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弓箭手後麵露出來的是一群穿著鎧甲的刀盾手,在他們的後麵再湧出來的還有一個個手持長槍的長槍兵。


    匪寇們並不知道這些人其實隻是新兵。


    教兵新兵們雖然不是第一次麵對這種對峙作戰的場景,但直麵死亡的真實麵對麵相互殺戮,他們的的確確還是第一次。


    戰場上沒有那麽多給你調整心理的時間,求活軍的匪寇在見到穿著鎧甲的敵人時莫名覺得有點不對,紛紛放慢了腳步,想要等一等身後的同伴。


    可是延壽教的教兵們可不跟你客氣,拿著刀端著槍呐喊著直接反衝鋒,主動上前接住了不由自主放慢衝鋒速度的匪寇。


    第一次麵對麵殺人的大家還是有些不適應。明明是輕鬆就殺死了對方,不論是將刀子砍到對方的脖子上,還是將槍捅進了對方的肚子裏。


    大家在那一股上頭的勇氣爆發出來之後,新兵們幾乎都遲緩了動作。因為他們感受到了空氣中傳來的血腥味,以及說不定道不明的其他臭味。


    可能是對方身上的臭味,可能是對方臨死前張大嘴巴慘叫時的口臭,也可能是他們流出身體的腸子裏帶出來的怪味。


    死亡的氣息如有實質地撲麵而來,空氣中各種刀槍聲、劈砍聲、慘叫聲震動著耳膜;倒下的敵人、飛濺的鮮血、令人作嘔的殘肢斷體充斥他們的視覺。


    有的新兵忍不住緊張所帶來的腹部抽搐,開始嘔吐。但即使是嘔吐,他們也死死用眼睛盯著下一個敵人。


    他們不會因為這些人沒有穿甲,過去隻是普通的農民而心生憐憫。當他們成了匪寇之後,就已經站到了自己曾經身份的對立麵。


    從被害者變成了加害者。


    這是新兵們的出兵動員上軍長說的。


    延壽教在周宇的領導下,不會做出把教兵調教成沒有自己思想的殺戮機器,上頭說什麽他們就機械地做什麽的木偶。


    可能有些人很推崇一支軍隊最好是完美工具,就算要他們屠城也會麵不改色屠城的那種。


    但周宇不想自己的教兵變成那樣。他在24世紀讀過太多沒有感情和思想的工具被別有用心者操縱,最終犯下大錯的曆史。


    如果所有的士兵從上到下都有正確的是非觀、人性,那麽忠犬可能不如惡犬兇猛能打,但是它也不會反過來噬主,而是沒有主人的命令也會主動護家。


    周宇不想未來退役的教兵變成社會裏的不穩定因素,更希望他們在軍隊這個熔爐裏被鍛打成鋼筋鐵骨,未來變成社會這座大建築裏凝聚混凝土肌體的鋼筋。


    因此,延壽教從新兵開始就開始了,在他們第一次出征,就不讓他們盲目地朝敵人揮刀,就像一把沒有思想的工具一樣肆意使用。


    而是告訴他們對方是什麽來曆,犯下了什麽罪行,這樣就會慢慢建立起基本的善惡觀,殺死敵人的同時,他們也建立起了正義的信念。


    這樣,即使未來他們被擊敗成了潰兵,麵對手無寸鐵的弱者時,也不會毫不猶豫地揮出手中的刀,墮落為叛軍、匪寇。


    反而,他們會堅決地朝為惡者揮刀。


    一支懂得為何而戰的正義軍隊,是得道多助的。難以被分裂、摧毀,就算被蒙蔽,最終也會和理念不合的野心家切割開。


    這是周宇理想中的延壽教教兵,就算未來他這個教主想搞屠城,這支教兵也不願意執行才是最完美的。


    因為那就意味著不可能有人僅憑借名義、權勢、利益就能輕易竊取這支周宇打造出來的軍隊。隨隨便便就能帶著他們反叛、投降、獻城、當胡人的狗。


    這些新兵從開頭就被延壽教進行了塑造,知道他們殺死的不是可憐的吃不起飯的窮苦農民,而是暴亂後反而劫掠窮苦農民的匪寇。


    曾經的求活軍已經死了,現在全是寄生在這具屍體上的蟲豸。


    即使一邊吐著,他們也毫不猶豫地殺死了麵前的敵人,原本有些發酸、顫抖的手,也逐漸穩定了下來。


    更多的戰士們並沒有對殺人有太大反應。


    這個時代的人沒有那麽嬌氣,從小長到大見識過太多身邊出現的死亡、屍體,不論是人還是動物的。


