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楚紅在少女的攙扶下,緩緩坐在太師椅上,手中握著的拐杖,渾體通瑩,以碧玉製成,長約五尺,仿似折下來的竹枝一樣。


    沉厚的眼皮下射出兩道目光,直如箭矢似的投到門外。


    “不知各位夤夜造訪我獨孤家,不知有何貴幹?”


    過了片刻,尤楚紅手中的碧玉杖輕點地麵,緩緩開口,輕細尖柔的聲音在內力的催動下,如同聲浪一般向四周擴散而去。


    西寄園對街的一座鍾樓之上。


    王重陽帶著幾個年輕人居高臨下的探望著局麵變化。


    聽到尤楚紅的聲音,寇仲不由驚訝道:“這老太婆看著不起眼,可是好深厚的內力,恐怕比當年的宇文化及還要強上不少。”


    一旁的侯希白輕搖折扇,說道:“她是獨孤峰的母親,也算是獨孤閥的第一高手,要是論起輩分來,她可能比陰後還要高上一些。”


    “那個少女是她的孫女,獨孤峰的女兒,名字叫做獨孤鳳,手底下功夫硬得很,我曾與她交過手,險些就傷在她的劍下。”


    侯希白眼眸微挑,看著那個紅裙少女說道。


    寇仲訝然道:“那小娘皮的武功這麽高?”


    “很高,世人都以為獨孤閥除了尤楚紅外,就數獨孤峰三兄弟武功最高,殊不知獨孤閥真正的二號高手,就是這個不起眼的小姑娘。”


    徐子陵也在旁說道:


    “我聽石師說過這個尤楚紅,她的武功非同小可,已經是宗師級的高手了,那碧玉杖看著就是供人賞玩的玉雕,可要是被她敲上一下,估計也別去找楊公寶庫了,直接去找閻王爺吧。”


    西寄園內。


    “既然來了,就請露麵吧!”


    尤楚紅又是一聲長喝,手中拐杖一頓,立刻將地麵震出一個深坑,眼中盡顯乖戾之色,冷笑道:


    “各位要是連麵都不敢露的話,那還是趁早跪地受縛,老婆子可以請陛下網開一麵,饒恕爾等的萬死之罪,免得把性命丟在這裏。”


    “就憑爾等這些藏頭露尾的鼠輩,也想顛覆我大隋江山,真是不知死活,若是不出來跪地受縛,那麽日後就等著千刀萬剮……”


    尤楚紅的話尚未說完。


    西寄園內平地卷起一陣寒風,吹動地上的積雪和塵埃,隱隱化作一隻異獸的模樣,嘶吼著從門外湧入,就連周圍的空氣仿佛都為之凍結,徹骨森寒。


    “宇文傷來了。”


    王重陽低聲輕喃了一句,目光望向長街盡頭,就見一個高大的身軀出現在那裏,發絲隨風亂舞,身上散發著凜冽的寒氣。


    步伐看似緩慢,實則快如閃電,頃刻間就劃過十數丈的距離,來到了西寄園的大門之外。


    “尤婆子,老夫今日親自來送你上西天,和尊夫團圓匯聚,共享人間之樂。”


    宇文傷眸中寒光閃爍,昔年四大門閥並列天下,如今宇文閥卻隻剩下他一人,隻能屈尊避在李閥門下,聽從孺子調遣,再無昔日的閥主風範。


    “宇文老鬼,你竟然還沒死!”


    看到宇文傷的身形,尤楚紅眸光爆射,閃過一絲怨毒之意,瞬間甩開了獨孤鳳,手中的碧玉杖微微一彈,整個人已如離弦之箭般竄了出去,身法之快,令人瞠目結舌,就算是年輕力壯的一流高手,也無法與其相比。


    勁風凜冽。


    身形唿嘯之間,尤楚紅已經來到了數丈之外,手中的碧玉杖卷起一道碧光,排山倒海般湧了出去,直接將那隻寒氣凝聚的異獸擊潰。


    再看尤楚紅,本來佝僂的身軀,竟近乎奇跡般的站了起來。


    滿頭濃密的白發隨風拂揚,高大的身軀和宇文傷竟不分軒輊,臉上溝壑似的諸多皺紋,也好像能放出粉紅色的光芒,眼簾半蓋下的眸子,更是射出兩道箭矢狀的瑞忙,形態詭異之極。


    直奔宇文傷胸口激射而去。


    速度之快猶若驚雷電閃。


    “尤婆子,如此雕蟲小技就不用獻醜了!”


