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怡突然的決定,超出了永業帝的預料之外,也超出了在座的所有人的預料。


    這個是景怡主動請求的,而且不是私底下和永業帝的請求,而是在所有人麵前,在朝臣麵前,在拓跋紹麵前,也是在拓跋紹說出欲要她做太子妃的話之後而發出的請求。


    永業帝在宴會上的笑意,隨著景怡主動請旨去西原便開始顯得僵硬了。


    宴會結束了,蘇雲初與慕容淵迴到靖王府的時候,天色已經快要黑下來,這一路馬車之上,蘇雲初一直沒有說話,也許,景怡的這個選擇,多多少少和陳自明有關。


    「懷清,你說,景怡在請旨去西原和親的時候,到底是什麽心情?」


    直到迴到了他們的院子,蘇雲初才開口。


    慕容淵搖搖頭,「阿初,人的一生總要麵臨多個選擇,我說過,你對於太在乎的人,難免不能公正看待問題,景怡已經不是孩子,這一番決定,是她自己做出來的。」


    「可是,懷清,即便你如此說,為何語氣之中還是不平靜?」慕容淵說這句話,是說勸慰蘇雲初,但其實,蘇雲初卻是知道,慕容淵未必贊成景怡如此行徑。


    慕容淵揉了揉她臉龐,「阿初,去西原,未必不是對景怡最好的選擇。」


    蘇雲初苦笑一聲,「也許吧。」


    當夜,賓客盡散之後,永業帝盛怒不已,景怡看著後來永業帝的麵色,麵上隻苦笑了一聲,她知道,半個月之後,她就會隨著拓跋紹前去西原,從此離開皇宮,離開這個生養了她十六年的大新。


    自從景怡在大殿之中主動請旨去往西原之後,怡妃的麵上,隻剩下更多憂傷,迴到了清和宮之後,看著景怡麵上清明,全無半分憂傷,更是感嘆,「景怡,你這是何苦呢。」


    那一日永業帝來與她說過,希望把景怡指婚給如今的參知政事陳自明,怡妃雖然是身在宮中,可也知道陳自明是何等人物,那是名冠天下的江南四公子之一,書香世家出來的人,若是真的指婚給景怡,便是景怡的好歸宿。


    她一向無欲無爭,隻有景怡一個女兒,加上永業帝原本也算是疼惜景怡,而她更是隻想在後宮之中默默無聞,因而根本不明白永業帝的目的並非是給景怡找一個好歸宿,而是想要藉助景怡來籠絡大臣,為大新的下一位帝王籠絡人才。


    何苦呢,景怡聽著怡妃的話,也隻在心中默默想著,但她最大的原因,不會與怡妃透露一分,這個無欲無求的母妃,這樣在後宮之中生存,便已經是最好的,因此,隻能笑著道,「母妃,拓拔太子是個好人。」


    「母妃不知那拓跋太子是否好,可母妃卻是知道,西原地處西北,那樣的地方,母妃捨不得你去。」


    景怡麵上根本就不在意這一點,「母妃不必擔心,女兒是去做太子妃的,又不是一般平民百姓,自然許多這樣的問題都不必擔心。」


    可是知女莫若母,「景怡,你告訴母妃,為何你一定要請旨去西原,為何你不曾與母妃說過?」


    景怡沉頓了一瞬,「母妃,今日我在禦花園遇見了拓拔太子……」


    她隻簡單說了這麽一句話,便不再往下說,但是模稜兩可的話語,很容易讓怡妃認為,她已經和拓拔太子暗生情愫。


    不再多給怡妃多想的時間,景怡隻繼續道,「拓拔太子早年曾有過一名太子妃,後來太子妃生下小皇孫之後,不幸早亡,但是拓拔太子卻是一直為續弦,可見,太子也是一個性情中人。」


