要處理賈家涉案族人,請郡主見諒,這就告辭了。”


    等他們走後,院裏眾人都慢慢迴過神來了。尤其是那些下人,此時都用熱切眼神,望著秦可卿。因為他們心裏明白,從今以後就沒有寧國府,隻有合浦郡主府了。


    這些下人還等著新主人訓話呢,哪知秦可卿卻誰也不理,隻徑自來到惜春跟前,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又掏出帕子給她擦了擦眼淚,低聲安慰了她幾句,就帶著她揚長而去。隻留下現場眾人不明所以,各自麵麵相覷。


    卻說榮國府這邊,此時賈府的大小主子全部集中在賈母房裏,焦急的等候著東府的消息。


    等了良久也不見動靜,賈母心裏實在放心不下,她臉色難看的望向賈璉,“璉兒,你派人去打聽了沒有?”


    賈璉兩口子是提前知道賈珍等人要出事的,但他們也不知道上頭會怎麽處理。此時聽賈母相問,賈璉也有些忐忑,“老太太,我派人去問了,可圍著東府的全是宮裏禁衛,實在是探聽不到啊。”


    “唉,造孽啊,也不知珍兒做了何事,怎麽就這樣了?”


    賈母正長籲短歎呢,就見門簾晃動,然後賴大就急匆匆闖了進來。賈母見狀,連忙打起精神,“怎麽樣,東府到底是個什麽境況?”


    賴大在各個主子的目光裏,露出害怕之色迴道,“老太太,隔壁傳來消息,珍大爺因為在國喪期間,犯了大不敬之罪,被賜死了。”


    “什麽!”房裏眾人都是驚叫出聲,賈母更是仰麵就倒,一時間讓房裏更加混亂。賈赦也不管賈母怎樣,就衝到賴大麵前,一把提住他的衣襟,厲聲問道,“你可能確認?”


    “奴才確認過了,這會珍大爺的屍首還在院子裏擺著呢。”


    賈赦一聽這話,嚇得連連倒退幾步,要知道他和賈珍向來是趣味相投,此時除了物傷其類之外,更多的就是害怕,生怕牽連到自己。


    倒是緩過神來的賈母還稍微鎮定一些,她顧不得暈眩的腦子,追問賴大,“那其他人怎麽說的,蓉兒呢?”


    “蓉哥兒和後街的一些族人,都被抓起來了,說是要流放八百裏。就是,就是…”


    看他吞吞吐吐的樣子,賈政也急了,“就是什麽,你倒是說啊,有沒有說東府爵位如何處置,還有那些女眷呢?”


    賴大咽了口唾沫,“寧國府爵位被朝廷褫奪了,女眷沒有事。就是寧國府現在已經沒有了,被賜給蓉大奶奶做郡主府了。”


    寧榮兩府雖說快出了五服,可向來都是同氣連枝,共同進退的,現在寧國府倒下,榮國府也聲勢大減了,房裏眾人都有些接受不了。賈母更是垂淚,“怎麽就到了這般田地,日後我去了,可怎麽去見賈家的列祖列宗啊。”


    賈政一向看不上賈珍,所以此刻心情恢複的最快,他來到賈母身邊勸道,“母親,事已至此,如之奈何?能保全闔府女眷,已是天恩浩蕩了。再說東府不是還在嘛,隻不過是交到了蓉兒媳婦手裏,等將來蓉兒迴來,說不得還能重振家業。”


    賈母隻是搖頭,卻不說一句話,她哪裏不明白兒子隻是安慰自己。先不說賈蓉能不能活著迴來,就算他迴來了,也不過是寄人籬下罷了,從今天起哪還有什麽寧國府?


    一旁的王熙鳳也上前勸解道,“老太太,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還是先想想怎麽善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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