    宇文傷身軀一震,寒氣透體而發,直接將那兩道異芒摧碎,與此幾乎同時,尤楚紅的身形也來到了宇文傷身前,口中發出夜梟似的難聽叫聲,尖長的指甲也令她幹枯的手宛似老鷹一般,往前狠狠的揮了出去。


    霎時間,碧光瑩瑩的杖影如怒海巨浪,把宇文傷籠罩在其中。


    “宇文老鬼,今天就是你的死期,還我亡夫命來!”


    尤楚紅狀若瘋魔,無論是碧玉杖揮出的速度,亦或是所附著的力道,均達至驚世駭俗之地,而這套杖法最厲害的地方,就是每揮出一杖,都能帶出利刃般的鋒銳起勁,專破護體罡氣,讓人難以抵擋。


    可宇文傷卻麵露不屑,依然負手而立,站在那裏紋絲不動,冰玄勁堅若磐石,一時間“嗤嗤”之聲不絕於耳,有如珠落玉盤,清脆動聽。


    “這莫非就是尤楚紅的披風杖法?”


    王重陽身後。


    一個青發皙麵的年輕人突然開口。


    這年輕人非是旁人,正是武林中綽號“劍霸”的跋鋒寒,雖是突厥人和中原人的混血,卻對突厥無半點歸屬感,和寇仲,徐子陵是生死之交。


    現如今,也是少帥軍的三大元首之一,主掌對外的軍事征伐,平日裏卻行走江湖,以挑戰中原武林的高人為喜好。


    “這路杖法的內力主要運行在十二正經之中,與尋常流轉在奇經八脈內的功法截然不同,應該就是尤楚紅自創的披風杖法,不過她雖另辟蹊徑,創出了這門功夫。”


    王重陽微有幾許沉吟,似是看穿了尤楚紅的身體內外,又接著道:


    “但是十二正經和奇經八脈協作失調,傷及了肺腑經絡和腎髒經絡,短時間內或可無虞,但時間久了,難免會引動肺腎兩處舊患,她不是宇文傷的對手。”


    “前輩好眼力。”


    跋鋒寒豎起大拇指,道:“僅是一眼就看出了尤楚紅的功夫弱點,前輩的武功真可稱得上出神入化,鬼神莫測。”


    王重陽輕笑幾聲,道:“鋒寒的武道之心堅定,日後的成就定可與三大宗師比肩,或許有朝一日,你的斬玄劍,真的能將武尊畢玄斬於劍下。”


    “一定會有那一天!”


