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我還是點頭說道:“行,都聽你的!你說幾點迴來就是幾點!”


    我跟杏兒都認識一個禮拜了,相處過程中,我也在不知不覺中、發生著一些變化。


    我可不願意惹杏兒生氣,她要是拉下臉來,我心情會更鬱悶的。


    此外,我也能感覺出來,杏兒對我是真心的好。


    她對我提出的一些古怪要求,就算一時之間想不明白,可終究不會坑害我便是。


    看到這麽痛快的答應,杏兒臉色緩和下來。


    她伸出滑溜溜的兩隻小手,在我臉蛋子兩側輕輕捏咕著,就像村子裏的小囡囡們,在愉快的捏著黃泥巴。


    “嘻嘻——這就對啦!這才是我乖乖的小師弟呢!”杏兒輕笑著說道。


    我被她揉搓的眼珠子直晃悠,估摸著臉蛋子都被搓變型了。


    不過我沒吱聲,不忍心破壞她的好興致。


    我心中暗歎,心說杏兒啊,你咋就不長點兒心呢?


    你眼睛裏怎麽就看不到,我已經是個大人了呢?


    你要是總把我當成小孩兒,那我往後可怎麽——


    心裏多出那份沒法說出口的小心思,我就有些抹不開,臉蛋子開始發燙了。


    興許是感覺到我臉上的溫度變化,杏兒吐了吐舌頭,說道:“怎麽了,小師弟?還不好意思啦?”


    “好啦,好啦——師姐不搓巴你啦!讓你臉蛋子健康發育好不好?嘻嘻——”


    說著話,杏兒便鬆開了雙隻小手,把手背後,在前麵一蹦一跳的帶路。


    偶爾遇到山道上有石頭子兒,她還會頑皮的踢上一腳,而後兩手攏成喇叭型,圍在嘴邊兒轉圈兒的喊:“飛嘍,飛嘍——煩惱都被踢飛嘍!”


    山溝溝裏,便跟著傳來她的陣陣迴音。


    “飛嘍,飛嘍——”


    聽著杏兒悅耳清脆的聲音,再從後麵瞅著她調皮而又可愛的身影,我就時不時的會失神。


    這可愛的小師姐啊!


    她可真夠淘氣呢。


    有杏兒陪著我,路上我丁點兒都不覺得無聊。


    我問了杏兒好些個問題。


    比如:二師哥能快速喊醒我的法子是什麽?


    昨天,她給媳婦兒看到了什麽東西,把她嚇唬成那樣?


    都說活人要積攢陰德,可要攢多少才夠數?


    有沒有個具體的指標?


    ……


    這些問題,有的杏兒會詳細迴答我。


    可要是遇到她不想迴答的內容,她就會盯著我,輕輕揚了揚嘴角,說道:“這個問題,我不想迴答你呀!所以——不許再問啦!聽到沒?小師弟!”


    每到這個時候,我就會快速的打量一下她的俏臉,而後低下頭去,在心裏反複品著她的俏模樣。


    杏兒假裝生氣的時候,可好看了。


    她的眼睫毛會快速的眨呀眨……恍惚間,我都能感覺到,她睫毛忽閃過來的涼風——


    我和杏兒的運氣不錯,半路上搭上了一輛馬車;等進到縣城時,不過才七點左右。


    在路邊攤兒吃過早飯後,杏兒緊緊跟著我,說我去哪裏,她就跟到哪裏。


    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原本以為,一到縣城,她就得跑沒影子呢。


    我愣了愣,說道:“小師姐,你不單獨去逛逛?聽說小娘——聽說女的一進縣城,眼睛就不夠用了,東跑西顛的、溜達的可歡脫了!”


    我這一個口誤,差點兒把“小娘們”這仨字兒說出來。


    杏兒倒是沒注意這些細節。


    她笑了笑,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來,說道:“我跟她們不一樣呀!成天走呀走的,都把腿鍛煉粗了,我才不想胡亂折騰呢!”


    我下意識在她雙腿掃過兩眼,心說就你這兩腿,才叫標準正宗的美鋁兒腿呢。


    多一分肉就顯肥、少一分肉就顯瘦,可勻稱了。


    你這腿要是也算粗的話,那二丫那腿都不叫玩意兒了,她那得算標準正宗的大象腿!


    我跟杏兒也不見外,既然她願意跟著,我還巴不得能和她多嘮嘮嗑呢。


    在一百貨買過書包和文具盒後,我又領著杏兒去了趟書店,買了一本新華字典。


    “咦?你這麽喜歡學習?都不念書了,還買字典學習漢字?”


