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栩自然不知道賈府最近發生的熱鬧,他來到外書房時,賈璉早已等候在這。


    兩人見了禮,穆栩請賈璉坐下,命人送上茶水。


    賈璉坐下,這才說起來意,果然是為了薛蟠的事情,說著又遞上薛家的禮單。


    穆栩接過禮單,也不去看,隨手放在桌上。笑道,


    “世兄實在客氣,不說你我兩家乃是世交,再者我隻是隨口說了幾句罷了。”


    “不管怎樣,都是多虧了世子援手之情。”賈璉接著又道,


    “再說除了這件事,主要還是家裏老太太為了感謝王妃對林表妹的愛護之情。”


    穆栩聽了便問,


    “不知吳院正給林世妹診治後,林世妹身體可還好?”


    賈璉迴道,


    “林表妹自從吃了吳院正開的藥後,已經好了許多,聽內子說今年入了秋也沒怎麽咳嗽。”


    “那就好,也不枉家母一番心意。”


    二人又說了會兒話,進來了一個張太妃那裏的小丫頭。


    她進來向穆栩行了一禮,向他傳了張太妃的話,原來老太妃要留王熙鳳在府裏用飯,讓他招唿好賈璉。


    等穆栩應了,小丫頭又向穆栩賈璉行了一禮,方才告辭。


    賈璉看了這丫頭規矩,也不由心裏感歎,這才是大戶人家該有的規矩。


    哪像自家府裏,長輩身邊的阿貓阿狗也得敬著。就像他,說是榮國府的繼承人,可誰又把他當迴事呢?自己見了老太太房裏的嬤嬤丫頭,都得以禮相待。


    隔壁東府賈蓉比自己還慘,見了賴大和賴二,來得叫聲賴爺爺呢。


    沒辦法,誰讓自家老爹不爭氣,老太太眼裏又隻有寶玉一個,他這個正經的榮府繼承人也隻能依附在二房過活。


    穆栩見賈璉臉色不對,忙問他是否身體有所不適。


    賈璉迴道怕王熙鳳不會說話,驚擾了太妃和王妃。


    穆栩自然知道他這是推脫之言,也不好再問別人隱私,他哪知道,賈璉隻是看他家丫頭懂規矩,就想了那麽多。


    等到了飯桌之上,二人接下來又說起神京城裏好玩的地方。


    不得不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王熙鳳能言善道,賈璉也不差。


    說起這些不但繪聲繪色,還能時時照顧到穆栩的心情。


    穆栩也不知說原著中賈府什麽好了,難道一塊破石頭就那麽好,有正經的繼承人不培養,反倒一大家圍著一個整日裏抱怨天下讀書人都是祿蠹的的人轉,也是奇了。


    雖說賈府敗落應該還有更深的原因,但以賈府培養後人的方法,即使原文中不敗落,估計也風光不了多久。


    後繼無人曆來是一個家族傳承的大忌。


    以賈璉的聰明勁來看,正經在朝中謀個差事,應該也能做的不錯。


    說實話,前世看原著時,穆栩還挺喜歡賈璉的。因為他是賈家唯二還能辦正事的人,雖然有些好色,但他還算有些良心。


    說他是唯二能辦正事的人,還真不是抬舉他,因為賈家的外事都是他辦的。而說來也好笑,另一個能辦事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他老婆王熙鳳。


    說他有良心,是因為他在原著中還真沒有大惡,在賈赦夥同賈雨村謀奪石呆子的扇子的時候。他因為說了句“為了幾把扇子,把人弄的家破人亡也不算什麽能為”,還被賈赦打的下不了床。


    可能原著中唯一讓人詬病的,就是他去處理林黛玉父親林海的後事,將林府的家財席卷一空。


    可這也不能全怪他,他或許在其中貪了一些,但大部分都進了賈府,要不花了幾百萬兩的大觀園是怎麽修起來的。


    這也是穆栩憐惜林黛玉,而厭惡賈王氏的原因,就連賈母,他也沒有好感。


    你們家花了人家幾輩子的家財,還把一個小姑娘逼得寫下,“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的詩句,最後更落得淚盡而亡的下場。


    而其中最讓人痛恨的就是賈王氏,這個原著中天天念佛,做的事卻比誰都惡。


    一麵不同意賈寶玉和林黛玉的婚事,又花了人家的錢。一麵還用金玉奇緣勾著薛家,從薛家不斷收好處。可以說這個婦人既貪心又惡毒。


    穆栩想起原著中的事情,突然心裏冒出一個主意。和賈璉又吃了杯酒,他故意問道,


    “世兄整日在家忙些什麽?”