    她極力稱讚拓跋紹,隻想讓怡妃放心。


    怡妃嘆了一口氣,「若你當真決定如此,如今,母妃也是無話可說了。」


    景怡麵上露出一抹笑,語氣與開心了許多,「還有半月,景怡就要去西原了,接下裏這些時日,女兒要吃母妃親手做的的花糕。」


    怡妃心中雖是不舍,可看著景怡如此說,也隻能輕笑道,「饞貓。」


    可是,當夜,宮中的人,卻是看見,景怡公主去禦書房求見永業帝的時候,被方明拒在了門外,說是永業帝不見景怡公主。


    景怡知道,永業帝是生氣了,氣她不聽從他的安排,氣她打破了永業帝的計劃。


    書房裏邊,是永業帝和慕容治還在議論著什麽。


    景怡倒也不氣餒,「麻煩公公告訴父皇,景怡在外等待。」


    方明輕嘆了一口氣,自小也是看著景怡長大的人,也明白這小公主在小時候有多得永業帝的疼惜,什麽好的女孩子的玩意,都賞賜給了這位公主。


    因此,隻嘆息了一聲,小聲道,「公主,皇上這會兒還在氣頭上,公主還是不要見皇上的好。」


    可景怡很是倔,「若是父皇現在不見我,日後,景怡便是一日少見父皇一次了。」


    方明嘆了一口氣,進了禦書房,徒留景怡在外等待。


    禦書房裏邊,永業帝還在和慕容治說著關於今日引起安安與柳如絮的矛盾的事情,現在初步的看法是,北梁那邊的人,想來是派人來破壞大新與西原的合盟,並且,北梁的人與大新朝廷內部之間有聯繫。


    這是永業帝早就在防著的事情,而北梁那邊,如何將手探到了一朝皇宮之中,隻能說明了一個問題,那就是,皇宮之中,有人,和北梁那邊有合作!


    不管是僅僅是利益上的合作,還是什麽方麵,永業帝不會希望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大新和北梁之間,是世仇,是國與國之間的仇恨。


    然而,永業帝即便年過天命,心中卻還是活絡,聽完了慕容治的一番初步的匯報之後,大掌一拍,「真是膽大包天,朕看著,他是想要滅了我大新是不是!」


    慕容治麵色平靜,「父皇息怒,事情並未完全查清。」


    「並未完全查清?朕看著根本不用查,都真的以為朕老了,就什麽也不知道了麽?」永業帝盛怒。


    慕容治垂頭不語,麵上的表情也是淡淡,似乎,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溫潤如玉的治王殿下,也開始變成了冷漠的帝王之後。


    慕容治垂頭不語,永業帝卻是繼續道,「查,繼續查,朕看,是朕太縱容他了!」


    「是」慕容治沉聲應下。


    然而,發了這麽一通脾氣之後,永業帝卻是再次重重咳嗽了起來。


    慕容治麵色抬起,「父皇,保重要龍體!」


    永業帝咳了半晌之後,就著方明遞過來的手,喝下了一口茶水,才對著慕容治道,「朕老了,許多事情,日後都需要你來打理。」


    這句話的意思不言而喻,慕容治一聽,雙腳當即跪下,「父皇!」


    永業帝隻擺擺手,「你起來吧。」


    可慕容治卻是跪著不肯起來。


    永業帝嘆息了一聲,並不強求,口中幽幽道,「老三,朕聽說,你還未與那蘇家的大女兒圓房?」


    突然的轉變,讓慕容治有一瞬的驚訝,不過知曉坐上的那位,隻沉默不語。


    永業帝的聲音之中帶了一些不掩藏的疲憊,「都成婚多時了,也該圓房了。」


    慕容治依舊沉默不語。


    永業帝並不在意慕容治是否沉默,隻繼續道,「朕知道你,知道你對那丫頭有情分,隻是,朕還要提醒你一句,朕坐在這位子上,這麽多年了,隻得了一條理兒,這帝王啊,無情才是明君。」


    接著,又拿起了一旁的茶杯,繼續喝了一口茶水,才繼續道,「朕一直以來,都對你寄予厚望,朝中重臣,都知曉朕的意思,你也該知曉的,這些年,你做得都不錯,朕放心,但是,朕今日,卻是要跟你說一句話將來,今後,無論如何,你不能要了老五的性命!」