    跋鋒寒充滿自信的說道。


    王重陽將目光投向場中兩人,他之所以能看穿尤楚紅體內真氣的運行路線,並非是因為先天功和長生訣的作用。


    而是因為從許開山身上得到的那塊鐵牌,上麵詳細記載了《禦盡萬法根源智經》的心訣密竅,王重陽也是修煉了之後才知道這門功法的厲害之處。


    禦盡萬法根源智經。


    這套心法的名字就足以證明一切。


    可以禦盡萬法,窺視根源,從而將對方的武功化為己用,比借力打力的功夫,還要更上一個層次,甚至不需要有切實的交手接觸。


    隻要看到一個人運行真氣,就能將其功法牢牢掌握。


    當然,這也與修行者的功力有關,許開山隻能憑這功夫化虛為實,將無形之物化作有形之質,來攻敵或是防禦。


    功力再上一層,如四大聖僧,或者是了空和梵清惠這等人物,要是修煉了禦盡萬法根源智經,可以在交手的過程中,摸清楚對手的真氣運行路線。


    至於像王重陽,石之軒,還有三大宗師這等高手,根本不用與對方交手,隻是憑肉眼隔空觀看,就能看破對手的真氣運行。


    也難怪此功會成為大明尊教的不傳之秘,在王重陽看來,這門武功或許在精深程度上,無法與四大奇書比肩,可在運用這一方麵,卻有過之而無不及。


    再看尤楚紅。


    每一杖揮出,都有一股尖若利刃,又沛然不可抗拒的真氣掃出,就算宇文傷的冰玄勁深厚無比,也不得不暫避鋒芒,被這披風杖勁道擊得向後連退。


    不過還是能看出來,宇文傷始終占著上風,因為尤楚紅是主動攻擊,宇文傷是被動防禦,冰玄勁隻是撐在身前,並沒有向尤楚紅還手。


    其實這也是宇文傷刻意為之。


    昔年,四大門閥並列天下,人人敬仰,其中又以宇文閥和獨孤閥勢力最大,朝中百官半數都出自兩閥門下,再不就是有著緊密的關聯。


    因此,宇文閥和獨孤閥為了爭權奪利,也結下了不小的仇怨。


    可偏偏獨孤閥的上任閥主,也就是尤楚紅的丈夫,現任閥主獨孤峰的父親,和宇文傷是結拜兄弟,後來又因為家族的原因。


    不得不兵戎相見,雙方決定以武功分勝負,結果宇文傷出手過重,獨孤閥的老閥主被冰玄勁侵入心脈,藥石無醫,最後慘死在病榻之上。


    雖然生前曾留下話,兩人相互比武切磋,生死各安天命,與他人無尤,事後也不可尋仇報複。


    但獨孤閥和宇文閥卻還是走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麵。


    而宇文傷也有些恨自己出手過重,傷了結拜義兄的性命,所以此時才盡力忍讓,以償還當年所欠下的人情。


    “老鬼,你為何不還手?難道是瞧不起我尤楚紅嗎?”


    尤楚紅見宇文傷始終被動防禦,不由得怒笑喝道。


    “尤婆子,看在義兄的份兒上,我忍讓了你十招,你若是再動手的話,就別怪我宇文傷無情了!”


    宇文傷一聲冷喝,冰玄勁猛地爆發而出,空氣中的水分仿佛凝成冰晶,似乎連時空都為之凍結,一隻冰玄麒麟的異獸虛影,從宇文傷背後浮現,仰天發出一聲長吟,直接將尤楚紅震開。


    “老鬼,你的冰玄勁…?”


    尤楚紅手中碧玉杖輕點地麵,就見杖身微彎,隨即一彈而開,尤楚紅也借助這股力量,淩空一躍,卸掉了迎麵而來的冰玄勁,眸光有些凝重的看向宇文傷。


    “這已經不是冰玄勁了,而是冰玄麒麟勁!”


    不待宇文傷迴話,門外又走進了幾道身影。


    為首一人身材高大,比宇文傷還要高出一頭,雙臂上附著一層鐵鎧,將拳頭包裹在其中,肩上還扛著一杆似戟非戟,似戈非戈的奇門兵器,在火光下熠熠生輝,灰色的須發隨風而舞,活生生一隻人熊。


    “李神通!”


    看到這個人,尤楚紅麵色微變,來者正是李閥的第一高手,閥主李淵的堂弟李神通,天生神力,後又履得奇遇,吞下了數十隻熊膽,不但功力暴漲,就連整個人也變得高大威猛。


    再配合上那副特意打造的镔鐵拳甲,莫說是人的血肉之軀,就算是林中虎豹也能赤手生撕。


    在李神通身後,則是兩個年輕人。


    一人身形魁梧,頗有幾分李神通的風範,手臂上同樣附著拳甲,握著一條三棱鐵矛,非是旁人,正是李淵的三子,也是李神通的親傳弟子李元吉。


    而站在他旁邊那人,卻生得龍眉鳳目,雖僅一襲布衣,卻透出三分貴氣,手中握著一個鹿皮長條包裹,看形狀應該是口刀。


    “李世民!”


    鍾樓上的寇仲眸光爆射,道:“師父,他就是李世民!”


    “天生貴相,果然是人中之龍,難怪慈航靜齋會選擇他。”王重陽微歎一聲,道:“小仲,你以後的路可不好走啊。”


    “可也隻有擊敗這樣的天驕,才能證明我寇仲是真命天子!也能證明慈航靜齋選錯了人!”