    賈璉沒有多想,很自然的迴道,


    “幫叔叔府上處理一下外務。”


    穆栩故作驚訝,“咦,不對吧,世兄不是榮府繼承人嗎,怎麽住在叔叔府上?”


    賈璉麵色有些難看的迴道,


    “隻因我幼時喪母,老太太接我到她膝下。老太太年紀畢竟大了,所以就跟著叔叔嬸嬸…”


    說到這裏他也說不下去了,其實他心裏也清楚,自家府上的情況不合規矩,有時候想起也隻得自欺欺人,不想今日讓穆栩點破。


    穆栩見他麵色難看,也不在意,又道,


    “上次我去貴府做客,沒有見到赦世伯,你說他身體有恙,我也沒有多想。”


    “今日聽世兄話裏意思,難道赦世伯竟然不住府裏正院?”


    “要我說赦世伯也太小心了些,雖然榮禧堂是國公規製,但隻要住正房側院也就是了。”


    說著還故意搖搖頭,好似感歎賈赦的知禮一樣。


    賈璉心裏更加憋屈,他家老爹哪裏是知禮,分明是被人趕到了東路院子,幾乎要分府另居了,怪不得自家父親要在東路院,另開一個黑油大門,想來也是故意做給別人看的。


    而如今榮國府正堂側院住的卻是二房,想到這,賈璉又喝了杯酒,重重的將酒杯放在桌上。


    穆栩假裝關心道,“世兄可是有什麽心事,不妨說我聽聽,我保證隻進得我耳。”


    賈璉吃多了酒,剛又被穆栩一激,也不顧及外人看了自家熱鬧,將府裏的情況說了一遍。


    穆栩心下當然知道,還是做出一副吃驚表情,


    “貴府這樣恐怕不合規矩吧?如果讓有心人知道,恐怕得參貴府一個長幼不分,難道老太君也不管管?”


    賈璉心道,怎麽不管,老太太可不是把整個榮府都交到了二房手上,就像王熙鳳那婆娘,說是掌家,可庫房鑰匙卻在二房手裏。


    再想起老太太平日裏老說,將來榮府裏都是寶玉的,那時他聽了,還不覺得什麽,如今想來也是可笑,如果榮府都是寶玉的,那自己這個承爵人又該如何自處。


    賈璉心亂如麻,越想越憋屈,不知該如何是好,也不知該找誰商量,有心迴府和王熙鳳說,又想起她是王氏侄女,平日裏又一直向著二房。


    看著眼前的穆栩,突然眼前一亮,有道是旁觀者清,不如問問外人意見,事關自己切身利益,他還哪裏管得了讓外人看了自家的笑話。


    當下也不隱瞞,將自家府裏的事情細細說了一遍,又說了老太太和二房平日裏所作所為。


    穆栩聽了,想了片刻,才故作躊躇道,


    “有些話本不該我說,可我跟世兄投緣,不說的話,又怕世兄將來讓人害了,這…”


    賈璉一聽有人要害他,嚇得酒都醒了,連忙追問,


    “世子可是再開玩笑?”


    又見穆栩麵有遲疑,趕緊起身拜了一禮,急切道,


    “還請世子看在你我兩家先人交情上,指點迷津。”


    穆栩起身扶他坐下,揮手示意身邊服侍的下人出去,這才在賈璉急切的眼神中道,


    “據世兄剛才所說,貴府老太君和二房將來都想讓那賈寶玉襲了貴府爵位,我說的可對?”


    賈璉自是點頭,他也不傻,隻是往日裏自欺欺人,又沒有點破,不敢深想罷了。


    看他點頭,穆栩才接著說,


    “世兄也知道,朝廷爵位承襲,自有法度,哪裏是自家人關上門來說給誰就給誰,那樣不是亂套了嗎?”


    接著又引導賈璉道,“世兄想想,在哪種情況下,貴府的爵位能越過世兄這個正經的襲爵人,反倒傳給二房的堂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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