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凱的心事太多了,沉重得他自己都老了十歲一樣,尤其是派趙秉均接觸革命黨,其結果並不順利。先前因為袁世凱對革命黨的堅決反對態度,使得革命黨人對北洋係尤其是袁世凱並不信任,孫逸仙等人唯恐這是袁世凱在設下圈套誘捕革命黨人,以獻給清廷來換取功名。


    孫逸仙直接對趙秉均說:“請迴稟報貴主人,我孫逸仙艱苦奮鬥十五年,曆經險阻,不是為了輕易受騙的。”


    而楊士鑲的人私下接觸了黃興,對黃興說準備推翻現行內閣,被黃興冷笑拒絕,黃興想要建立一個共和政權,而袁世凱等北洋係是則希望建立一個君主立憲製的國家,雙方觀念相差太大,遂即不慌而散。說來奇怪,自元朝以後,直魯豫三省很少有人想要做皇帝,尤其是山東省,從始自終沒有人想做皇帝,倒是出了不少忠臣和柬臣。


    袁世凱的人與革命黨的接觸並不愉快,所以袁世凱還是得讓王永安與革命黨接觸。袁世凱並沒有直接說明,而是問道:“靖雲,你在上嗨時是否接觸過孫逸仙的人?”


    王永安不敢隱瞞嶽父,說道:“接觸過,我和他們很熟,雖然各為其主,但私交不錯。”


    袁世凱問道:“你們是如何認識的?”


    王永安道:“我找人借錢投資股票,經人介紹認識了陳其美,又通過陳其美認識了許多同盟會的革命黨。不過我們雖然對國家認識不同,可是殊途同歸,都是為了中國能夠富強。革命黨是覺得現在這個清廷沒救了,我們北洋的人認為清廷政府即便再不可救藥,也比沒有政府的混亂天下好一些。”


    袁世凱大笑道:“是這個意思,須知那太平天國之亂,蘇南與浙省兩地幾乎赤地千裏,可見天下若亂,苦的還是百姓。革命黨人隻想著推翻滿清,卻不想著過程是否對百姓有害。這滿清朝廷的確不好,可我必須保它,若是換成其他朝廷,我也一定保它,蓋因為我不是保住滿清朝廷,而是因為我要保住天下百姓不受戰亂之苦。”王永安似笑非笑,袁世凱便問道:“你是支持共和,還是支持立憲?”


    王永安放下釣魚竿,轉身正色道:“嶽父大人,我的想法若說出來,隻怕你會被我給嚇壞了。”


    袁世凱驚奇道:“你且說一說,老夫縱橫天下幾十載,風裏來雨裏去,死人病人見過不少,我倒是想要看看你如何能嚇壞老夫的?”


    王永安淡淡一笑,輕聲道:“我希望嶽父大人能夠推翻滿清……”


    “你原是支持共和啊。”袁世凱倒也並不驚訝,即便王永安是一個革命黨,也在他的預料之中,何來嚇壞之說。


    王永安卻搖搖頭,繼續說道:“我希望嶽父大人您能夠推翻滿清,並由嶽父你來做我帝國之皇帝,並改國號為大漢帝國。”


    袁世凱瞠目結舌難以置信,半響才指著王永安怒道:“你大膽!”


    王永安聳了聳肩,道:“嶽父大人,我說過,若是我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定然會嚇到你。”


    袁世凱怒道:“我豈能做皇帝,荒謬,荒謬!”


    王永安反駁道:“推翻了滿清政府,難道中國就不需要一個皇帝了?嶽父大人,隻需不需要迴答小婿一個問題,到底中國該不該有一個皇帝?中華文化五千年傳承,均是帝王世襲,百姓習慣了頭上有一個皇帝。您說,若是中國必須需要一個皇帝,這漢人的天下難道繼續需要滿人做皇帝?若是中國不再需要皇帝,我們和革命黨便有談判的可能性,否則我替嶽父大人接觸革命黨,不還是與別人一樣,雙方一點談判餘地都沒有,我接觸革命黨又有何用?革命黨不會看在我是銀行家和護軍使的麵子上,便隨便與我談國家大事,畢竟小婿也不過是一介護軍使而已,主導天下,能夠定天下興衰的,還是嶽父大人您啊。”


    袁世凱內心複雜至極,低頭沉思起來,王永安的言論的確是太過驚世駭俗,袁世凱從未想過自己做皇帝,就連曾國藩和李鴻章這樣的權傾天下的人,都沒有自己做皇帝的打算,何逞自己一介武夫。


    “此舉太過駭然,太過駭然啊。”袁世凱心中說道。


    王永安見嶽父猶豫不決,便笑著告辭道:“嶽父大人多想一下,小婿全然為了嶽父大人您著想。此去墨西哥,也許一年半載無法迴來,小婿縱然想要幫助嶽父,也沒有了辦法。”


    垂釣船隻靠岸之後,王永安拱手告別,楊度走上前來,袁世凱道:“皙子,你過來。”


    “袁公。”楊度端坐在王永安剛剛做過的椅子上。


    袁世凱長歎一口氣,將王永安的話與他說了,楊度頓時鼓掌道:“靖雲此言實在有道理,袁公,這天下誰人不可取呢?滿人為皇帝,何不漢人稱帝?天下百姓歡欣鼓舞,紛紛希望袁公能夠稱帝啊。”


    袁世凱搖頭道:“我本意為國為百姓,豈有為一己之私?”


    楊度道:“靖雲所言不虛,天下需要一個皇帝,更需要一個漢人皇帝,若這皇帝不是袁公你,難道還能是那滿嘴放炮的孫逸仙孫大炮不成?具天下而看,誰人有袁公你的眼光與權勢,誰人能夠給天下百姓帶來更多福分?”


    袁世凱擺擺手道:“皙子不要再提此事了,並不需與外人說起。”現在對袁世凱來說,最重要的是複出掌權,而至於誰做皇帝,反倒想得有一些遠了。


    此時恰逢張一麐受袁世凱召喚北上商討,心中也有奉勸袁世凱稱帝的打算,進言道:“趁此天下大亂,公何不取而代之?”袁世凱笑著搖頭拒絕,說時機不成熟,絕不可輕舉妄動,不過袁世凱心中以為楊度泄露了風聲,便對楊度有了一絲不滿,認為他做不到守口如瓶,有一些好大喜功——這倒是冤枉了楊度,此時袁世凱的手下很多都希望袁世凱能夠稱帝,王永安隻是第一個說出來的人罷了。


    當然,袁世凱也有自己的考慮,重掌軍權才是他的重中之重,至於稱帝……那不是他現在應該考慮的事,慎重起見,慎重起見啊,袁世凱一生能夠享盡榮華富貴,便是因為他行事慎重,恰如他出賣光緒皇帝換來慈禧戊戌政變消滅維新派,最終登頂權力巔峰一樣,袁世凱一生唯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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