    聽此,慕容治突地抬起頭看向永業帝,永業帝的麵上卻是無比莊嚴肅穆,「上一年,你去往上元寺迴來,元正大師帶迴來了那句佛偈,老五在,大新方能不亡。」


    元正大師帶迴來的佛偈,是密封起來的,帶迴來之後,隻有永業帝才能看到,況且也不知元正用了什麽材質的筆墨,永業帝展開一看之後,不消半刻中的時間,那紙上的話語便消失無形了。


    對於永業帝這句話,慕容治嘴唇抿了一分,並未馬上作答。


    可永業帝卻是堅持,「你必須答應朕。」


    永業帝的口氣是不容置疑的。


    慕容治隻沉頓了一瞬,便沉聲應道,「是!」


    最後,慕容治走出永業帝的禦書房的時候,已經過了戌時。


    而景怡依舊在禦書房外等待。


    看到慕容治從禦書房之中走出來,抬頭看他,「三哥!」


    可慕容治隻輕嗯了一聲,麵上沒有其他表情,似乎是完全不關心等在外邊的景怡。


    景怡原本開口想要說什麽的嘴巴,生生閉上了。


    慕容治同樣也沒有與她說什麽,隻看了景怡一眼,便離開了此處。


    慕容治離開了之後,方明才告知了永業帝說是景怡還愛外邊等待,可永業帝隻應了一聲嗯,便繼續批閱奏摺了。


    方明也隻能閉口不語。


    景怡繼續在外等待了許久,仍舊不得永業帝的召見。


    而宮人卻是都知道了,這一夜的景怡公主,在禦書房外邊,跪等到了子時,仍是不得永業帝的召見。


    對於永業帝不見自己,景怡也覺得無奈,然而,也僅僅是能無奈罷了。


    第二日的時候,聖旨正式下達,大新的景怡公主與西原太子結為秦晉之好。


    而後,西原太子與永業帝私下一句話,將原本指配給沇王的悠落公主指配給了元王妃已經過世了的元王。


    元王接下了那份聖旨,沒有任何異議。


    聖旨帶到使館的時候,悠落方知旨意已經改變,沉默著接了聖旨之後,待到傳旨的人離開之後,悠落才出聲,「哥哥為何要如此做?他不是司空!」


    拓跋紹隻嘆了一口氣,「你明白他不是司空,知道司空再也迴不來便好,悠落,這一次來大新,哥哥本想讓你嫁給相對沉默的元王,隻因他身體不好哥哥才放棄了這個想法,如今,這樣其實更好。」


    這樣其實更好,元王不是司空,可是,悠落依舊是對司空念念不忘,慕容沇固然日後會是慕容治最得力的助手,但是,最大的收益也是最大的風險,誰也不知道慕容沇最後會變得如何,而那一日禦書房之中審理柳如絮的時候,他便覺察到了慕容沇情緒的反常。


    利益上而言,慕容沇是很好的人選,但是,從悠落的身上出發,拓跋紹並不希望這個妹妹真的參與進將來大新和西原的事務之中,他隻是希望這個妹妹安然在大新呆著便好了。


    思來想去,除了元王和司空一樣的樣貌是一個原因之外,元王是楚皇後所出,一生富貴自是不可言,而元王不理政事,除了沒有多少權勢之外,卻是最安全的人。


    即便將來大新與西原產生了矛盾與間隙,悠落的安全也能到最大的保證。


    悠落一聲哽咽,明白拓跋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自己更好。


    可她是在管不住自己的心,以至於不能最大限度地幫助拓跋紹。


    可拓跋紹並不在意這一切。


    後來的一日,蘇雲初去看過景怡一次,麵對即將要去西原的使命,景怡麵上並無半分異樣的神色,隻靜靜等待即將到來的一切。


    到了如今,蘇雲初早已沒有了宮宴那一日初聞景怡請旨去西原的心情,看著景怡心情也是不錯,也不免打趣道,「往後去了西原,可就沒有如大新一般的景色了,春花燦爛,夏日枝繁葉茂,秋葉靜美,冬日這般賞雪。」