    “說得好。”


    這時,寧道奇的聲音驀然傳來,迴眸望去,就見寧道奇身形輕飄禦風,身後還跟著一個相貌俊朗的中年人。


    “這位是……”


    王重陽抬眸看向那個中年人,雖是初次見麵,卻能感覺到他身上充滿了悲天憫人的慈悲之意,還散發著淡淡的藥香,體內真氣溫柔醇和,與寧道奇的散手八撲同出一源。


    若是沒猜錯的話。


    此人應是一位杏林聖手。


    “道兄,少帥,子陵,希白,鋒寒,我來給你們引薦一下,這位就是江湖人稱藥王的孫思邈,與老夫也算是忘年之交,少帥想要爭奪天下,那麽軍中就必須有一位神醫,能大大減小兵卒的損傷。”


    寧道奇拂髯笑道:“孫先生已經同意加入少帥軍,不知少帥可否願意?”


    “真人說的哪裏話,寇仲可是求之不得。”


    寇仲上前躬身一禮,道:“藥王先生慈悲為懷,心懷普救含靈之願,寇仲能得先生相助,實乃是三生有幸。”


    孫思邈輕笑還了一禮,道:“在下不過一介山野草民,豈敢當少帥如此大禮。”


    “原來是藥王孫先生,久聞先生品格高潔,醫術超群,貧道仰慕已久了。”


    王重陽也淡笑著拱手一禮,以孫思邈的所作所為,完全當得他一禮,否則也不至於和寧道奇成為忘年之交,連壓箱底的散手八撲都傳了出去。


    不過,他心中也有些意外,他以為寧道奇先前離去,是去見武尊畢玄,或者是奕劍大師傅采林,畢竟也隻有這個級數的人,才能讓寧道奇上門拜謁。


    沒想到他竟然請來了藥王孫思邈。


    不管是在當下,還是在日後的曆史上,藥王孫思邈都留下了濃重墨彩的一筆,此人品行高潔,為人醫病不分寒暑,不分晝夜,亦不分貧富老幼,身份貴賤。


    甚少收納診金,即便收了診金,也大都花在了病人身上。


    可謂是將“醫者仁心”四個字貫徹到了骨子裏,晚年所著的《千金方》,更是人類醫學的至寶。


    幾人在鍾樓上開懷暢談,聲音本應隨風飄散出去,但是所有的聲音都好像完全被束縛在了方圓丈許空間,除了唿嘯的風聲之外,外人根本聽不見任何言語。


    “沒想到李世民也來了。”


    孫思邈目光投向西寄園,當他看到李世民的時候,臉上露出一絲詫異。


    “先生也識得李世民?”


    徐子陵在旁問道。


    “有過一麵之緣,當日他請我前去太原,說是給一位故友治傷,結果我發現他所說的那位故友,竟然就是李閥之主李淵。”


    孫思邈目光閃爍,繼續道:“而且我還發李淵所受的傷,竟是被武尊畢玄的炎陽奇功所傷。”


    “這倒有些意思了。”


    王重陽和寧道奇相互看了一眼。


    李淵是李閥之主,一身武功不弱於宇文傷和尤楚紅,隻是他身處高位,怎麽甘願冒險,和武尊畢玄交手?


    而這時。


    場上也有了變化。


    李世民似乎和尤楚紅談崩了,雙方又再次動起手來,宇文傷這迴沒有再留手,冰玄勁毫不留情的打了出去,漫天風雪匯聚掌中,化作一隻猙獰的寒冰麒麟,嘶吼著衝向了尤楚紅。


    李神通在旁撫掌大笑道:“尤婆子,這就是宇文兄新創的冰玄麒麟勁,你是第一個品嚐到這門奇功的人,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冰玄麒麟勁的掌力席卷而來,所挾的寒風刺骨冰涼,猶若刀割般觸膚生痛,與尤楚紅所知的冰玄勁截然不同。


    但尤楚紅卻沒有絲毫退縮之意,恃著強絕的內外武功,揮舞出如山碧影,破空聲不絕於耳,粉碎了宇文傷一波又一波的淩厲攻勢。


    尤楚紅的披風杖法已經到了出神入化,超凡入聖的階段,一隻碧玉杖在她幹枯似鷹爪的掌中,已經變得無以名之。


    不但剛柔兼備,隨心所欲,還能發揮出刀,槍,劍,棍,鞭,索,矛等各類兵器的特色,變化無窮,妙用無方,宇文傷根本無法靠近其身。


    “這老婆子的武功好生厲害!”


