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我倆眼皮都開始打架了,讓師父這麽一笑,我頓時猛地一個激靈。


    那家夥,比鬧鍾都管用,大白天的,聽著都可瘮人了。


    我晃了晃腦袋,左手摸到大腿根那兒,換了個地方狠掐了一把,讓我的腦子再清醒一些。


    等我把師父說的這幾句話,在心裏過了一遍後,我就疑惑問道:“師父,今兒個晚上,你打算讓我幹啥呢?”


    其實我還想問,為啥師父你說,趙家小媳婦兒魂魄未穩、靈智未全?


    我真覺得師父這句話說錯了。


    陰魂禍禍我的手段多尿性啊?一環扣一環的,都快把給我玩兒壞了。


    就她這樣的,咋還能叫靈智不全?


    那意思——我還不如一個智障唄?


    不過這話我沒敢問出口。


    我怕師父借題發揮、再囉裏囉嗦的講一大堆,擠占我的睡覺時間。


    “這幾件事兒啊,做起來容易,就是要膽大心細、千萬不能有絲毫馬虎。”師父說道。


    師父讓我做的事兒,其實歸納起來,就兩樣:喂粥、紮針。


    在子時十一點和淩晨一點,我要爬進棺木,分別給小媳婦兒喂一次稀粥。


    稀粥含有稻、麥、豆、苞、薯五種雜糧成分,也就是俗稱的五穀雜糧。


    小媳婦兒剛剛從陽間來到陰界,自然帶有極大的戾氣。


    若是在守靈第二天,用蘊含人間情分的五穀雜糧喂養,便可以淡化她的怨戾。


    這一過程中,我還要注意幾方麵。


    一個是,稀粥不能做的太稀。


    要是太稀了,會順著她嘴丫子流淌出來,就沒了用處。


    再一個就是,每次喂粥隻能喂三勺,不能多也不能少。


    在午夜十二點,我還要再進一次棺材,用鋼針刺入她的眉心,取其一魂一魄。


    用師父的話來說就是:“針頭附魂、針尾取魄;殘魂剝離、無功無過。”


    那意思是:等取走這一魂一魄,小媳婦兒在“三遊”時,便會忽視掉我這個小人物。


    腦袋裏都不記得我這個人兒了,她還能再禍禍我麽?


    如此一來,我就徹底解脫了。


    等師父解釋完,我心裏就更有底兒了,心說耿言果然沒騙我,化解陰魂纏人,好簡單啊!


    不就是二半夜時,給她喂兩頓飯兒,再給她來一次針灸麽?


    行,隻要她往後別找我麻煩,我保證把這事兒辦的妥妥的。


    別說喂稀飯了,就算她想吃豬蹄兒,我都想法兒給她弄去!


    看我明白了晚上的流程,師父就轉過身,從身側牆壁的暗格裏,拿出一個小黑布袋來。


    纏繞三層拆開,便露出裏麵別著的一枚鋼針。


    這鋼針瞅著像是縫麻袋的大縫針。


    筷子寬窄、巴掌長短、針身扁平,針尖極其鋒銳,閃著藍幽幽的光芒。


    乍一落在眼裏,就能感覺到它上麵帶著一絲邪氣。


    “得水兒,本來為師今兒個,應該讓你在這兒待到午時結束。”


    “不過念在你是剛剛上山,又有諸多物什要準備,就讓你提早迴去吧!”


    “別忘了,跟你二師哥說一聲,讓他給你準備好趁手的工具!”


    說完這些,師父包好了鋼針、遞到我手上,又對我揮了揮手,示意我趕緊走。


    我心裏這個樂,巴不得讓他攆我滾蛋呢!


    我恭恭敬敬說了聲:“是,師父!”


    乖乖彎身鞠躬,小步後退著來到門口後,我這才輕輕轉身,離開了屋子。


    這會兒我可沒琢磨耿言給我準備工具的事兒,我就惦記著西廂房裏的小床了。


    長這麽大,我頭一次發現:能死賴在床鋪上睡覺,那是多幸福的事兒?


    我覺得,那都比處個漂亮小對象還要幸福!


    西廂房裏隻剩下耿言一個人,我這會兒可不想沒屁膈攏嗓子了。


    顧不上右手巴掌的火辣疼痛,一頭栽歪在床鋪上,就想趕緊補覺。


    “師弟,師父有沒有和你說破解之法?”耿言湊過來說道。


    我知道他是好心好意,關心我被陰魂纏身的事兒。


    不過這會兒我困的尿摔的,哪兒在意那些?