    今日下了一場小雪,如今外邊的天氣,雪花雖是變小了,卻依舊還紛紛揚揚飄落了一些。地上蒙了一層白白的一片。


    景怡伸手,一片雪花落在了手心,麵上卻是帶笑,「小時候,尤為厭煩下雪,隻要一下雪,母妃便不給我出寢宮,便是平時走路,身後都是跟著一幫人,這兒怕你滑到了那兒怕你滑到了,就像身後帶了一串尾巴似的。」


    蘇雲初聽她如此說,隻是麵上笑笑。


    而景怡卻是突然轉臉,看著蘇雲初笑道,「雲初,還記得我們初相識的時候,我總是問你關於江南的事情麽?我這一輩子,都沒有去過江南,可不管是書中所言,還是你口中所說,江南都是一個好地方,如今,隻怕是今後,這一生,都去不得江南了,我知道你畫功了得,不若,你畫一副江南圖景給我,算是給我的嫁妝了?」


    景怡雙眼光閃,看著蘇雲初。


    「你若是想要,自然是可以的。」


    景怡隻粲然一笑,「那我可得等著了,還有十日左右的時間了,你得快一些,可別等我去了西原了你還未畫好。」


    「自然不會,你就放心吧。」


    「我知道五哥畫功是最好的,你可別偷懶,叫五哥畫好了才交給我。」


    「景怡,我們相識如此久,我是這樣的人麽?」蘇雲初挑眉。


    景怡抿唇一笑,「你不是,可跟著五哥久了,我怕你被五哥染了,何況,五哥如此愛惜你,我怕他捨不得你累一些,直接代替畫了。」


    景怡打趣她,蘇雲初隻輕笑一聲,「你多慮了。」


    說及此,景怡卻是輕嘆了一口氣,「其實,五哥是所有這些哥哥裏邊,對我最好的人,別看著外邊傳言五哥如何兇狠,別看父皇麵上也不喜歡五哥,別看五哥平日裏總是一副冷漠的模樣,其實我知道,五哥才是最關心整個大新的人,他外在冰冷,可內裏卻是暖熱。」


    「所以你是捨不得你五哥了麽?」蘇雲初挑眉。


    景怡嗤了一聲,「有何捨不得的,五哥暗裏不知暗算了我多少,我恨不得從此離他遠遠的呢。」


    然而,話雖是這麽說,頓了一下子之後,麵上調笑的表情一變,原本歡樂的語氣之中已經充滿了不舍,景怡隻是握著蘇雲初的手,語氣很是認真,「雲初,我知道,五哥因你而改變了很多,你們,一定要好好的。」


    她說得動容,蘇雲初嘴角輕扯,「我和你五哥不是一直都很好麽,怎麽說著說著,就變成了如此?」景怡隻得噗嗤一笑,「是,是很好,而我隻希望你們日後會更好。」


    這麽說著,景怡看著蘇雲初,卻是正色道,「雲初,我自請去西原,其實,還有一個原因。」


    蘇雲初不解看她。


    景怡嘴角輕扯,「五哥待我很好,三哥同樣待我不薄,這兩人,作為哥哥,可說其實都是很好的哥哥,可我是皇室中人,自然明白皇室之中的鬥爭,也許現在不明顯,但是日後,雲初,不管是三哥還是五哥,我都不想見到兄弟相殘的那一幕。」


    聽著景怡如此說,蘇雲初突然不知該說一些什麽?


    兄弟相殘的那一幕麽?


    在未來,倘若慕容治真的登基了,哪怕慕容淵最後功成身退,恐怕也不會得到真正的自由吧。


    而景怡口中的兄弟相殘,她不知當迴如何?


