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是我剛畢業的那些年,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去了一家小雜誌社上班,當時雜誌社出版一本以離奇靈異故事為主題,故事會大小的雜誌,叫作道聽途說。


    而我的工作就是負責整理那些投寄過來的信件。裏麵記載著各種離奇荒誕的故事。我會把其中有意思的整理出來編冊。被錄用故事的投稿人也會因此獲得相應的報酬。當然也有些人會親自登門講訴他們的故事。接待他們也是我的工作之一。


    有一天我收到這麽一個故事。


    這件事發生我去探望我導師的途中,我導師是個很奇怪的人,總是會做出些很奇怪的事。退休後他客居在祖國西南的一個小縣城裏。去那裏的交通很不便,坐完火車又換公交,再換牛車,最後還要徒步好幾個小時。


    經過一路的顛簸,我終於到了離導師所在的縣城幾十公裏的地方。雖然路途已經不遠,但因為都是些崇山峻嶺的小道,所以走起來很費勁。


    我雇了一個當地人替我趕車,行了大半天,最後我們還是在一個山溝迷路了,在崇山峻林中分不清南北。好在遇到一個人,看摸樣打扮應該是某個少數民族,無奈我才疏學淺無法分辨。


    看到他時我先是一喜,接著又有點忐忑。


    喜的事終於在這大山溝裏找到個可以指路的人,忐忑的是生怕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遇到個山賊什麽的。要是再遇到個食人部落,那更是屍骨無存。


    好在那人看到我們時,熱情的向我揮揮手。


    雇的那趕牛人和他用聽不懂的語言說了半天。不過顯然兩個人的交流也很不順,不過應該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三個人沿著小路穿過一片樹林。山坡下出現一個村莊。村莊建在一片空地上,能看到許多的樹樁暴露在外。村莊的房屋都是木質結構,房頂鋪著寬葉和油布,與其他地方的房屋不同的是,這裏的房屋地基都打的很高。幾根粗大的木樁把房子架起在離地兩三米的高處。


    人居住在二樓,一樓堆放些雜草之類的東西。我曾聽導師講起過,西南地方的村莊,因為當地天氣潮熱多雨,加上蟲蟻較多,所以會選擇住在高處。既可以防洪避暑,也可以防止野獸襲擊。


    與我想象的不一樣,那些人不是我腦海中的野人打扮。當然這確實是我想多了。也穿著普通的洋服,牛仔褲。雖然款式略顯陳舊,但與外人無意,要說區別,這裏的男丁都斜挎著皮甲獸皮之類的物件。算是村莊裏的一個特色。


    幾個小孩好奇的跟在我身後,待我轉頭,都一哄而散,片刻又出現在我們不遠處,迎麵走來的人,看到我都雙手疊放胸前,然後微微彎腰。雖然不知道含義,但我估計應該是一種當地打招唿的方式。


    帶我們進來的人示意我們停下,我們站在了一木屋前。


    不久從房裏下來一個男人,男人走到我跟前,看看我,伸出手。


    “你好。”


    聽到男人說標準的普通話,我還是有點驚訝,仔細看了看男子。男人大概三十多歲的樣子。很普通的長相,並沒有什麽特點。隻是比這裏幹活的村民,多了幾分書卷氣。


    男人笑笑,領著我走上樓,木質的階梯在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不過感覺很牢固。走進裏屋,木屋裏大概有二十平方左右大小,沒有什麽隔斷,站在門口就可以看到屋子的全貌。一個女人應該是男人的妻子。給我倒了一杯清茶,然後抱起孩子走下樓。


