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巡警們見到巡查如此光鮮,紛紛羨慕不已,對長官連連抱怨,說咱們沒有新衣服,至少也弄點兒新鞋子吧,看那巡查的皮鞋,甭提多精神了。揚州古城都是青石道路,皮鞋踩在上麵發出呱嗒呱嗒的響聲,雖然腳感不是很舒服,可是氣勢卻逼人,遠遠地就能聽到,可把巡警們羨慕得直流口水。


    警察署長左平聽手下抱怨也哭笑不得,恰巧王永安請他去天悅樓吃酒,左平連忙吻了起來,這才知道原來這稽查所巡查們的一切裝備都是王永安自己掏錢打造,不由得哭笑不得說:“王老弟,你這……花自己的錢給朝廷辦事兒,大清國還是頭一遭。”


    “我也是為了自己,不是為勞什子大清國。”王永安喝了一口酒說。


    “願聞其詳。”左立道。


    王永安歎了口氣,說:“左兄,你可知道革命黨越來越猖獗否?”


    “知道,我也正為這件事兒發愁呢,幸好我們揚州一直以來都是交通重鎮,防備得利,否則還真有可能出現革命黨。”左平道。


    “揚州上有高郵湖、洪澤,下為長江,京杭大運河河畔,實為蘇北重鎮。此處鹽商雲集,除了我二哥的北洋新軍第二十四混成協外,還有你們警察署一百多警察,我們稽查所二十多巡查,另外火龍局還有四五十人,此外就是淨慧寺兵營的大清定字營巡防營了,革命黨想要在這裏鬧事,除非找死。”王永安道,揚州的繁華恰恰是因為它是京杭大運河最重要的樞紐城市,而揚州的凋落也恰恰因為現代交通的崛起,尤其是海運的興盛和鐵路的出現,更是讓京杭大運河失去了往昔的光鮮亮麗。


    去年(1908年)京滬鐵路(南京-淞滬)開通之後,帶動了蘇南的經濟和一切,雖然依舊有不少老舊鄉紳反對,可是鐵路的方便乃大勢所趨,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接受鐵路了。京滬鐵路開通之後,張之洞在病榻之中上書,懇請修建津浦鐵路,這條鐵路全長一千公裏,北起津門南至南京浦口。而朝廷最終決定修建津浦鐵路之後,張之洞這才眼下最後一口氣,為中華民族貢獻了最後一絲力氣。攝政王載灃著令外務部右侍郎梁敦彥與德華銀行、華中鐵路有限公司(實際為英國公司)簽訂了《津門浦口鐵路租借合同》,開始修建這條中國南北鐵路。


    而一旦津浦鐵路完工,京杭大運河的作用將進一步減退,第二十四混成協留守揚州,便也沒有了意義。


    左平說道:“革命黨最好別來,來了我倒很是頭疼,你知道那些人全都生性不怕死,抱著炸彈便能往衙門裏衝啊。”


    王永安哈哈大笑,方道:“按照道理來說,革命黨不可能在本地起義,但是卻不得不防備他們當中有一些人腦子不清楚。那些革命黨個個都是小孩子,他們哪裏會想得太多?我身為城防司令的親弟,稽查所巡檢官,若是讓革命黨小孩給炸死了,豈不冤枉?”


    左平一笑道:“的確冤枉,可是革命黨若是暗殺了你,可是大功一件。”


    王永安忽然正色道:“可是若有不怕死的亡命徒出現,我手下誰會全力護我?現在我給他們好處,讓他們吃得好穿得好用得好,可是如果我一旦出事,他們這些好處就全都沒了,又落迴到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步。所以這些稽查所巡查,就是我手下的私兵和亡命徒,若是誰傷了我,就是斷了他們的生活。”


    左平沉沒了一會兒,道:“也隻有你王四少爺當有此魄力,一般人斷然不會拿錢出來貼補別人,倒不如養幾個家奴更實用。”


    王永安微微一笑道:“家奴要養,但家奴畢竟拿不到台麵。”


    左平伸出大拇指,讚道:“高,四公子實在是高。”


    自從王永安進入稽查所之後,雖然稽查所每日都要點卯,但是從待遇上卻好了許多,而且因為王永安這個後台太硬,巡警們再也不敢不拿稽查所的人當迴事了。隨後王永安又讓李耀帶人在鹽城和淮安招了一些農村的小夥子,湊滿了四十個人的編製,隨後他又向王永泰借了龔武遠做訓導員,開始對稽查所所有人進行軍訓,並揚言:“軍訓最後考核不達標者,將從稽查所調到水龍局去。”


    所謂水龍局就是清末的消防隊,屬於揚州知府衙門管轄,掛警察銜,揚州有一支六十人的消防隊,不過比起巡警來,消防隊顯然是所有警察部門裏最危險且最沒有油水的地方。水龍局的建設時間比警察製度建立時間還要早,相傳在乾隆皇帝當政的時候,南京城就建立了中國第一支專業消防隊南京水龍局。


    太平天國亂江南的時候,南京水龍局被毀於一旦,後來清朝收複南京,重新建立了水龍局。彼時南京經常發生火災,時任兩江總督李鴻章不但從外國購買洋式水龍槍四架,還加封了救火獎金,滅火一處獎勵一千四百文。


    隻是那是南京的價格,且李鴻章任兩江總督的時候,任上錢兩充足,而揚州卻沒那麽富裕。如今連鹽運都不走運河,而走海運了,揚州也就此開始走向沒落。


    龔武遠在訓練上很是認真,練得這四十名隊員叫苦連天,那些從江北招來的農家子弟還好,受得了苦,原稽查所的老人卻受不了了,一個個跑到王永安處訴苦。王永安腦子一轉,道:“再他媽叫苦,就給我滾!老子能吃的苦,你們也得吃。”所謂上行下效,上有所求下必有所好,王永安隨著部隊一起訓練,其他人自然也得有樣學樣,眾人見巡檢官都吃得了苦,再也沒有人敢抱怨了。


    隻是這可苦了王永安了,什麽叫做打碎牙齒也要往肚子裏咽,在接受了龔武遠的訓練之後,他才知道什麽是辛苦——偏偏還躲不掉。


    王永安本以為訓練嘛,小事兒一樁,自己應付得了,可是他低估了這個時代北洋軍的訓練要求了。雖然自己的二哥貪汙軍餉,吃空餉,弄得第二十四混成協士兵嚴重不足,可是他手下的幾個軍官卻個頂個的認真負責,尤其是這龔武遠,訓練士兵不但嚴格,簡直苛刻了,但據他自己所說,這也不過是北洋新軍的日常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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