    我說:“你現在先別打擾我啊,我都困懵圈了,有啥話,等我睡醒再說。”


    說完我就一翻身,想躲他遠點兒。


    耿言在我身後憨笑兩聲,說道:“瞅你這可憐樣兒吧!不過睡覺——總沒有自己的小命兒重要啊!


    “要是不把那些東西準備好,我看你怎麽渡過這一劫!”


    耿言這一句話就提醒了我!


    是啊!


    我啥啥東西都沒準備呢,著急睡什麽覺?


    等今晚子時一到,我空著倆爪子——讓我拿吐沫喂女屍啊?


    我狠咬了一下右手腫脹的巴掌,趁著這股疼勁兒,我趕緊蹦躂到地上,再不敢沾著床邊兒了。


    “耿言,師父說了,晚上讓我給那女屍喂兩頓飯,再紮一針,還說讓你幫我準備一些工具。”


    “你到底要幫我準備啥?”我左右打著晃問道。


    耿言也不說話,一貓腰,從床鋪子底下,抽出一個方方正正的木箱子來。


    打開箱蓋,裏麵一樣一樣的東西,都拿棉花細細纏繞。


    也難怪在抽箱子出來時,沒有聽到裏麵有叮當聲響了。


    等耿言把東西上的棉花摘掉,我這才發現,這些都是我熟悉的家巴什兒啊!


    鐵釺子、二郎錘、鐵鉗子、鐵扳手……


    我頓時愣了愣,問道:“耿言,這些就是晚上我要用到的工具?我那是守靈,還是去刨墳?”


    耿言嘿嘿一笑,也不多做解釋,隻是簡單說道:“你就別想那麽多了!反正晚上都帶著,指不定就能用到哪一樣呢!”


    我點點頭,說那麻煩你幫我重新收拾好吧,等下午出發時,我一起帶上。


    隨後我就撒丫子往家裏跑,我還得讓我娘給我準備稀粥去呢。


    我家裏窮的叮當響,哪兒有這五穀雜糧?


    少不得還得讓我娘,去管左鄰右舍去借,那還得耽擱一段時間。


    迴到家,正巧我爹娘都在。


    我怕老兩口擔心我,右手插進褲兜,隨口撒謊說道:“娘,有這麽個事兒啊!我師父要教我守靈中的一些道道兒,要用到五穀雜糧稀粥,裏麵得有稻、麥、豆、苞、薯啥的。你看——”


    “你這臭小子,那還用猶豫?孩兒他娘,你趕緊的啊,去隔壁老柳家去多借點兒迴來!他家啥都有!”


    我的話音剛落,我爹就在旁邊搶話說道,看得出來,他對我學守靈這事兒,相當的上心。


    想了想,我就說:“娘,那稀粥你不用整多了,夠六七口喝的就成,也就是那麽個意思。等做好了稀粥,就幫我裝進我帶飯的那鋁飯盒裏啊!我先睡一覺,醒了就拿走。


    我娘“哎”了一聲,抬腳就往外走;我爹卻拉住了我的胳膊,看樣子,是想問問我學習守靈、學的咋樣。


    抬起胳膊肘兒,我在嘴邊兒擦了擦哈喇子,那是把我困得,神經都有些失控了。


    我懇求說:“爹,你可憐可憐我,先別跟我嘮嗑了,行不?”


    “從昨兒個到現在,我一直都沒合眼呢。先讓我睡一會兒,兩點半千萬別忘把我喊醒,到那時候,咱爺倆再慢慢嘮啊!”


    趁著我爹那麽一猶豫,我連鞋都沒脫,直接爬到了炕梢。


    眼睛一閉,隱約間聽到我爹嘟囔了一句“這臭小子”,隨後我就再聽不到家裏的動靜了。


    迷迷糊糊間,我做了一個夢,我居然夢到了趙家小媳婦兒。


    她一身素白長裙,在我身前身後飄啊飄的,速度賊拉快,都快把我晃悠吐了。


    她眉眼含笑,卻又笑的陰測測、嚇人倒怪的。


    她還反複念叨著我的名字:“……得水兒,得水兒……你來呀……不用躲……你躲不掉的!”


    那聲音又尖又細,透著無比的邪性。


    我的尿滴答,當場就被她嚇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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