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了揉眼睛,我確信自己沒有看錯。


    兩個穿著打扮一模一樣的杏兒,都盤腿兒坐在那裏。


    秀目微閉,絲絲縷縷的順柔長發,順著肩膀流淌下來,如同黑色瀑布一般,垂搭在後背上。


    她倆不管是肩膀寬窄、腰身的纖細程度,或者是燈光下皮膚的光澤……都挑不出丁點兒區別。


    我跟她們隻隔著不到兩米遠的距離,可以看的相當清楚。


    甚至,就連聞到的那兩股特殊香味兒,也就是一樣的。


    剛開始發現這異常時,我是相當的驚詫,隨後仔細琢磨了一下,我就嚇的頭皮發麻,喉嚨都開始僵硬了。


    不用多說,這肯定是小媳婦兒的陰魂、搗的鬼啊!


    隻是——她又幻化成了杏兒的模樣,到底有什麽餿主意?


    她是想像上次那樣,以假亂真、裝作杏兒欺騙我麽?


    可你也不至於弄出兩個杏兒來吧!你以為鬼多力量大,是不?


    ……


    在我腦子裏冒出這些想法時,兩個杏兒倏然間同時睜眼,扭過頭對我微微一笑。


    那抿嘴兒含情的俏模樣,又是特麽如出一轍,就好像在她倆中間多出了麵鏡子。


    我深吸了一口氣,打定了主意,不管眼前看到多怪異的景象,我都要緊閉著嘴巴子。


    上次我都在這方麵,吃了小媳婦兒的悶虧。


    這次,我要是再犯了同樣錯誤,那我就是頭豬!


    我從身邊的包袱裏,抽出一條毛巾來,就著旁邊臉盆子裏的清水洗了洗,再擰幹。


    等我往嘴裏扔過那塊破布後,我就拿濕毛巾繞著嘴巴,仔仔細細打了個結。


    做完這些,我在心裏暗自冷笑。


    我心說孫賊,你這可就是逮個屁嚼不爛了。


    上次都用過的法子,你還想再用?


    今兒個你要是能撬開我嘴,讓我再跟你說話,那我跪地下、管你叫師父!


    我以為接下來,陰魂肯定會騷擾我,嚇唬我啊,或者變著法兒的騙我說話啊什麽的,結果……什麽都沒有。


    兩個杏兒瞅過我一眼後,就又迴過頭去,安心靜坐了。


    整個過程平靜的很!


    十一點一到,其中一個杏兒站起身,眉頭輕微皺起,目光透過層層夜幕,看向更遠處。


    而這時,另一個杏兒身形才漸漸模糊起來,就跟第一次見到陰魂時一樣,越來越淡、越來越淡……


    直到她的身影,跟夜色完全融合在一起,再看不出絲毫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我被陰魂的這一出,整的有些懵。


    撓了撓頭,我琢磨著,莫不是因為師父,幫我化解了與她的因緣,所以她才壓根兒不鳥我?


    根據我馬後炮的推斷來看,她的心思根本沒放在我這兒,說不準剛才一直在迷惑杏兒呢。


    可她去迷惑杏兒,又有個屌用?


    小師姐都步入了“牙磨兒”階段,才不會被她輕易迷惑。


    她就算把內分泌累失調了,都不帶讓杏兒上當的。


    這麽一想,我心情就輕鬆了一些。


    不過我又有些納悶,心說頭七夜,都是陰魂迴家探親,在陽間看親人最後一眼。


    這小媳婦兒可倒好,不迴去跟她家男人好好嘮嗑兒,反倒是認準我們這倆守靈人了。


    腦殼腫了咋滴?她怎麽不按常理出牌呢?


    我在尋思這些時,就看到杏兒今晚頭一次露出緊張表情,她徑直向前跨出一步。


    頓了頓,再向前邁出兩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院門。


    她的右手伸進了腰間斜挎的小布包裏,卻沒有急著收迴手來。


    我心神一緊,跟著站起身,順著杏兒的目光瞅了過去。


    剛開始,除了黑漆漆的一片,再看不到什麽特異景象。


    隱約的,隻覺得不遠處,好像有什麽東西在靠近過來。


    那東西不是發出正常的走路聲響,而是動一動、再頓一頓。


    幾秒鍾後,我終於明白,為啥會聽到那樣的動靜了。


    從院子門口竄達進來的,根本不是活人,而是——一隻黃皮子!


    這黃皮子足有半米來高,嘴巴尖尖,下巴頦上,還留有兩撇胡須,瞅著就像是個小老頭兒。


    它的兩隻半圓形耳朵,直立在腦殼上,給人一種老實巴交的乖巧錯覺。


    兩隻後腿兒直立而行,上身的前爪,則很人性化的搭在一起,看著就像是在給杏兒施禮似的。


    要說隻有這一隻黃皮子,我還不至於嚇成那樣。


    在它的身上,還掛著另一條活物:長蟲!


    那長蟲估摸著有拇指粗細,體型並不巨大,在黃皮子的脖頸上,它也就纏出兩個半圈兒來。


    三角型的蛇頭,從黃皮子腦袋後方升起,愣是高出黃皮子一紮長短。


    蛇信子時不時的吞吐著,發出極其輕微的悉索聲響。


    我就想不明白了,長蟲啥時候跟黃皮子混的這麽熟了?它這是搭順風車過來的?


    它就這麽像條項鏈似的,纏在黃皮子的脖頸子上,那黃皮子就不難受?就不怕被它勒死?


    看到了長蟲出現,我就更加膽兒突的。


    平日別說親眼瞅見了,就算聽人家嘴裏說出“長蟲”這兩個字兒,我都膈應的不行。


    所以此時見到這幅怪異景象,我下意識的就想躲遠點兒。


    不過杏兒可是離它們最近,要是我躲開了,萬一杏兒需要個幫手可咋辦?


    想到這些,我便解開濕毛巾、吐出嘴裏那塊破布,而後硬著頭皮、來到了杏兒左手邊。


    興許是知道我有些懼怕,杏兒在感應到我靠近後,她伸出左手,拉住了我的手掌。


    她的小手軟軟的、滑滑的,還帶著點兒清涼的溫度,我握著感覺可舒服了。


    那一刻,我一點兒都不害怕了,心裏充滿了莫名的勇氣。


    我覺得,對麵那長蟲要是敢衝過來,我就能一巴掌把它拍成小蚯蚓!


    媽了巴子的——靈物有啥了不起?我還是靈物中的老大——猴兒變來的呢!


    握住我的手後,杏兒可沒閑著,從她嘴裏,逐漸發出嘰裏咕嚕的音節來。


    這些音節一個連著一個,成串成串兒的,聽著就像是老和尚念的經文。


    她吐字很清晰,可我一個字兒都聽不懂,更是不明白,杏兒到底在幹啥。


    聲音發出後,黃皮子和那條長蟲,不約而同的顫了顫。


    黃皮子向後蹦躂兩步後,稍頓片刻,它又重新蹦躂迴來,看樣子,它們似乎還想向著棺木靠近。


    便在這時,杏兒的右手一卷一揚。


    我的眼前驟然多出漫天的黃色小紙片來。


    飄飄蕩蕩,如同一隻隻翩翩起舞的黃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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