    和男人閑聊中,男人告訴我,他是機緣巧合下才來到村子裏,後來就決定留下來。現在負責將村子裏的獸皮帶出去販賣,換取些日常用品迴來。


    我和男人談的很投機,互相聊了許多事。男人和我講了許多關於村莊的事,我也和男人講了我在城市裏生活的瑣事。


    男人起身看看窗戶外,猶豫了下。然後看向我。


    天色也不早了,你現在趕路很危險,就在村子裏住一晚吧。


    男人叫來女人開始做飯。我本想推辭,看看天色,也確實如男人所說,黑夜下的樹林,鬼知道會冒出什麽東西,再者,就算我願意,載我的趕牛人也不見得願意,隻好恭敬不如從命。


    飯菜大都是些肉類,肉塊都切的很大,簡單的烘烤而成。蔬菜就是些菌菇,難得吃到這些山珍,心裏還是很開心的。吃完飯,男人把我安排在一個小木屋裏。小木屋底很高,與剛才的房子木屋不同,並沒有木質的階梯,而是用麻繩編織而成的繩梯。


    “邱先生,你早點休息吧。”


    男人客氣的把我送上樓,屋子裏隻有些簡單的東西,不過我已經很感謝他了。不遠處冒出的一聲怪嚎,嚇得我頭皮發麻。不過男人倒是很鎮定。


    “邱先生,這裏野獸很多,記住,你一定不要下樓,否則!”


    男人很嚴肅的和我說道,我急忙點頭。


    我枕著雙臂,夜風從木窗外吹來,帶著山裏的涼意。月光透過窗戶,在木板上留下光斑。房外,一聲又一聲嚎叫此起彼伏。而且聲音越來越近,感覺整個村子都陷在野獸的包圍裏。聽的我全身汗毛林立。


    也不知道那些是什麽野獸。


    我暗暗慶幸,幸好遇到個村民,到了村子裏。還被男人收留借宿。要是迷路在荒郊野外,早就成為了野獸的班中餐。


    我想起那個趕牛車的人,進入村子後,那人說要去喂牛就和我分開了,一直沒見到他。剛才也沒有問男人他住在哪裏,明天好一起趕路。


    樓下傳來巨大的燥動聲,我嚇的差點從木板床上摔下來,雜亂的嚎叫聲,夾雜著野獸之間爭鬥的聲音。木屋的砥柱被撞的搖晃。


    有些事當發生在身邊的時候,才覺得那麽恐怖。我墊著腳尖輕輕的走到窗口,朝外張望,樓下幾個碩大的黑影扭打在一起。另一個黑影正在遠處啃食牛頭。


    黑影的樣子很模糊,似人非人,遠看很像一隻黑猩猩。


    我捂著嘴,不敢相信這些野獸竟然出現在村子裏。而且是離我這麽近。一隻野獸抬起頭,看到了我,雙眼透著綠光。


    野獸朝我低吼,其他野獸也發現了我,我嚇的急忙關上窗戶。整個木屋開始劇烈的搖晃,我站在屋子裏一動也不敢動。


    木門突然被狠狠的撞了一下。順著門縫,我看到一雙綠色的眼睛。野獸不停的撞著門。木製的栓子在多次撞擊下眼看就要支撐不住。我左右看看,將木板床卸了下來頂在了門上。


    那野獸撞擊了幾次都沒有成功,聲響逐漸安靜了下來,我對著門依著牆,吊懸的心這才噓了口氣。


    身後的窗戶突然被撞開,一隻巨大的手掌掏向了我。手掌抓在了我的胸口上,我感覺胸口一陣疼痛,鋒利的爪子嵌入我的皮膚。


    手掌把我按在了牆壁上,一個頭從窗戶裏探了進來。我聞到一股口臭味,側眼時看到一雙綠色的眼睛。


    那野獸的樣子很像一隻棕熊。但麵容又有幾分像人。因為窗戶大小的關係,野獸隻能伸進來一隻手臂和一個頭。野獸的右手把我抵在了牆上,努力探頭想要咬我,好在窗戶並不是很大,正好卡住他的肩膀。我努力下蹲想要掙脫開他的手掌,但野獸的力氣很大,手掌緊緊壓著我。