    是否是真的兄弟相殘,還是原本,這份兄弟情義本就是一個虛殼也未可說。


    而這一切,她不欲與景怡多說。


    這一趟進宮,完全是承了景怡的邀請,而後,再去了一趟順妃的頤遠殿之後,蘇雲初便打算出宮迴府了。


    隻是,出了頤遠殿,經過另一處宮道的時候,迎麵卻是走來了一隊宮人,由著一名太監帶領。


    蘇雲初本就不欲理會,自是走自己的,這一隊宮人,其中有兩個丫鬟,她還記得,是淑妃的端和宮之中的人。


    想起端和宮,嘴角不免泛起一抹冷意。


    那一隊宮人在路過蘇雲初身邊的時候,自然得停下來,與蘇雲初行禮,「見過靖王妃。」


    蘇雲初輕嗯了一聲,腳步不停。


    那帶頭行禮的太監,也是一直彎腰不起,蘇雲初也看不見他的麵貌。


    隻是,蘇雲初走了兩步之後,便腳步頓住了,眉頭輕皺了一下,作為一個醫者,對於味道,最是敏感,這個太監的身上,有一股多種藥草混合之後的奇異味道,可他似乎是不想讓人發覺這味道的怪異,偏偏身上用了香,想要掩蓋住這個味道。


    若是一般人,當然會聞不出來有何不妥,即便是宮中的老太醫,恐怕也不會有懷疑。


    可是偏偏,她就是對於藥草的味道極為敏感,並且,一聞味道便能夠識得藥材是何物。


    可一瞬間的一聞,也發現了這太監身上明顯的是用於練毒的一些藥草。


    這個是端和宮出來的人,蘇雲初更加上心了,腳步一頓,萬般思緒也不過是一瞬間而已。


    「本妃的髮釵掉了,麻煩公公幫本妃撿起可好?」蘇雲初看著腳下掉落的髮釵,對著那帶頭的公公道。


    身後的宮女手中都拿著托盤,上邊都是拿去淑妃宮中的衣物。蘇雲初直接指名叫他拿起,自然無可厚非。


    那公公倒是一點也不含糊,隻撿起了手中的髮釵,交到蘇雲初的麵前,「靖王妃。」


    他依舊還是恭敬得很。


    蘇雲初含笑接過,「有勞公公了。」


    說著,便將髮釵放到了手中,抬步離開了。


    隻蘇雲初走了幾步之後,那公公才抬眼,看著蘇雲初離開的背影,麵上的神情,有一瞬間的凝滯。


    而後,才對著身後的宮人道,「走吧,這些衣物,是娘娘需要的,動作麻利些,可別給娘娘等急了。」


    而後一眾人才加快了腳步,往端和宮而去。


    這小小的插曲,並不為人所記。


    可是走在宮道上邊的蘇雲初,卻是嘴角泛著一股莫名的笑意,這個人,恐怕不是一般的太監如此簡單了,身上的味道,可見已經帶了很久,而且,就她能夠聞出來的那些藥物,這人所有煉製的毒藥,絕非是一般的毒藥,蘇雲初先前掉落的髮釵,不過是自導自演的一場戲,為的就是看看那太監的指甲,果然如她所見,那太監的指甲不若常人的晶瑩透亮,先前肯定是變過顏色的,而練毒之人,十之*指甲一定變色,先前她所見的那人,指甲顏色雖然趨於正常,但是,卻是不是一般人的自然,反而,像是通過了塗染。洗甲,重生之後的模樣,那人……恐怕是一個用毒高手。


    淑妃身邊,果然有一個善於用毒的高手麽?


    用毒的高手?