    鍾樓上。


    侯希白麵現驚色。


    可就在這時,杖聲倏止,尤楚紅身形閃退,脫出戰圈,來到太師椅處,無力的癱坐在椅子上,不停的喘著粗氣,臉上的粉紅異芒也越發濃厚,難以開口說話。


    “姥姥!”


    旁邊的獨孤鳳臉色一變,忙來到尤楚紅身旁,為她揉搓著後心,緩和體內散亂躁動的氣血。


    過了片刻,尤楚紅勉強坐穩身子,但依然還是急劇喘氣。


    孫思邈見狀,輕歎道:


    “這位老婆婆的肺腑經絡受損,連帶著其他經絡也受到損傷,應是修煉了一門與尋常內功截然相反的古怪武功,所以經脈相互失調。”


    “先生好眼力。”


    王重陽眸中閃過一絲欽佩,他能看穿尤楚紅的傷勢,是因為《禦盡萬法根源智經》,說白了是利用這種功夫取巧。


    孫思邈卻是憑著真實的醫術,一眼就望穿了尤楚紅的傷勢。


    “尤嫂子,老夫這就送你去和義兄團聚,省的你日後在遭病痛之苦!”


    宇文傷一聲爆喝,揉身複上,雙掌攜裹著淩冽的寒氣,幻作萬千刀鋒,仿佛一座冰山當頭壓下。


    “宇文老鬼,你找死!”


    尤楚紅眸中寒光爆射,揮舞手中的碧玉杖,想要強行出手抵擋。


    可獨孤鳳卻比她更快,隻聽得一聲清脆龍吟,一道寒光破空射出,獨孤鳳的身形已騰空而起,手中長劍幻化出一片如雨劍芒,迎麵刺向宇文傷的冰玄麒麟勁。


    長劍刺在寒冰之上,猶若珠落玉盤般清脆,森寒劍氣立時彌漫全場,隻見層層堅硬迭湧而出,招數詭奇嚴密,似攻似守,教人完全無法測度。


    獨孤鳳嬌喝連連,身隨劍走,手腕一抖,萬千劍芒猶如怒潮巨浪,接連不斷的向宇文傷而去。


    “好厲害的小女娃!”


    宇文傷驟看劍光,心內也是一驚,腳尖點地便向後退去,避開了獨孤鳳《碧落紅塵劍法》的正麵鋒芒。


    要知道,他可是前輩身份,比獨孤鳳高了足足兩輩,要是給一個小輩傷了,即便殺了對方,也很難厚著臉皮稱勝,傳出去的話,他也不用在江湖上行走了。


    然而,獨孤家祖傳的“碧落紅塵劍法”,與江湖上的尋常劍法不同,大都是拚命的招數,要是想在不負傷的情況下擊敗對方,並不是那麽容易。


    王重陽在鍾樓上看的頗有興趣,這獨孤鳳所使得劍法,和自己所創的同歸劍法,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都是拚膽氣的一種武功。


    敵人若是被氣勢所攝,那麽就會陷入甕中,最後死在劍下。


    “碧落紅塵果然名不虛傳,難怪能名列“奇功絕藝榜”前列。”


    寧道奇在旁微微點頭。


    宇文傷側身避開獨孤鳳的劍法,然紅衣少女卻窮追不舍,一劍快似一劍,劍尖鋒芒吞吐,發出“嗤嗤嗤”的破空聲響。


    迫的宇文傷隻能連連後退。


    “萬丈紅塵!”


    驀然,獨孤鳳一聲嬌喝,數十道劍影頃刻融合到一處,身劍合一,仿佛白虹貫日一般,徑直向宇文傷胸口刺去。


    就在這時,宇文傷的身後也出現了一道鋒芒,同樣是碧落紅塵劍法,身法劍招融合唯一,如彗星襲月一般,又如倉鷹擊於殿上,從背後向宇文傷刺去,封鎖住了宇文傷的所有退路。


    如果宇文傷想要閃避,那麽就會被身後此來的長劍所傷,如果他不閃避,那麽就要做好正麵硬扛前後兩劍的準備。


    “宇文兄,小心!”


    李神通麵色一變,揮舞手中的奇門兵器,就想上前為他解圍,可宇文傷卻擺手道:“神通兄稍安勿躁,這兩個小輩還傷不了我!”