    他們不少人幫忙殺過牲畜,逮過狗宰過雞,不論是蛇還是田鼠都是他們眼中的美味。


    這可能是他們第一次殺人,但他們手裏結束過的哺乳動物生命卻不是第一條。有人更是已經操辦過親人的葬禮,親手收拾過屍體。


    所以大多數人終結了眼前的敵人後根本麵不改色,就算有血濺到嘴裏,也能嚐嚐鹹淡之後再咽進肚子裏。


    雙方裝備的差距太大了,求活軍的兵本來金屬武器就少,大多數人都拿著削尖的木矛。


    這種木矛在鋼刀鋼槍的麵前就是笑話,捅到鎧甲上用力點矛頭立刻就鈍了。


    對付無甲兵的時候還能發揮點作用,可是木製武器遇到衣服穿厚一點的兵都要頭疼,更何況是金屬甲。


    教兵們砍瓜切菜一般砍死捅死了麵前的敵人,除了有幾個人被木棍戳到了幾下之外,幾乎毫發無傷。


    “不對勁,不對勁!”


    冉飛看到了這種情況,不由得大喊了起來。


    但是已經晚了,他的這支求活軍韌性不錯,並不是見血就腿軟的類型。見血之後反而激起不少人的瘋狂,眼睛都紅了,根本不怕和眼前的甲兵拚命,用以命換命的打法朝麵前對手的要害上招唿。


    這種讓他們在戰場上“活下來並獲勝”的戰術,無非是比誰更不要命,隻要一方慫了立刻就要落於下風,死在這種拚命中。


    至今還能活下來的人都有一種幸存者偏差,以為自己是靠這麽拚命活下來的。事實上他們隻不過是在拚命中活下來的那一個而已,他們和在拚命中死去的人並沒有本質上不同,隻不過多活了一段時間,僅此而已。


    今天,他們想要複刻過去以命換命的氣勢,希望對手會被他們的氣勢壓倒進行防守,然後他們就能占據主動。


    可是這支延壽教的新兵營早就進行過幾次拿著木刀的對拚演習訓練,對這種麵對麵的拚命並不陌生,根本不會因為對手眼睛瞪得足夠大,嘴巴張得扁桃體都能看見就嚇得驚慌失措。


    不說裝備上的差距,就說雙方體質、體力和技戰術上的差距,都能讓教兵們反手幹掉對方了。


    更何況一身是甲,隻要稍微遮擋一下臉、喉,對手就算還能變招,無論捅到哪裏都被甲擋住。然後同時被反手砍一刀。


    如果麵對的是槍兵,雙方兵器上的差距更明顯。尖銳的金屬長槍捅過來,匪寇就算用手上的木盾去擋也會被捅穿,然後一直捅進身體裏,毫無招架之力。


    冉飛狠狠甩了一下韁繩,讓馬兒抬了一下蹄子又放下。


    “這些人是官兵!是精銳官兵。”


    “首領,那咱們怎麽辦,讓大家撤迴來嗎?”


    冉飛怒喝道:“撤?怎麽撤!現在撤的話官兵掩殺就是一場大敗。他們就這麽點人,咱們全部人一擁而上,把他們全殺了。就算損失兩千、三千人,隻要能把他們的裝備拿到,咱們就發啦!”


    隨著冉飛的一聲令下,除了留下一部分人看守輜重之外,其他5千匪寇呐喊著朝那裏正在進行的搏鬥密密麻麻蜂擁而去。


    死了一地的匪寇前鋒原本已經想跑了,此時也精神一震,竭力防守,不準備再退了,要等自家援軍過來,然後把這些帶甲的官兵全都圍殺在這裏。


    他們能支撐住不敗,就是認為這股官兵雖然狠,但是看到那麽多人湧過來肯定也會心驚膽顫,說不定現在威風凜凜待會兒就變成了頭都不敢迴一下的落水狗。


    他們並沒有看到,在匪寇出兵之前,另外3個營3600人的步兵就從側麵隱蔽處開拔了,快速趕往此處。


    他們將完成河水、正麵之外的第三麵包圍,似乎隻留下了一條給他們後撤逃跑的道路。


    其實不然,這後撤的道路是一個陷阱,其實騎兵們已經在這裏繞好了路,做好了等待。


    真正安全的,反而是那條小河。


    跳進小河裏可能會淹死在河裏,被人在川上評論“逝者如斯夫”,但不跳河的話,求活軍就要被迫“背水一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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