    我的手胡亂的摸索著,摸到了自己的背包,我打開拉鏈,掏出小刀,對準野獸的手背刺了進去。


    野獸痛苦的鬆開手掌,縮到窗外。我趁機挪到房間的中間。被激怒的野獸在窗外大聲嚎叫。用巨大的手掌試圖掰動門框。


    這房子的結構顯然是村民為了提防野獸特意為之的。


    底下其他野獸還在用力撞擊砥柱,那隻爬上屋的野獸在窗外對我虎視眈眈。雖然知道他進不來,但即使隔著窗戶,看著那綠色的眼睛,都讓我在原地不敢動彈。


    也不知道過去多久,整個村莊才安靜下來,窗外雲層露出魚肚白,我也在過度緊張後,昏昏睡去。


    “邱先生,邱先生。”


    我睜開眼睛,想起身,頭還有點微痛。男人扶起我。


    “我怎麽了?”


    “你昨晚上廁所摔了下來。”


    “上廁所?”


    男人點點頭。


    “你大概在外麵的房子住慣了,半夜想上廁所。踩空了。還好房子不太高,底下也是泥土。”


    我看著男人,一臉茫然的點點頭。我捂了捂胸口,還有點疼。胸口的傷口應該也是掉下來刮傷的?”


    我在男人的攙扶下起身。雖然仍然不適,但比剛才好多了,大概因為剛醒,血都淤積在頭部。原本無力的身體現在逐漸恢複了,男人攙扶著我走下樓,村民們看到我,雙手疊放胸前,我禮節性的點點頭。


    “對了,和我一起的那趕牛人呢。”


    “趕牛人?”


    男人驚訝的看著我,“那天蘇察哈爾去打獵,看到你倒在地上,旁邊還有頭死牛,就把你帶了迴來,並沒有什麽趕牛人啊,就是那頭。”


    男人指了指。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幾個女人正圍那裏給牛剝皮,旁邊的木架子上吊著去皮的鹿,猴子,還有個像猴子但個頭比猴子大很多的,被砍掉了頭,肚子被剖開,去掉了皮,掛在鉤子上。


    我的思緒有點混亂,莫不是我做一個怪夢?


    兩個小孩子追逐著從我身前走過。我不經意看到那小孩子的手腕上戴著塊表。那表我記得很清楚,趕牛人當時目光一直停在我的手表上,因為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我就摘下來送給了他。


    “邱先生,可能與你通行的人被野獸給。”


    男人看到我的眼神,有點慌張的說了一句。我沒有說什麽。


    “順著這條路一直往前走,看到一顆很大的鬆樹後往左轉,在走上2小時就能看到大路了。”


    我點點頭,男人朝我擺擺手。


    “走吧,邱先生,村莊的事就不要和別人說了,我們這裏的人不想被人打擾。”


    雖然答應了男人,但我後來還是無意中和導師提起了,導師告訴我,在這附近,傳說中有這麽一個村莊,那裏生活著一群特殊的人。他們擁有特殊的體質,每當夜晚來臨,他們就會變成高大的半人半獸模樣。叫做羆。


    羆的外形像熊,又像人,力氣很大。性格暴躁,會因為一點小事就爭鬥起來,連同類也不放過。因為戰鬥能力很強,上古時候黃帝將其收服。曾靠羆與蚩尤一族的龍頭部隊爭鬥,雖然黃帝取得了勝利,但因為羆生性好鬥且愛食人,所以最後被放逐。


    導師說,羆族在和蚩尤的戰爭中大部分被消滅了,剩下了羆族也被黃帝放逐到蠻荒之地。我遇到的村莊裏的人很可能就是羆族的後裔,不過這群人已經無法控製自己的力量。夜晚變成羆後性情大變,但到了白天又變迴了往日的溫和。我聽導師這麽一說突然有種死裏逃生的感覺。雖然躲過一劫,但還是心有餘悸,迴程的時候,寧可選擇繞路,也再也不敢走原來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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