    話音落兮。


    冰玄麒麟勁猛地爆發而出,使得整個西寄園都變得寒氣森森,如化冰窟,空氣中的水分冰晶迅速凝聚,竟真的幻化出了一隻寒冰麒麟,鱗甲猙獰清晰,仰天發出長嘶。


    與此同時,兩道凜冽無比的劍光也來到了近前,奔著宇文傷的前後兩心刺去。


    鐺!


    一聲銳響傳出。


    兩柄長劍準確無誤的刺在了宇文傷的胸口,可是持劍的兩人卻感覺到,仿佛刺在了一座冰山之上,劍下堅硬無比,無法寸進分毫,莫說是殺掉宇文傷,就連他的冰玄勁都無法破掉。


    “兩個小輩,給老夫死來!”


    宇文傷須發怒飛,冰玄勁隨即擴散,先是將兩人身形震飛,然後欺身而上,一掌向身前的獨孤鳳擊去,掌下寒冰凝聚,仿佛要將人的血脈凍結。


    “小妹!”


    從背後偷襲宇文傷的青年看到他奔獨孤鳳而去,口中一聲長嘯,身形閃爍如飄,先一步攔在了宇文傷的身前,以自己的身軀,硬生生扛住了這一掌。


    “噗!”


    青年口中噴出一道血箭,然而更駭人的是,這道血箭離口,尚未落到地麵,就化作暗紅色的冰碴,青年的麵龐上也浮現出一層冰霜,整個人好像徹底被凍住了一樣。


    “大哥!”


    獨孤鳳麵色一變,立刻攙扶住青年,隻覺寒氣滲體,她不得不運功抵抗。


    “小鳳兒,快把策兒帶過來。”


    尤楚紅麵色立變,不顧自己體內的傷勢,開始為孫兒祛除體內寒氣。


    這青年就是獨孤鳳的嫡親兄長獨孤策,也是獨孤閥的下一任閥主,萬萬不能出什麽意外,否則獨孤閥就後繼無人了。


    “你們倒是兄妹情深,可憐我宇文閥數百子弟,全都淪為了刀下之鬼!”宇文傷怒氣蓬發,還想要繼續動手,外麵卻是火光衝天,寒光四起。


    “宇文卿家,朕禦駕親臨,來送你上西天與家人團聚,還不速速跪下謝恩!”


    話音未落。


    一道身影已然出現在了庭院之內,除卻外麵鍾樓的王重陽和寧道奇外,根本就沒有人看清楚他是怎麽進來的。


    “獨孤鳳參見陛下!”


    看到這個男子,獨孤鳳立刻俯身跪倒在地。


    “你們很好!”


    楊廣身上金甲閃爍,右手一拂,將獨孤鳳的身形攙起,然後來到尤楚紅和獨孤策身後,雙手抵在他們的後心,雄渾的真龍帝氣源源不斷的湧入其中。


    “陛下,不可……“


    尤楚紅麵現驚色。


    “收斂心神,抱元守一。”


    楊廣的聲音傳入兩人耳邊,充斥著一股莫名的威嚴,讓他們不得不依法而做。


    不多時。


    楊廣收迴了雙手。


    尤楚紅一聲長嘯,俯身跪倒在地:“多謝陛下以真氣為臣這腐朽之軀治傷。”


    “起來吧。”


    楊廣渾不在意的擺擺手。


    外麵鍾樓。


    看到楊廣的舉動。孫思邈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這昏君的武功竟然這麽高,應是以自己的真龍帝氣,為尤楚紅和獨孤策治好了傷勢。”


    寧道奇也麵色凝重的道:“看來天下人都小瞧了這位皇帝。”


    王重陽搖頭道:“楊廣此人隱藏極深,現在露出的隻是冰山一角,要是真格的動起手來,除非武尊畢玄和傅采林親至,亦或是暗處那幾人同時出手,否則就憑下麵這個人,根本擋不住他。”


    “楊廣的武功這麽厲害?”


    寇仲都聽傻了,和徐子陵等人麵麵相覷,王重陽自然不會謊言欺瞞他們,隻是他們想不通,楊廣要是武功這麽高,為什麽做出一副花天酒地的樣子,任由旁人造反。


    一個沉湎於酒色的人,就算武功再高,也高的有限,無法問鼎那武道的至高境界。


    這時。


    旁邊的獨孤策也睜開了眼睛。


    身上的氣息湧動不停,家傳的碧落內功,升騰而起,氣機宛如長江大河一般,縈繞在上空,最後竟然凝聚成一條巨蟒的虛影。


    看到這一幕。


    宇文傷麵色微變。


    “昏君,你倒是舍得自己的真龍帝氣!”