    蘇雲初心中一滯,似乎是想起了什麽,淑妃,富貴人家大小姐,二十多年前,用毒高手。


    一瞬之間,蘇雲初覺得心中清明了不少,許多事情,似乎有了一個合理的解釋,即便不敢斷定,可一種強烈的知覺卻是告訴蘇雲初,這事情,十有*了。


    那個劉沉的師弟,毒醫卜辛,那個劉沉在前去西北雪山之前,仍是不放心的人。


    這般想著,蘇雲初已經走到了皇宮的門口,皇宮門外,慕容淵已經在馬車之中等待蘇雲初。


    可是,因著蘇雲初心中有事,加上靖王府馬車都是一個樣,便也沒多注意有何不一樣,剛剛登上了馬車,掀開簾子,便看到了在裏邊坐著的慕容淵。


    這突然的變化,讓蘇雲初覺得好恍惚。


    她看慕容淵的神情,還有一些不可置信。


    慕容淵無奈,隻得拉了她一把,不知蘇雲初到底想著什麽出神,「阿初,外邊風冷!」


    隨著人被拉進了馬車,車簾子噗的一聲落下,馬車也緩緩而行。


    「懷清你怎麽會在這裏?」明明今日他是有事出去了,她才出了門的。


    「迴府的時候見你不在,他們說你來了宮中找景怡,我便過來接你。」


    「接我?」蘇雲初便是很懷疑,「靖王府到皇宮還需要你來接我麽?靖王爺?」蘇雲初看著他,微微眯眼。


    「為何娘子總是看不到為夫一片心意?」慕容淵說得悵然。他就是見不到人想要單純來接她而已,雖然這事兒做得不多,看來,日後應該多做才好。


    蘇雲初睨了他一眼,也懶得理會他了,「王爺近來很是悠閑吶?」


    「家有嬌妻,本王隻願醉死溫柔鄉?」慕容淵目光灼灼看著她。


    蘇雲初直接糊了他一臉,暗暗腹誹某個不知節製的人。


    不過慕容淵可沒有忘記蘇雲初出宮時候的愣神,「阿初剛剛在想著什麽?」


    一向多有警覺的人,連自家馬車的異樣都看不出來了。


    蘇雲初笑笑,卻是正色道,「懷清,你還記得當初周先生與我們說的你身上那毒的來源麽?那毒是因著毒醫卜辛流散出去的。」


    聽及此,慕容淵眼神一閃,「自然記得的。」


    而後,才看著蘇雲初道,「阿初怎的突然提及了這件事,可是發現了什麽?」


    蘇雲初唇角一翹,「我懷疑,毒醫卜辛,如今就在宮中!」


    慕容淵眉頭一鎖,看著蘇雲初。


    蘇雲初不明所以,「怎麽了?」


    然而,才剛剛問完,便突然清醒過來,「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慕容淵輕咳一聲,「不早不早,也是近段時間剛剛知道的。」


    可蘇雲初對此深表懷疑,他口中的近段時間,肯定不是她所理解的近段時間。


    可對此也不予追究了,隻看著慕容淵道,「你確定他就是卜辛?端和宮之中的那個太監,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以他的身份標識,應該是淑妃的近身宮人。」


    慕容淵點點頭,「剛剛確定了不久,就是毒醫卜辛,阿初可還記得,周先生說過毒醫卜辛在二十多年前與一個富家女子曾經相戀過。」


    蘇雲初輕點頭,「自然記得,那個富家女子,是淑妃?」


    慕容淵點頭,「二十多年前的事情,楊國公府隱瞞得極好,做得也極好,可是,不論如何,這世上,就沒有捅不破的窗戶紙,我查了許久,當年確實曾經有過這麽一件事情,不過,最後演變成了一個丫鬟與外人私會的小事情罷了。最後也不了了之。」


    蘇雲初聽此,卻是沉思了一瞬,而後才抬頭,看著慕容淵道,「你說,父皇知道這件事情麽?」


    在她看來,永業帝對淑妃好得簡直沒有天理了。


    可慕容淵卻是搖搖頭,「應該不知,除非如我一般,刻意去查。」


    「真是可憐了……」淑妃當年與卜辛有過一腿,如今,更是將卜辛這個往日的舊情人留在了身邊當做近身伺候的人,若是永業帝知道了,不知該是什麽心情,不論永業帝對淑妃的好,有幾分是出於真情,有幾分是出於因為楊家,若是知道了這件事情,都不會善罷甘休了想來。


    況且,淑妃將卜辛這麽一個大炸彈留在身邊,絕對不是餘情未了,而餘情未了的恐怕是卜辛了。而淑妃看上的怕是卜辛一身的毒醫本事吧,怪不得上次她在端和宮造成的混亂最後如此輕易解決了,可是,淑妃留著卜辛,是要對付誰?


