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貫一石,每月千石。”


    柳公公沒有立刻駁斥這價格不行,反而琢磨起了可行性。


    要知道為什麽官鹽賣不過私鹽,除了一個貪了鹽拿去私賣,不得不摻土摻沙的原因之外,還有重重包袱。


    其實就是朝廷指導價。朝廷把鹽務收歸國有,為了暴利,就把鹽價提高。


    價高質差賣得不好又隻會一招提價,一直提到私鹽販子沒怎麽出手呢,官鹽自己就倒下起不來了。


    柳公公的心裏,4貫一石怎麽不能賣,完全可以狠狠地賣。為什麽不這麽做呢?還不是價格戰上打不過私鹽。


    你官鹽賣4貫私鹽隻會賣更低,然後難道3貫、2貫地降下去?那賣鹽豈不是越賣越虧。


    現在周教主來了這麽一下,柳公公手裏的官鹽就不用和私鹽打價格戰了,我這裏4貫一石出貨,你私鹽就算賣2貫一石也不影響我出貨的價格,那幹嘛不能賣?


    以前早就有商人做過類似的包銷官鹽。但他們為了追求利潤,很快就用私鹽摻在官鹽裏麵賣。賣了1萬石鹽隻在官鹽那進貨1千石,又被其他私鹽販子的舉報,就被官府發現了。


    周宇和那些商人們壟斷賺錢的目的不一樣,不論是4貫還是8貫鹽對他來說都是低價。他的目標隻有糧食。


    柳公公沉默著飲了兩杯酒水之後,才緩緩的對周宇說:“官鹽的價都是8貫。”


    周宇看著柳公公的眼睛,兩個人對了眼神,周宇知道了對方的意思。


    周宇笑著對柳公公說道:“那就8貫,每月500石。”


    柳沁見這教主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大笑起來:“哈哈哈哈,痛快。教主如此痛快,我定給你好鹽,你自去摻點沙土什麽的添些重量,就算有人告到我這,我亦不會計較。明白?”


    周宇點頭明白。這算是給鹽運使柳公公交上朋友了,他有了這正正當當的業績,也就會無視掉延壽教往官鹽裏摻私鹽一起賣的事了。


    當然,這也隻能在柳公公管轄的冕州鹽務裏有效,出了冕州就不行。賄賂個太監就想把私鹽生意做到全天下是不可能的。


    柳沁計算了下一個月500石的鹽出給延壽教,就算他讓整個冕州都吃延壽教的鹽,使勁摻私鹽也飛不到天上去。


    冕州就這麽大,鹽的消費能力到頂就那些,延壽教還能摻私鹽摻到大家碗裏半碗米半碗鹽不成?


    4貫1千石和8貫500石都是每個月4000兩銀子。


    前一種方案鹽足夠,周宇可以考慮用延壽教的壓迫力快速在所有村莊建立村鋪,直接壟斷。


    後一種方案鹽少一點,但可以發展私鹽,長期來看反而是後一種方案更安全。


    公公這種生物怎麽能信,萬一換人了,或者他胃口大了,突然掐著不發貨然後提價,都是不得不考慮的風險。


    這時候有自己的私鹽,還可以撐住。屆時公公狂怒又能如何,鹽運使有幾個兵?


    正事談完,柳公公就享受起他今天獨占嶽和樓四層的美妙了。


    好菜如同流水一樣傳了上來,他每道菜隻是嚐了兩三筷就賞給他手下的小公公們。


    而吃得讚不絕口時,也會大喊一聲給賞。然後小公公就會拿幾兩銀子去嶽和樓的後廚給賞,也不知道有沒有貪墨一些。


    看到這柳公公這副放縱模樣,周宇也隻是專心吃著婢女喂到嘴邊的各色菜肴,喝喝湯。


    嶽和樓不愧是銷金窟,分餐製不說,每個座位都有婢女服侍。雖不是絕色,但都年輕清秀,特意訓練過笑不露齒低眉順眼的。


    跳舞的舞女更是針對每個座位做了舞蹈編排,絕不讓人覺得舞女隻對著主位跳舞,哪怕坐在側麵和角落的人都能有一個舞女單獨對著你舞。


    另有唱曲、角力摔跤、酒樓聘請的文人當場創作詩詞字畫描述記錄鼓吹宴會情形等節目。


    柳公公很投入,不僅賞了舞女和摔跤的漢子,還給了作詞作畫的不知名文人50兩潤筆。


    可那被嶽和樓聘來的文人隻是淡淡謝了柳公公,錢收了,風度上卻有不肯摧眉折腰媚權貴的範。


    竹季遠也如在雲端夢中一般,今晚的體驗已經超越了他想象的邊界,不喝酒都會暈乎乎,更別說他不懂拒絕美婢勸酒,一杯又一杯地喝,到最後醉倒了。


    柳公公最後也醉倒了,他人生中剩下的快樂不多,排場、美酒、美食今天都齊了。他沒有什麽機會擺這種排場的,他舍不得花這麽多錢。


    ……


    隨著柳公公的醉去,宴席也結束了。周宇離開的時候發現不少人盯著自己一行人看。


    這些人大多都是文人騷客,對於一個閹人居然占據了嶽和樓整個四層心裏是不屑嫉妒恨的,當然也打聽了到底是哪號人物為了結識鹽運使公公下這麽大的血本。


    諸多猜測之下,周宇的長相當然會惹人注目。


    會賬後1千兩不僅沒剩還用超了些,但嶽和樓把這些零頭都抹去了,花了剛好1千兩。


    周宇心說這酒樓不爽柳公公,把火發到自己頭上來了,就照著怎麽把訂金花光安排是吧。


    要是柳公公沒醉倒,繼續消費,那到時候說不定還要再補幾百兩。


    離開嶽和樓的時候,周宇迴望它在夜色中燈火通明的輪廓,遠遠能聽到它輕輕傳來的絲竹聲,帶著笑聲與歌聲。


    對比一下此刻定然低沉孤寂,默默掙紮在生死邊緣的城外,周宇摸了摸不算長的胡子,轉身離開。


    竹季遠喝了醒酒湯之後逐漸醒了,但一直一言不發,直到迴他們租的地方,他終於借著酒意問周宇道:


    “教主,咱們延壽教……糧食還夠嗎?”


    周宇大概能理解他醉酒醒來如同從美夢中清醒的感覺。也明白他的意思,他想救些城外的流民。


    “我們的糧食很緊,我正在想辦法。村鋪隻能讓我們的存糧數不往下降,我們還想要更多的村鋪。”


    竹季遠帶著點酒意的大舌頭問:“教主哪來的這麽多金銀,還送了那柳公公那麽多。”


    周宇:“糧食才能讓更多教眾活下來,金銀能吃進肚子裏嗎?金銀嘛,延壽教有許多年的積累,你不必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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