    從新華書店裏出來,杏兒忍不住問道。


    讓她這麽一說,我就老臉發燙。


    我認真迴答道:“這次你可說猜錯了,我買字典,可不是要迴去自學成才的。這是給我弟弟和妹妹他倆買的,將來要是遇到不認識或者咬不準的字兒,隨時能查查不是?”


    “我上小學時,就吃過這方麵的大虧,同樣的錯誤,可不能讓他們再犯了。”


    既然提到了這個話頭兒,我就順嘴給杏兒,講了一個我上小學時候的事兒。


    那年我上小學五年級,因為嗓子好,班主任就把我選拔出來,去參加全校的演講比賽。


    作為班裏唯一的一名代表,我心裏可自豪了。


    我管同學借了好幾本作文書,精心準備了一個禮拜,終於抄出一篇演講稿來,題目是:老師,您辛苦了!


    聽這題目也知道,是給班主任溜須拍馬的。


    我那會兒的小心思就是:隻要在演講比賽上,混了差不離的名次,那我就算成功!


    能當著全校那麽多師生的麵兒,把我班主任馬屁拍的啪啪響,那我多有麵兒啊!


    將來班主任對我,不對像對待她親兒子似的,嗷嗷親?


    我小算盤打的倒是挺響,結果等輪到我上場時,心裏就格外的緊張,一說話、嘴唇直打飄兒。


    演講稿裏有這麽一句話:“啊,每當我看到班主任孫老師,那綻放的笑容啊——”


    結果,那個“綻”字,就被我讀成了“腚”。


    又因為特別的緊張,磕磕巴巴的,於是那句話就被我讀成:“啊,每當我看到班主任孫老師那腚……放的笑容啊——”


    我勒個去!


    當時我正準備接著背下去呢,全場先是一陣沉默,緊接著“哄”的就是一陣爆笑。


    笑聲那個大,估摸著都快把房蓋鼓開了。


    我注意到,場下我們孫老師,那臉蛋子,一會兒紅、一會兒青、一會兒黑的……反正就不是啥好臉色(sai)兒!


    瞅我的眼神裏,透著股濃濃的殺氣啊。


    本來我就又緊張又害怕的,再瞅見她那眼神,被她那麽一嚇唬,我後麵的稿子,就全忘光了。


    到後來,我都不知道咋離開的演講台!


    下午時,副校長就把我喊進他辦公室裏,給我罰站!


    媽了巴子的——我到現在都沒想明白,副校長這個欠巴登,狗咬耗子的——多管什麽閑事兒?


    孫老師都沒拾掇我,他欠欠兒的、收拾我幹個屌?


    那一下午,我被收拾的可舒爽了。


    那不是簡單的懲罰啊!


    我要腦瓜子上頂著兩本書,左右手各端著一碗水,還要跟標槍似的、站的溜直溜直的。


    要是把書弄掉了,或者把水整灑了,他就拿小柳條抽我。


    那小柳條是拔掉外皮的,露出裏麵白嫩嫩的枝幹,在胳膊上一抽,瞬間就能起一道凜子,可特麽疼了。


    我那一個下午過的,就跟過了一年那麽漫長。


    等晚上放了學,我爹來接我時,我左右胳膊上、各多出三道紅杠杠來。


    而且我胳膊肘、小腿兒啥的,都不會拿彎兒了。


    我爹是把我半拖迴家的。


    一路上,我的倆腳後跟兒,就那麽軟塌塌的耷拉著,一路在地麵上、犁出兩道淺淺的小溝來!


    兩隻手,還一直平伸著,那姿勢、可偉大了。


    所以說啊,我那就是血淋淋的教訓。


    往後我弟跟我妹,可得多認字兒,遇到叫不準的,可要用字典多查一查。


    ……


    “咯咯咯——小師弟,你小時候咋那麽有意思呢?哈哈哈……不行了,我快笑岔氣兒了!”


    我終於見到小師姐不淑女的一麵。


    她捧著肚皮,踉踉蹌蹌、在大道上笑的前仰後合的。


    剛過去拉車的那匹馬,差點兒沒讓小師姐,嚇唬的撂起蹶子。


    周圍路過的人,也都不拿好眼神瞅我倆。


    看小師姐時,就像看這個神經病;看我時,就像看著個二道販子。


    臨近中午時,我暫時和杏兒分開了,她要去縣醫院對麵的裁縫鋪裏看衣裳。


    我呢,就在醫院門口胡亂轉悠著,看著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


    我正瞎溜達呢,迎麵走過來一老頭兒,他一手拄著拐棍兒,在地麵上戳出“踏踏踏”的聲響。


    “咦?小夥賊!你身上的黴腥味,咋那麽重呢?”


    “你最近是要——大禍臨頭啊!”


    那老頭兒經過我身邊時,突然停了下來,側著腦袋朝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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