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朝廷使者魏波鴻和譚金鵬迴到京城,向皇帝稟報了他們的見聞之後,興漢皇帝和朝廷重臣們都鬆了一口氣。


    延壽教擊敗了北原的騎兵這件事是毋庸置疑真實的,可是周宇不願意接受朝廷冊封不願稱臣這件事也是存在的。


    原本這件事的預兆很不妙,周宇要是不想稱臣,連把曲陽縣封給他的條件都拒絕,那他肯定是有別的想法。但周宇堅持要出兵北原的態度還是讓朝廷鬆了一口氣。


    雖說他們之中,也不是所有人都信延壽教會真的出兵北原。可當前現狀就是興漢朝廷已經無力遏製延壽教,人家要是真的想造反,朝廷也隻能看著,被動應對。


    若是沒有北方戰事的牽製,興漢朝廷肯定點齊大軍,先派兵過去恫嚇,把周宇抓起來消滅隱患。


    管你造不造反,把你當成想造反抓起來再說。你有再大的後台也沒辦法,當皇帝懷疑你要造反,什麽都攔不住一位君主的疑心病。


    無力遏製就隻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周宇說要打北原就隻能當他是說真的。懷著美好的期許——萬一他是說真的呢?


    興漢朝廷裏就算堅決認為延壽教不可能出兵草原的人,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前景太美好:兩個心腹大患咬到一起,周宇都不能算潛在反賊了,妥妥的忠臣啊!


    魏波鴻將周宇給的名畫送到了興漢皇帝的麵前,說是周宇給自己的贈禮。譚金鵬也不敢藏私,將繳獲的鮮於翰的盔甲送到陛下跟前,向他“報備”自己獲得了什麽東西。


    鮮於翰的盔甲陛下隻是看了一眼之後就不在乎的讓他自己拿走了。他的倉庫裏有更多更好的盔甲,是看不上一個胡人的盔甲的。


    這個盔甲如果是興漢軍隊自己拿到的戰利品,具有足夠的意義,他可能才會收下。而這是延壽教拿到的戰利品,他才懶得要。


    譚金鵬暗暗欣喜,他果然保留下了這件東西。這東西對陛下來說不算什麽,但對他一個禁軍將領來說意義卻大不一樣。


    這可是延壽教的教主給自己的,是從擊敗了胡騎的延壽教軍隊手裏拿到的。對於被擊敗了幾次,麵對胡騎沒有信心的禁軍來說,這東西意義不凡。


    並且譚金鵬內心深處還有一種想法——延壽教的軍事能力不俗,不能等閑視之。和他們打好關係是非常重要,今後肯定能用的上。


    而魏波鴻將自己的那幅畫送上去之後,就再也要不迴來了。雖然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仍然心痛到無法唿吸。


    興漢皇帝是懂得鑒賞的,他看到這一幅12米長的畫軸之後,當場就起了據為己有的心。


    上麵沒有作者名,沒有作品名,沒有收藏印,沒有一個收藏家會不想在上麵留下自己的第一個收藏印甚至題詩。


    他第一時間就給這幅畫想好了名字《萬裏興漢圖》,迫不及待地在旁邊題了字寫了自己的名字劉承曜。然後蓋上了自己的印章。


    一旁的魏波鴻半句都不敢吭。他不是不想在這幅畫上也蓋上自己的第一枚印章,但他怕。


    如果畫上有周宇自己的印章,魏波鴻再蓋一個無所謂,收藏講究的是一個傳承有序。


    可如果魏波鴻蓋第一個印,那皇帝心裏可會不高興的。因為他肯定想當第一個,最好是唯一一個。魏波鴻如果不懂事,那可是要吃掛落的。


    等興漢皇帝劉承曜收藏了這幅《萬裏興漢圖》之後,他將這幅畫拿出來與“眾愛卿”一起鑒賞,十分得意。


    這些當官的都是人精,當然知道該說什麽。紛紛誇讚延壽教教主送此畫在表明心意,希望興漢劉家的江山永固!


    劉承曜也覺得應該就是如此了。如果周宇足夠跋扈,就算會送一些金銀財寶之類的禮物,也不會把這種具有象征意義的名畫送過來。這種藝術品真的是曠世巨作,世所罕見,要得到它憑實力都不行,更需要運氣。


    所以興漢皇帝認為周宇不受自己的冊封,不想當官,給他封地也想要等他出兵北原之後再一起論功,都是因為修行之人的某種堅持吧。


    如果是那種沒有什麽根基的道士,能被興漢皇帝冊封成什麽護國大法師怕是要樂瘋了。可是這種稱號對於一個擁有百萬信眾的教主來說,就沒那麽有吸引力了。區區一個稱號開價太少。