    宇文傷雙眸血紅的看著楊廣叱道。


    原來方才給獨孤策治傷的時候,楊廣將自己的真龍帝氣,打入了獨孤策的身體之內,並且與他自身的真氣相互唿應,因禍得福,不但功力暴漲,還使得家傳的內功,進入到了一個全新的層次。


    但因為楊廣是真龍天子,獨孤策不能將自身內功凝聚成真龍的形狀,隻能將其凝聚成一條巨蟒,意味著永久臣服於楊廣,獨孤閥也永遠為王前驅,斬除一切叛逆。


    楊廣點點頭,對獨孤策的舉動,似是非常滿意。


    尤楚紅暗鬆了一口氣,她生怕自己的孫兒頭腦一熱,將真氣化作一道真龍形象,那麽獨孤閥倒黴的日子可就不遠了。


    宇文傷的麒麟勁也是同樣道理。


    當日楊廣滅了宇文閥,他拚死殺出重圍,卻也受到了重傷,勉強逃到太原之後,將事情原委對李淵說出。


    李淵為了收攏人心,也為了拉攏宇文傷為己用,親自出手為其療傷,將其敕封為太上客卿,在李閥內的明麵上地位,僅次於閥主李淵,實際上李淵幾個兒子,都不是好相與的角色,除了李世民外,對他都不是特別恭敬。


    因為李淵也在慈航靜齋那裏,得到了真龍帝氣的修煉之法,是故宇文傷的體內也存有真龍帝氣,隻是為了避免李淵心生忌憚,宇文傷也如獨孤策一般,將真氣化作麒麟之形,創出了冰玄麒麟勁。


    “世民,見了義父也不問禮嗎?”


    楊廣這才將目光投向李世民。


    李世民沉吟片刻,走出人群,躬身一禮,道:“世民見過義父。”


    昔年楊廣下揚州之時,曾途經太原,並且在那裏開辟行宮,李世民其時年方十八,年少英偉,楊廣心中大為喜愛,便將其收為義子,封其位為秦王。


    不過,那個秦王並無人放在心上,楊廣或許隻是興致到了,才隨手而逢,尤其是如今李淵已經反了,隋帝封的秦王更無從說起。


    但如今楊廣卻當眾提起昔年之事,李世民也不得不出來見禮。


    尤楚紅命人搬來大椅子,楊廣悠然坐下,緩緩道:“朕待你們李閥一向不薄,我們又是表親,你們為何要反朕的天下。”


    “請義父恕世民無禮。”


    李世民先是一拜,然後站起身,昂聲道:“自陛下登基以來,窮兵黷武,極奢**,橫征暴斂,百姓民不聊生,世人皆受其苦,李閥和各地群雄也隻是順天之意,想要還這個天下一個太平盛世。”


    “若義父能昭告天下,退位隱居,世民保證您的下半生,將會無憂無禍,盡享安樂,若有人想對義父不利,首先就要踏過我李世民的屍體!”


    “哈哈哈……”


    聽到此言,楊廣突然仰天大笑,道:“李淵啊李淵,你倒是生了一個好兒子,句句不離家國,聲聲皆是天下,隻可惜這天下是朕的,大隋也是朕的,楊公寶庫同樣是朕的!”


    說罷。


    楊廣一拳轟出!


    一道鱗甲猙獰的真龍帝勁唿嘯縱橫,直接向眼前眾人橫掃了過去。


    “世民後退!”


    宇文傷飛身攔在李世民身前,禦起冰玄麒麟勁,想要擋住楊廣這一擊,卻不想自己的麒麟勁,竟顯得那麽不堪一擊,摧枯拉朽間就被轟碎,身形仿佛一片落葉,向後倒飛出去。


    “前輩!”


    李世民麵色驟變。


    “宇文兄!”


    李神通也忙飛身上前,手中長戟揮舞不停,一道道寒光破空飛出,交織成一片銅牆鐵壁。


    “這昏君非是一人之力可敵!”