    這麽想著,她眉頭一鎖。


    對於蘇雲初的這句可憐,慕容淵不置可否。


    眉頭一鎖之後,蘇雲初抬眼問他,「懷清任由卜辛留在端和宮麽?卜辛最後可能會危機父皇,或者,你。」


    慕容淵卻是薄涼一笑,「阿初,有了我體內的毒,隻要這毒還在,端和宮那邊就不會在利用卜辛來對付我。」對付他的是另一種方式了。


    蘇雲初沉默,算是認可了,不論如何,卜辛是淑妃備用的一張底牌。


    隻是突然的,蘇雲初卻是道,「你說,那卜辛該不會是真的成為了太監吧?」


    卜辛真的會做如此大的犧牲麽?


    蘇雲初今日諸多好奇,慕容淵也是麵色一沉,咬牙切齒,「阿初,對此似乎很是感興趣?」


    「亂想什麽呢,我就是好奇,我覺得卜辛應該不是,可是你說,父皇已經年過半百,這淑妃看起來,還不到四十,都說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就是不知道,咱們淑妃娘娘,會不會……咳……與那卜辛有些什麽?」


    慕容淵聽此,眼神一眯,「阿初如此了解?」


    蘇雲初睨了他一眼,「我是大夫。」


    有時候蘇雲初覺得,這世上再也沒有比「我是大夫」這句話管用的了,對於許多問題,都可以用這句話來解釋,尤其是對於行外人。


    「是麽?阿初放心便是,若是我年過半百之後,必定不會減弱一份,不會滿足不了阿初!」慕容淵雙眸盯著她,繼續道。


    蘇雲初輕咳一聲,「亂說什麽呢!」蘇雲初隻會覺得,依照這貨如今的精力,年過半百,根本就不會有什麽他口中所言的問題!」


    隻是在外邊趕車的木楊聽到裏邊兩人的對話,隻嘴角一抽,平常時候,溫婉寧靜的王妃,原來內裏是如此豪放,女人三十如虎四十虎狼,這還是他頭一次聽說呢。


    隻是,馬車裏邊,蘇雲初想著,卜辛既然是淑妃的人,那麽,必定是不可能輕易從卜辛身上找到那些配方,以求另闢蹊徑尋找解藥的了。


    卜辛又還是周宗的師弟,雖說如今與淑妃是一丘之貉,可不看僧麵看佛麵,暫時還不能把卜辛給如何了。


    「懷清,你說,若是我把卜辛如何了,周先生會怪罪我麽?」蘇雲初抬眼問他。


    慕容淵笑看她,「阿初是想做些什麽壞事?」


    「哪能是壞事,淑妃娘娘欲求不滿,我擔心她!」蘇雲初說得理所當然。


    慕容淵聽此,嘴角一抽,輕咳一聲,「阿初,這等事情……」


    「這等事情如何?」蘇雲初眼神一眯。


    「怕是會髒了愛妃的手……」慕容淵卻是拿起她小手,放在唇邊一吻。


    蘇雲初雖是與他玩笑著,此時卻也是沒了多少玩笑的心思了,「懷清,原先我覺得仇恨不過是於生活多添煩惱罷了,你可以永遠不原諒那個人,可是卻是要放過自己,可如今,我覺得,我不能原諒淑妃,誰也不能原諒,他們所有人曾經給你的傷害,我都想讓他們一一親自嚐受一遍。」