    因此,放下一些心的興漢朝堂幹脆就等,準備等到周宇承諾的發兵北原之事他是不是真的要辦。


    在此期間,大量諜探探察到的消息則不斷匯入朝廷手中。


    東廠廠公黃中磊雖然收了延壽教錢,但不是直接收,而是提供安全保障,從寶物拍賣裏抽成。所以在黃中磊向劉承曜“坦白”了之後,看在一百萬貫錢財進了自己內庫的情況下,皇帝陛下饒了黃中磊,讓他繼續當廠公為自己對抗百官,探查消息。


    他實在也沒有其他更好的人選了,黃中磊他用著很順手,如果因為“這一點小錯”就把他換掉,劉承曜也不知道該用誰來替代。


    至少黃中磊撈飽了。真新提拔上來一個沒撈過的,上來之後使勁撈錢,那還不如繼續用黃中磊呢。


    然而,通過黃中磊收集來的延壽教的資料消息嘛……許多對延壽教“圖謀不軌”的臆測都被黃中磊給“過濾”掉了。


    人都有偏向,也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立場。


    對黃中磊來說,一開始是真的害怕延壽教造反會牽連到自己,所以趕緊向皇帝坦白交代了自己收錢的事。


    但,盡管如此他都沒把所有收到的錢都交出去——他怕交太多反而壞事,讓陛下誤會他真的有多貪呢。


    他隻叫了一百萬貫,結果就這麽過關了。


    然後黃中磊把緊急搜集的延壽教軍事消息一匯總之後發現,靠西麵正對京城的延壽教兵力十分薄弱,根本不是一副隨時準備對京城進軍,準備叛亂的樣子。


    延壽教反而是把兵力集中到安江道盡量靠北的地區集結訓練,確實有一股想著攻入草原的架勢。


    這兩個地方距離京城的路程可是至少相差了兩天不止,若是真的有作亂的想法,心虛的一方肯定也要保證自己的安全,不敢把兵力這麽部署。會害怕朝廷先下手為強突然派兵攻進冕州。那時候遠在安江道的延壽教軍隊可是來不及迴防的。


    因此冷靜下來之後黃中磊愈發鎮定,自然而然地就把有關對延壽教進行臆測的消息過濾掉。他認為這些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亂,胡亂揣測上意,把一些危言聳聽的消息隨意上報,就差把延壽教說成為了造反蟄伏百年的魔頭了。


    在黃中磊看來這種消息遞上去實在太荒謬了,反而隻會加重朝廷的負擔,可能不利於北方戰事,不利於軍國大事,所以還不如讓陛下安心一些,不必為了延壽教那麽頭疼。


    實際上他的心理傾向已經很明顯。他就是想著有機會和延壽教繼續合作,不希望延壽教和興漢鬧起來,最後逼他和延壽教進行切割而已。


    有他的幫助,朝廷收到的有關延壽教的軍事情報、部署等等,都在不斷重複延壽教沒有造反的意思,反而一直有進軍北原的意思。


    朝堂中原本為此而煩惱的人紛紛接受了這種情報,他們也能鬆一口氣。還有人對延壽教頗為讚賞,覺得他們雖然是民間教派,但是憂國憂民,願意犧牲小我成就大我,乃是義教!


    私鑄鐵甲?私鑄錢幣?造弩?偷偷練兵?戰馬無數?


    以前怎麽都沒有這些消息呢?現在倒是一股腦地送了上來。等朝廷高層警覺的時候,人家勢力已成,再去揪著什麽私鑄甲兵、私鑄錢幣、私練兵馬的事不放,那就是愚蠢和不知好歹了。


    現在可不是你皇帝一句話就能讓對方自縛來見的時代啦。


    魏波鴻丟了自己的《萬裏興漢圖》,也得到了實惠,官升一級。同僚們紛紛祝賀,還過來打聽延壽教教主那邊到底是什麽情況,希望他多說說看。


    魏波鴻還能不知道這些人麽。這些人不就是看他因為《萬裏興漢圖》升了官眼紅嘛,想著要是不危險下次出使延壽教那邊,就不會像這次這樣人人推辭,最終把危險的差事丟到他的手上來了,而是人人爭先搶著去了。


    別的不說,那周宇也夠慷慨的,譚金鵬送了一副盔甲,魏波鴻送了一幅足以流傳千古的名畫。將來有關這幅畫的來曆足以成為經久不衰的故事,魏波鴻在這個故事裏麵也能留有姓名。


    就算周宇不可能像這次這樣拿出這種等級的名畫來,那冕州據說也是個繁華的好去處,隨便走一趟也不虧。又不是去什麽山高路遠的地方,吃喝住都很差,一不留神就死在當地。


    據說延壽教在當地修了什麽煤渣路,極為平坦。路上隻要出現了小坑都有人隔天就進行修補,馬車在上麵都沒什麽顛簸。如同用延壽教的馬車跑,更是據說有什麽減震係統,更是舒適,正適合他們這些身嬌體貴的朝廷官員嘛。


    原本將可以一天內全殲幾萬胡騎的延壽教視為大患的興漢朝堂,忽然間就鬆弛了下來,從上到下人人都覺得延壽教要出兵草原了。


    哪裏是什麽大患,明明是義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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