    宇文傷顧不得自己體內的傷勢,立刻衝到李神通身旁,合兩大宗師級高手之力,才勉強將楊廣這一拳的力道卸開。


    “這昏君好深的功力!”


    李神通轉眸看向四方,朗聲道:“各位,你們想必也看到了這昏君的功力,非是一人一家能敵,與其等他各個擊破,不如我們連手退敵,到時再各憑本事爭奪其他。”


    楊廣坐在那裏,悠然自得的看著李神通,對他的話渾然不在意,神態中盡顯霸主風範。


    “陛下隱藏的果然夠深,玉妍終究是小瞧了陛下。”


    明月斜照下,一位衣飾素淡雅麗,臉龐深藏在重紗之內的女子,從黑暗中走了出來,身形婀娜修長,頭結高髻,縱使看不到她的花容,也能感到她迫人而來的高雅風姿。


    隨意站立的姿態,就有種令人觀賞不盡的感覺,又充盈著極度含蓄的誘惑意味,如此不用露出玉容,仍可生出如此強大魅力的女子,除卻陰後祝玉妍之外,不做第二人想。


    在她旁邊還有一個人,看上去像是個富家員外,滿麵和煦的笑容,手中把玩著兩顆玉膽。


    “陰後和辟塵都出來了,在下也出來湊個熱鬧吧。”


    一個碩長高瘦的身影驀然出現在院內,一身青衣,作文士打扮,表麵看去一派文質彬彬,舉止文雅,白哲清瘦的臉上掛著微笑,眼神卻透著淩厲的邪芒之意。


    “陰後,辟塵,和天君都來了,安胖子要是再繼續藏下去,就不夠朋友了。”


    又是一個肥胖的身影走出,看上去人畜無害,但身上卻隱隱散發著熱氣,腳下落處,雪痕立刻融化,旋即又被蒸發一空。


    陰後祝玉妍,辟塵榮鳳祥,天君席應,胖賈安隆。


    魔門八大高手已現其四。


    緊接著。


    又有一個瘦骨伶仃的身影出現,看上去一副行將就木的樣子,眉梢額角滿是淒苦的皺紋,背上還掛個金光閃爍的獨腳銅人。


    看上去至少有數百斤之重,可是負在他背上卻似輕如毫毛,完全不成負擔。


    倒行逆施尤鳥倦。


    除了邪王石之軒和魔帥趙德言之外,魔門的八大高手已經來了五個,隻剩下子午劍左遊仙未至。


    “這迴可真稱得上是群邪薈萃了。”


    鍾樓上。


    寧道奇拂須輕笑。


    “時候差不多了,這些人一起出手,就算楊廣武功高強,短時間內也占不到便宜,還請寧兄留在這裏,拖延一二,隻要局麵保持平衡就行,貧道先出去一行。”


    “好。”


    寧道奇微微頷首,也沒有問王重陽要幹什麽,隻是說道:“道兄放心就是,有老夫在這裏,保證他們打的有來有迴。”


    王重陽身形輕閃,瞬間就消失在了鍾樓上,徑直繞開前院的眾人,奔向西寄園的後花園。


    楊公寶庫其中雖然藏了無數珍寶,但最為珍貴的東西,卻還是初代邪帝謝眺留下的邪帝舍利,其中蘊含了十幾代邪帝的精元。


    此番前來長安的眾人,絕大多數都是為了邪帝舍利而來,尤其是魔門中的高手,至於那些寶庫中的珍寶,隻不過是順手添的彩頭而已,能得到最好,得不到也不心疼。


    不多時。


    王重陽就已經來到了後花園之中,西寄園本就人丁稀少,再加上現在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前方。


    因此整個後花園都顯得異常空蕩。


    王重陽悄然來到花園的枯井旁,按照機關圖上麵的記載,枯井下應有一條秘密通道,可以通往無漏寺下的楊公寶庫。


    其實在無漏寺下也有一條通道。


    但是那條通道隻能出,不能進,魯妙子建造的本意,一方麵是用來給密道通風換氣,不至於使得兵器盔甲腐朽。


    另一方麵是起事失敗,給楊素用來逃生所用。


    …………


    三個小時,萬字更新結束。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成了王重陽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燭燼薪傳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燭燼薪傳並收藏我成了王重陽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