    見著蘇雲初突然轉換了語氣,慕容淵麵上雖是還帶著柔潤的笑意,卻是將人往懷中一帶,在她額角印下一吻,「阿初不必這般,你的不平,你的仇恨,都交給我,我來處理便好。」


    「這兩日我見著父皇,明顯感覺到父皇氣色不是很好,懷清,父皇老了……」這句話的意思不言而喻。


    蘇雲初的觀察力何其銳利,隻看著宮宴之上永業帝的麵色,蘇雲初便能看出了端倪。


    永業帝的時日不多了,也就是這麽幾年的時間了,何況,永業帝一直操勞過多,年過半百,在這樣人均壽命不算高的時代,已經接近了高壽了。


    可慕容淵聽罷,隻輕嗯了一聲。


    蘇雲初不再多說,聽著外邊的聲音,知道馬車接近了鬧市之中,想起一事,隻吩咐這外邊趕車的木楊道,「等等,先去參政府!」


    慕容淵詫異看向她,「阿初去參政府做什麽?」


    他一點也不待見陳自明那人。


    蘇雲初卻是神秘一笑,「為了景怡。」


    聽及此,慕容淵唇角輕扯,算是認可了。


    到了參政府,陳自明的確是在府中,對於蘇雲初的突然來訪,也是覺得詫異。


    「雲初,今日怎麽過來了?」


    可人家靖王爺對此很是不滿啊,「陳大人,如今阿初是本王的王妃,論起來,陳大人應該叫阿初一聲靖王妃。」


    陳自明隻淡淡瞥了他一眼,不買慕容淵的帳。


    蘇雲初瞥了他一眼。


    而後坐於廳堂之中,才對著陳自明道,「自明,這兩日若是有時間,可否畫一幅江南圖景之圖與我?」


    陳自明皺眉,不知蘇雲初為何有此要求,她的畫功並不差,若是需要畫,自己畫便是,何況還有一個畫功更是比她更好的慕容淵呢,「要江南圖景來作何。」


    蘇雲初笑笑,並不隱瞞他,「是送給景怡的。」


    「公主?」


    「自明,景怡要去西原和親的理由,有一半是為了你,我不知你是否知曉。」


    聽及此,陳自明皺眉,輕輕搖頭。


    那一日,景怡自請嫁去西原,他也是意外的,雖然與這個公主有過一些接觸,但是,印象並不深刻,就他所知的,是景怡才女的名聲,而且知道這個公主極為明曉事理,並不若一般公主所見的嬌氣。


    而近來更是因為永業帝提起過想要將景怡指婚與他他才多了許多印象罷了。


    今日,再次聽著蘇雲初如此說,更是麵上疑惑。


    可陳自明也是個心思通靈之人,隻稍一想,便明白了一些,隻抿了抿唇,沉默不語。


    蘇雲初與陳自明在這邊對話,慕容淵自是坐在一邊,不言語。


    蘇雲初隻繼續道,「就當是為了景怡一個心願吧,自明,可以麽?」


    話已至此,不管陳自明最後是否能夠像明白其中的東西,蘇雲初都不欲多說了,多說無益。


    陳自明隻思考了一瞬,便輕點頭,「嗯。」


    如此,蘇雲初才展顏一笑,「那便好,過些日子,我再來取畫,還有十多日,景怡就要去西原了……」


    陳自明隻輕點頭。


    蘇雲初也不再多說了,「如此,我先迴去了。」


    隻是,看著蘇雲初和慕容淵要離開,陳自明卻是再次出口,「等等。」


    蘇雲初和慕容淵轉頭看他。


    陳自明麵色微微帶了一絲嚴肅,「朝中微微變動,進來京城可能有異。」


    慕容淵聽及此,麵上並無多少意外,「陳大人自是做好本分之事便好。」


    陳自明的一聲提醒,終究也僅僅是提醒罷了。


    他該知道的,慕容淵會明白。


    ------題外話------


    嗷嗚,不造是不是因為長時間用電腦還是什麽別的原因,今兒西青眼睛好難受,一直水汪汪流眼淚,看不得任何電子產品的屏幕,一看就難受……


    嗚嗚~(>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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